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矮胖的冥道修者,面带笑容,正要对杨武用湮灭之技。
忽听杨武喊一声道:“且慢,你是冥道修者,我是判官役人,咱们两道门相亲相近,你来害我,是什么道理?”
那冥道修者叹口气道:“我也正为此事烦恼,可既是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回。”
杨武道:“不能空手而回,你且带点别的东西回去,你看我那包裹里,有银子,有符咒,有法器,有各式各样的戏具,
你若喜欢,且自己挑选,就是把整个行李都带走,我也不和你计较。”
冥道修者冷哼一声:“你和我计较什么?我稀罕你那些破东西么?你当我是收杂货的,随便拿点破东西就打发了?”
“破东西?”杨武蹬起眼睛道,“你先看看再说不迟,那怎么能是破东西,别的咱不说,我包袱里那对摩和乐是李伏生大师亲手所作。”
这对摩和乐确实是杨武最珍贵的财产,他也知道对方应该不会感兴趣,但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东西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他需要时间,他需要给傀儡注入阴气。
冥道修者嗤笑一声:“吹牛且要看个分寸,风大却不怕闪了舌头,李伏生的摩和乐千金难求,世间流传的根本就没有真品!”
行家!
真没想到这位冥道修者对戏具很有研究。
杨武赶紧挑衅了一句:“没见到真品,是因为你没这缘分,包裹就在那厢放着,你且打开看看,今天就让你开一回眼!”
冥道修者看向了包裹,眼神之中有一份难掩的渴望。
“当真是真品么?”
“是行家是外家,且看看你眼力!”杨武确定这冥道修者要上套了。
冥道修者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包袱打开了。
待他小心翼翼拿起那对傀儡,阴气缭绕的脸庞之上突然露出些许光芒。
“这是真品!”
杨武手上的的确是真品。
因为李伏生就是李沙白,这对摩和乐是李沙白亲手送给杨武的。
摩和乐是戏具之中最高档的一类,有人说是从梵霄传至大宣,也有人说是从大宣传至梵霄,总之在这两国,摩和乐都是不可撼动的戏具之王。
说简单些,摩和乐其实就是木头傀儡,但这傀儡精细到了一定程度。
以杨武手里这对摩和乐为例,傀儡高一尺六,人身上的所有关节,傀儡全都具备。
口唇能开合,腰枝能摇晃,就连脚趾头都能活动,光是这份工艺,就不是做赝品的匠人能模彷的。
摩和乐身上还贴着一层万年不坏的凝脂。这些脂膏摸起来温软细腻,就和人的肌肤一模一样。
这还只是傀儡主体,还没算上李沙白专门给摩和乐定制的衣裙和饰物。
一个摩和乐穿着襦裙,手里拿着一把折伞。
另一个摩和乐穿着深衣,手里拿着一株茉莉。
茉莉上还有香气。
那冥道修者手抖了,泪珠却在眼眶里打转。
“这好东西,我还真是见着了。”
杨武点点头道:“不光见着了,今天你还走运了,只要咱俩不伤了和气,这对摩和乐我送你了。”
他还在给手里的傀儡充阴气。
他不敢充太快,怕对方会察觉。
冥道修者擦擦眼泪,出神的看着杨武:“该说不说,你是个有诚意的人,我若是收了你的摩和乐,也就不该再伤你性命。”
“说的是呀!这是遇到讲理的人了!”虽说对方讲理,可杨武依然在给傀儡输送阴气。
冥道修者看看杨武道:“可我若是不动你,答应别人的事情就等于没办。”
“答应别人什么事了?难道比这摩和乐还紧要?”傀儡的阴气差不多满了。
冥道修者叹口气道:“为难呐,这事情紧要,摩和乐也紧要,要不这样,我不杀你,你跟我去阴司,我收你做个弟子,这摩和乐,算是你的拜师礼,你看如何?”
杨武摇头道:“做你弟子,这却不妥,我有师门的。”
“你师门大得过我么?”
大得过你?你好大口气?
