一个刚刚见到效益,正是大把大把赚钱的企业。
如今,却要主动往外让利?
罗旋的这番操作,把在场的人都整懵了。
其他的领导碍于情面,不太好开口问。
毕竟对于这种新式的组合家具,大家都不太懂。只知道这种家具很好卖、很能赚钱就是了。
魏领导沉吟片刻问:“说说怎么个具体合作共赢法?”
罗旋开口道:“我准备把喷漆,烤漆技术,油漆调色技术,通通都教给那些、愿意和我们合作的邻县家具厂。”
“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要说教他们怎么组合这些家具、怎么裁剪烤漆实木板,甚至教会那些愿意和十里铺天竞时兴家具厂合作的兄弟单位。
大家对此,心里还勉强能够接受。
毕竟内行人一看这些家具,让他们拆上几回、用不了多久,这些邻县的家具厂技工,也就会了。
反正教与不教,都差不多。
本身的组装家具的技术含量就不高,动手能力稍微强一点的人,看两下就会了。
接下来,在生产环节该如何裁剪预先喷漆、烤漆好的实木板?
才能追求到最大化的使用效率,从而控制生产成本。
这个环节的技术含量,要稍微高一些。
如果天竞时兴家具厂,不把这些技巧教会对方的话,他们的生产成本,肯定会比十里铺这边的生产成本高。
但即便是在裁剪的过程当中,他们浪费了不少的木料、油漆,造成了生产成本肯定更高一些。
不过相对于,一套动不动就好几百块钱售价的组合家具来说,这一点点成本的上升。
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毕竟,按照天竞时兴家具厂的《成本核算报表》上来看。
家具厂每卖出100元的家具,毛利率居然超过了40%!
在如此高额的利润支撑下,家具厂即便是除掉机械设备折旧、以及人工工资成本,和退休养老的福利。
真正能到手的纯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尤其是以后家具厂如果能把市场份额做大、把销售额提上去的话。
单品的生产成本,肯定还会下降很多。
这是肯定的。
只因为企业如果员工数量不变的话,这些固定支出,它大致上是固定的。
这就相当于分母做大了,分子不小,那占比就肯定会产生很大的变化。
既然具有如此高毛利润的家具厂,又怎么不会引起脂米县的高度重视呢?
要知道,
这个家具厂所产生的巨额利润,其中大部分,是要上交给当地财政的。
十里铺公社有了钱。
脂米县的财政上,必然也会宽裕很多。
但如今,
罗旋居然要把喷漆,烤漆、裁剪原材料...这一系列技术全部教会别人?
“对,用技术换他们的市场。”
罗旋解释道:“首先我们要做好向别人让步的思想准备,以及提前商量好一条底线。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使得我们坐在谈判桌上的代表,去和这些兄弟县城商量销售事宜的时候。
整的他心里面没底,不知道哪些该坚持、哪些可以让步。”
魏领导和众位部门负责任商议一阵,最终同意了罗旋这个提议。
“每年能够允许我们家具厂,达到50车货物,顺利进入他们的销售渠道的县,我们可以向他们的家具厂,转让刚才我所说的那些工艺流程。”
罗旋向脂米县的各位领导,详细讲解一番自己的解决方案:“如果能够允许我们家具厂,每年超过100车货物,进入流通渠道的县。
我准备将一整套家具生产的流程,全部免费教给他们。”
简腾皱眉:“罗主任,您说的是指包括烤漆车间的设计、油漆调色数据、甚至是喷漆工艺,这些所有的核心技术吗?”
罗旋点头:“对,全部的工艺。包括所有的机密数据,毫不保留的都教会他们。”
“这....”简腾迟疑了一下,但他终究没吭声,更没对此表示反对。
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这种观念大家的心中根深蒂固。
简腾是罗旋一手从黑煤窑里,把他解救出来的。
并且简腾从一个连生存都得不到保障的打工人,一跃成了位高权重的一厂之长。
说一句不太恰当的话:
罗旋对于简腾来说,恩同再生父母都不过分。
因此罗旋做出任何决定,简腾都是都会毫不保留的给予支持。
哪怕罗旋说前面是悬崖,你得给我跳下去...估计简腾也不会犹豫一下下。
简腾不说什么。
但在座的领导们坐不住了!
