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人家的大人,不会来事儿。这是罗旋和张晓丽,连同古德胜三人,刚刚一跨入院子之中。最为直观的第一个感受。院子边缘的石材条上,蹲着一位邋里邋遢的汉子,正在那里埋头抽着旱烟。这种自家种的叶子烟,一般来说,都是老头农村老头们的最爱。年轻一点的人,很少有抽旱烟的.只因为这种烟的劲很大,容易把人抽废。院子里,另外还有一位长的、有点像罗铁柱那个欠揍婆娘王氏,差不多类型的老太婆。正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个簸箕,忙着筛选大米里面的瘪谷。她见到古德胜一行,只是瘪瘪嘴,喊了一声:“狗子媳妇儿,人家畜牧站的同志都已经来了。你个睁眼瞎的,躲哪去了还不赶紧从水缸里,舀两瓢凉水过来,让这些公家人喝上一口,解解渴”“真是的!”老太婆见到家里来了客人,也并不起身。而是自顾自的,坐在那里不停的唠叨,“她一上午都在偷懒。老娘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现在还给老娘耍起小性子来了”“哎,来了来了。”随着一生脆脆的回答。一位瘦的让人心悸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用葫芦瓜做成的水瓢走了出来。眼前这位姑娘,看起来应该也有16,7岁的样子的模样。姑娘蛮五官精致,个子长的倒也挺高的。就是太瘦了,瘦的让人看着都有点儿害怕。罗旋估计她混身上下加起来,体重恐怕不会超过80斤。这还得算上她脚上,那一双破破烂烂、又笨又重的布鞋80来斤的体重,配以她1米65的个头,原本就瘦的可怜。而且,这还是毛重.“你个赔钱货出来干啥你今天给生产队割的牛草,割了多少咋敢耽误来的!你娘死哪去了”老太太一边筛米,一边呵斥姑娘道:“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连割草挣工分都不积极,你还能干个啥”姑娘低声回道:“奶奶,我娘病了,娘说她身上很冷,现在捂在在被子里面发汗呢。奶奶,您别催。我今天已经割了3背篓牛草,还给家里弄回来两担柴了。”老太婆咕囔一句:“整整一个上午,才割3背篓牛草啊老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夹着一泡尿,上午也能割这么多.”“奶奶别急。待会儿吃过午饭,我再去割1背篓草回来。”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水瓢,递给古德胜,“这位叔,我们家里也没有茶叶、没有红糖。实在是不好意思,只能请你喝上一口凉水解解渴了。”或许是姑娘从罗旋、张晓丽还有古德胜当中,看出来了古德胜才是来帮家里骟鸡的工作人员。年长为尊。因此这个姑娘,才将手中的水瓢先递给古德胜。“你扯这些干啥”老太婆显然,很不待见她这个孙女,“还不赶紧去代销店里,买一包烟回来人家公家人好不容易来咱们家,你咋这么没有点眼力呢”姑娘红着脸回道:“那麻烦奶奶你给我点钱。哦,对了,该买什么价格的烟”“问问问!”老太婆怒道:“你长这么大了,自己没点脑子该买啥价钱的烟,你自己不会看着办要钱,去找你娘要去。”农村里面,有很多人又穷、又还好面子。像刚才这位姑娘,开口问她奶奶,该买多少钱一包的烟这就算是让老太婆颜面尽失了:她总不能说,你去买盒3毛6的红梅烟回来吧那还不得把老太婆,给活活肉疼死可老太婆,又不能当着古德胜的面,说你去买一盒1毛3的烟就行了.这样一来的话,老太婆又担心人家古德胜嫌弃,买回来的烟不好。像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是关起门来、或者躲到一旁,悄悄的商量该买什么价钱的香烟,回来招待眼前这位畜牧员。这位姑娘,似乎被他奶奶从小给呵斥惯了。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只听她低声道:“我娘身上,平时一分钱都没有。奶奶,你就给我一点钱吧,我好去给人家公家同志,买包烟回来。”“钱钱钱,命相连。就知道伸手找老娘要钱要钱!好像这个钱是老娘造出来的一样.”老太婆絮絮叨叨。但终究还是放下手上的簸箕,转身回屋子里拿钱去了。世界上就有这种人:她明明知道结果,但嘴里偏偏就要续絮叨叨的。好像不找点废话来念叨一番、不时时刻刻摧残一下别人。她心里那口气,就顺不下去一般.没过多久,一位走路歪歪扭扭、看上去浑身瘫软的妇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扶在门框上,艰难的抬起腿来。农村的门槛很多时候都很高,足足有一尺多。这位显然中暑了、或者是得了流感的妇人,身上严重缺乏力气。所以她要想迈过高高的门槛,都颇为吃力。“娘,你还是回去歇歇着吧,我去代销店里面买烟就行了。”姑娘赶紧上前,伸手扶着她的娘,嘴里柔声安慰道:“今天劈柴担水,做饭的活儿都由我来干。娘,你还是回去歇歇吧,可别给累倒了。”随后,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太婆见状,嘴里呵斥道:“歇什么歇咱们穷苦人家出来的,没那么金贵。