只听办公室主任急道:“这怎么可以?罗旋同志!你这样做的话,是不是太短视了?”
计划委主任点头:“是啊,此举欠妥。虽说市场份额很重要,但是!只要核心技术掌握在我们手里,咱们的家具厂,就可以细水长流、持续而稳步的发展嘛。”
“对。”
财政局领导拍腿附议:“在邻近县市,我们的销售虽然受阻,但好歹有顾客,人家自己跑到我们脂米县来拉家具。
要是把这些核心技术,统统教会了别人。
等到那些兄弟县里的家具厂,也生产出来了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家具...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卖给谁去?这可真的算得上,是养虎为患呐!”
魏领导也担心:其余县城里的家具厂,都学会了生产这种组合家具之后。
大家为了抢占市场份额,必然会用价格作为武器,来相互竞争。
那以后,
天竞时兴家具厂,还怎么能赚到高额的利润?
还怎么保持在塞北的家具市场上,一骑绝尘?
虽然刚才简腾已经说了,他还有很多套新式的家具款式,还停留在图纸阶段,并没有推向市场。
但只要别的那些家具厂,人家学会了整套生产流程。
那么他们的款式,落后于天竞时兴家具厂,这方面的差距,别人迟早也是能追上来的。
新式家具销售的时间长了。
别人多多少少,也能摸到一些市场的脉搏。
迟早别人在家具的款式设计上,也能追上潮流...
按照在座众人的想法,天竞时兴家具厂,哪怕市场份额小一些。
赚钱的速度,哪怕慢一些。
但是核心的技术,一定要死死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绝对不能教会别人。
为了能够做到保密,脂米县甚至还专门给天竞时兴家具厂,设置了一个级别挺高的保卫科。
这个保卫科严防死守的重点区域,一个是家具厂喷漆车间、一个是油漆调配房。
包括烘干房。
也是严禁外人进入的。
而且简腾的宿舍和办公室,也被列为了重点保护区域。
一般人是很难靠近的。
脂米县、包括十里铺公社,之所以如此重视家具厂,这几个区域的保护。
主要是这些部门,才是家具厂的核心部位。
喷漆房,利用空压机将油漆压缩成雾状液体,对实木板进行喷漆。
这个倒不是什么高科技。
但由于在这个时期,喷漆技术在塞北算得上是刚刚面世,彻彻底底属于新技术。
这项技术,也就是一些大型的车辆制造厂才有。
像一些稍微小一点的农机厂,拖拉机厂,他们要么采用的是人工刷漆。
要么就是用一种很简陋的空压机,来给车厢喷漆。
他们那种纯粹靠人工,靠手感操作的模式,喷出来的油漆厚薄不匀、光洁度不高。
倒也不是他们做不到漆面平整、光滑,反光度高。
只不过要想达到家具厂,这种油漆均匀、光鲜亮丽的程度的话。
那得需要通过熟练工人,纯手工仔细打磨、用肉眼去观测,用手去触摸。
然后通过一点点的、反复的喷漆,才能达到天竞时兴家具厂这种喷漆效果。
那么一番操作下来。
弄少批量的定制产品倒还可以,但无法实现规模化生产。
而天竞时兴家具厂的这套喷漆设备,是经过反复实验、调整过无数回喷头,才得出来的一整套数据。
光是实验喷漆厚度、和均匀度这方面,家具厂当初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油漆。
可以说实验中的每一次微调,都是一大笔钱。
这方面,就相当于新材料技术研发一样,只能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经过反复的实验。
才能将一整套数据,给固化下来。
比如说室温在20度的时候,蓝色油漆的喷头,它每秒的流量应该是多少?
不同品牌的油漆,它们里面的微颗粒直径不同。
那么又该如何,才能达到最佳的配方?
与它配合的、另外那些颜色的喷头,它们各自的流速和压力,应该达到多少?
而当喷漆车间的室温,达到了30度的时候,每一个喷头所需要输出的压力应该是多少?
油漆的流速,应该达到多少?