让你娘去代销店买包烟回来,然后再给憨子买上2颗代销店里,刚刚进回来的水果糖。你弟弟馋那种糖,都已经嚷嚷好几天了。以后咱们老刘家传宗接代,顶门立户,还得靠你弟弟。要不然的话,还能指望你这个赔钱货不成”姑娘一跺脚:“奶奶,我娘都病成这样子了,走路都没力气。还是让我去代销店买烟、买糖吧。”老太婆摇摇头,“人家公家人都已经来了,待会儿免不了要有人,给人家打下手、递东递西的。”“买烟买糖的事情,就让你娘去。你就留在家里,看看有啥需要你帮忙的”老太婆说着,顺手从屋檐下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竹竿。递给她的儿媳妇,“喏,狗子她媳妇儿,你拿这个当拐棍杵着。不过就是个二里地么,换成老娘爬也能爬过去。”张晓丽见状,赶紧上前,扶着那位妇人开口道,“要不我骑着自行车,带你去吧”老太婆朝张晓丽陪笑道:“哟,我说这位家人同志啊,你那自行车金贵,咱穷苦人家可不敢坐。要是不小心给你弄坏了,咱这穷家破户的,哪能赔得起”张晓丽柔声道:“这位老奶奶,你家儿媳妇儿,都已经变成这样子了,她哪能走的了那么远的路”那位病怏怏的妇人,如今有人开口替他做主,使得她的胆气,不由也壮了一些。只见她抬头望着自家婆婆,有气无力的央求,“娘,要不还是让阿娇去吧我留在家里替公家人,递个水、捉捉鸡什么的也好啊。”老太婆不喜眼前这个儿媳妇。只听她冷声道:“咋了这个家老娘说了不算数了,是吧来来来,狗子他媳妇儿,这是家里面几个柜子的钥匙。”老太婆把绑在她裤腰带上,那一串钥匙,艰难的取了下来。然后往自家儿媳妇跟前一递,“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来掌管。家里没我的位置了,老娘干脆抱着床被子上山,找个山洞,自己去慢慢等死算了呜呜呜,我命苦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狗子拉扯大。”老太婆叫起了委屈,用双手不断拍打自己的大腿。好在她不像罗铁柱那个婆娘,王氏那样:动不动就爱在地上打滚儿。估计这老太婆,也是心疼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不太耐磨。在地上打会儿打多了,终究还是更费衣服。眼看着那个老太婆,在那里干嚎、在那里不停的蹦跶,扶着病妇的张晓丽,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张晓丽这个人,其实很单纯。她的家里很简单,是那种充满了温情的、很有爱的家庭。眼见看到眼前的情形,张晓丽顿时蒙了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邪里邪气的家庭怎么会有这种,喜欢伤害自己亲人的人存在罗旋上前,轻轻一拉张晓丽,将她带到一旁,示意她不要掺和别人的家务事。“狗子媳妇儿啊,老娘没用了。”老太婆呼天抢地的嘶嚎,“我现在只求求你,能给上我2斤粮食,1条被子不让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自己上山,也好熬上几天。我得先给自己挖个坑儿,才能躺进去哇”“娘,您别这样。”病妇被吓得不轻:“娘啊!这个家永远都是你来当家做主。你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说就是了,我都听你的。”“你都听我的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老太婆指着她儿媳妇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娘说你们娘家那边,种的花生多。让你这个讨吃的,回去弄上个几斤过来,也好给憨子补补身子。你听了老娘的话吗”病妇低声道:“那个生产队里的花生地,平常都有民兵在那里巡逻,我哪能搞得到花生啊”“啊呸!”老太婆厉声呵斥:“人家弄花生都是拔起来,扯下几把花生往兜里塞。然后再把花生秧栽回地里,谁能看得出来你个没用的东西!尽跟老娘找借口。”病妇糯糯低语,“我,我怕.”“怕”老太婆一蹦三丈高,“那在家里面你和老娘唱反调,你怕过啊出去胆小如鼠,回来跟老娘就装老虎!你可真有出息。”病妇羞愧的低下头,“娘,娘你别逼我去偷”老太婆不依,“逼你啊这明明就是你在逼我!我那可怜的乖孙孙憨子哟,他眼馋盐煮花生已经好久了!狗子他媳妇儿,我看你这是要逼死老娘啊.呜呜呜,我苦命的汉子啊!我苦命呐,苦命的我呀呜呜呜.”病妇张张嘴,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正在此时!“嗖——”一只破布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正好砸在病妇的头上!“你个狗曰的!咋和娘顶嘴”先前一直沉默不语、坐在院子边儿上的,那位抽烟的汉子。此时如同一头发疯的雄狮!只见他砸完一只鞋,顺手又扒拉下来另一只布鞋。扬起手,正准备再次朝着他的婆娘,狠狠地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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