如果到了冬天,喷漆车间室温变成了零下15度,这个时候的油漆,就会变得更加的粘稠。
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又该如何调整喷口的流速?
空压机里面的压强,又该达到多少?
等等这些细节调整,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更不可能弯道超车。
同样的道理:烤漆车间看起来是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大烘炉、再加上几台工业大风扇。
但是对于厚度不一样的油漆表面,该使用什么样的烘干温度,才不会让油漆有流淌、或者是爆裂的现象发生?
对不同的实木材质,也需要采用不同的烘干温度。
对于不同的木材、在不同的地区使用,它是需要不同的含水率的。
只有这样,才能让组合家具进入顾客家里之后。
家具的框架和门、和抽屉之间、家具的接缝处,才不会开裂。
才不会发生尺寸上的偏移。
而别人的家具厂,他们根本就没这种意识。
为了保持家具门和框之间,不出现太严重的偏差,别的家具厂采用的是一种笨办法:把板材、框架的木材加厚。
一旦厚实了,家具的变形程度就不会太严重。
顾客买回去之后,凑合凑合着用得了,也就没敢那么讲究了。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
广大群众的兜里,变得宽裕了不少。
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个时候,纯属商品短缺的时期。
能买得到东西都不错了,大家伙儿没得选。
现在人们对于商品的品质,已经有了更高的追求。
再用以前那种傻大粗黑的产品,去湖弄他们,这一套做法已经行不通了。
因此,
天竞时兴家具厂的喷漆、烤漆车间看似简单,其实要想做好的话,技术含量还是挺高的。
而天竞时兴家具厂技术含量更高的,得算调漆技术。
只有调漆的时候,工人能够保持始终如一的配比,才能让家具的表面颜色均匀。
这就相当于后世,那些豪车漆面一旦受到损伤之后,必须得返回原厂去,才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漆面。
两者虽说要求的严谨程度差异很大,但道理是一样的。
天竞时兴家具厂调漆,是有着一整套完整的工艺流程的:
什么温度条件下,油漆里各种基色该加入多少克,都是有着严格的数据掌控。
而不像其他那些家具厂,纯粹靠老工人的经验去操作。
他们调漆就相当于中餐炒菜。
盐少许,醋一勺,八角三棵,豆瓣酱适量...
可问题是用来丈量醋的勺子,它有大有小;盐少许,到底多少才算少许?
豆瓣酱这个适量,怎么才能叫适量?
啥时候放哪一样左料,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这就让人很难操作了。
而且在这个时期的老工人们,他们思想里,还保留有那种传统的老艺人的封建思想。
——技术上,总是喜欢留一手。
但天竞时兴家具厂不一样。
这个厂里,每一道工艺流程都是纯粹用固话好了的数据,去控制产品的质量。
因此这些喷漆,烤漆,调漆的技术,才是天竞时兴家具厂的核心技术。
这些东西,早在简腾还在化妆品厂上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实验了。
但如今,
罗旋竟然准备像向别的家具厂,传授这些技术!
这不就相当于自掘坟墓吗?
魏领导不是不开明,也不是那种没有大局观的人。
但当他听说罗旋这个提议的时候,也开始皱眉了:“罗旋同志,你先说说你此举真正的用意。
只有你把话说明白了,让在座的各位领导们都心里有数,大家伙儿才能心甘情愿的,对你们公社的家具厂进行大力扶持。”
面对魏领导的询问,罗旋也不敢隐瞒。
只得老老实实回道:“领导们啊,家具市场...很大!大的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外面的天地很广阔。
整个家具行业,在全世界那是高达几万亿的一个大产业。
既然市场份额这么多,区区一个开天竞时兴家具厂,预计一年只有不过百万元的销售额。
既然如此。
干嘛要兄弟阋于墙,大家为什么要在内部卷呢?
哪怕整个驼城地区,大家都来生产家具,从而形成规模效应。
即便如此,
整体的产值,在总销售额面前比起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只要大家勇于创新,敢于投入,都能打造出属于各自的拳头产品来的话。
何愁没有销路?
而要想做大做强,靠着在道路上设置检查站,从而拒绝别人的竞争。
那肯定是不行的。
要想做强做大,只能急流勇进,奋起直追。
怕什么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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