我师门……
杨武也说不清自己师门是个什么级别,他连祖师的修为都不知晓。
“入你门下,也不是不行,”杨武先得把他稳住,“但我得和判官商量一下,我毕竟是役人,役鬼玉还在他手里。”
冥道修者笑道:“那个不妨事,你不用和谁商量,我回去找一本《录事簿》,重新给你定个身份就是了。”
看来这真可能是个鬼帝,阴司都官的《录事簿》说改就改。
杨武抿抿嘴道:“不辞而别,终究是不好。”
冥道修者长叹一口气:“我看你是不愿意,我也不愿勉强别人,罢了,这摩和乐我不要了,我还是要你性命吧。”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纠结,杀了杨武,再把摩和乐拿走就是了。
可这位冥道修者很讲规矩,他把一对摩和乐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包裹,转眼看着杨武道:“你让我看了一回稀世珍宝,我也让你死个痛快。”
他眼角一颤,刚要施展技法,桌上的傀儡勐然飞来,对着他脸上连踢带打。
冥道修者连连后退,趁着对方意念松懈,距离拉远,杨武拼尽全力,挣脱了画地为牢之技。
他想立刻逃走,和冥道对战,他太吃亏。
就算一定要打,也得带上帮手,楚禾和牛玉贤都是五品,一攻一守都是好帮衬。
杨武冲向门外,发现大门紧闭,无论用术法,还是用蛮力,都打不开。
不走门,无妨,咱们穿墙。
墙也穿不过去,无论用术法,还是用鬼魂天赋,穿到一半,必然会被弹回来。
哪怕用老常教他的长生魂手段,化身于雾气,也冲不出这屋子。
这什么手段,这么厉害?
这真是鬼帝么?
那冥道修者一把抓住了杨武做的傀儡。
其实他只要随便出手,就能毁了这傀儡,但他舍不得,傀儡的工法实在太好。
冥道修者叹道:“咱们再商量一次,我真想收你做弟子。”
杨武没心思和他商量,且用阴气形成重重法阵,先把自己护住,随即甩出几十个纸人,和那冥道修者缠斗。
他又甩出一大把豆粒大小的傀儡,在屋子里四下寻觅出口。
他还叩动了胸前的拍画,给徐志穹、楚禾和牛玉贤送信。
冥道修者不住赞叹:“且不论战力如何,在这心思上,我弟子之中却没一个像你这般出众。”
他一步步踏进杨武的法阵,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隔,纸人在他身边盘旋,逐渐失去了战意,且站成了一排,像侍者一样规规矩矩跟在他身后。
豆子傀儡还在四下搜寻,可始终没有找到一丝缝隙。
冥道修者微微皱眉道:“你这气机是什么来由?这么精纯的阴气真是少见,你难道不是修炼阴阳术的?
这样,你把道门告诉我,我再仔细想想,这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处置!”
冥道修者离杨武越来越近,杨武勐然丢出黄衣、蓝衣两个木头小人,每个小人两尺多高,一人手里拿把锤子,对着冥道修者一通捶打,一边捶打,还一唱一和,一并吟唱着渊州一带的小调。
“腻个瓜怂!”
“嗨!”
“腻个瓜怂!”
“嗨!”
“腻个腻个腻个腻个,腻个瓜怂!”
这锤子威力一般,但这曲子要命,一字一句,唱的冥道修者心烦意乱,青筋直跳。
他正想用个法术夺走这对小人的灵性,半空之中忽然落下一枚千千车,砸在了冥道修者头顶上。
这千千车却厉害,飞速旋转之间,能钻穿了人的天灵盖,而且还无法甩脱。
何青叶曾经用这类千千车杀过官差。
杨武这一枚千千车威力更大,但他也没指望这东西能杀了冥道修者。
他只希望多拖延些时间,给他一个逃跑的机会。
但冥道修者不想拖延了,他挠了挠头皮,头顶上长出一个包,把千千车顶了起来。
千千车落在掌心,还在转,冥道修者点点头道:“你的戏具,我太喜欢,我现在就要带你去阴司,不管你答不答应。”
冥道修者一挥手,所有法阵都损毁了,所有戏具也都被夺去了灵性,不动弹了。
杨武射出一口阴气,被冥道修者轻松挡了回来,直接把阴气拍在了杨武脸上。
杨武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不只是天赋上的克制,而且还是在修为上的碾压。
那冥道修者来到杨武近前,一抓杨武肩膀,就要带他走,忽见那黄衣服的木头小人突然来到近前,抡起锤子喊道:“腻瓜怂!”
梆!
这一锤子敲中了冥道修者的脑袋,冥道修者的额头长了个包。
这个包不是他主动长的,这个包是被黄衣小人锤出来的。
却说所有戏具都不能动了,怎么这个黄衣小人还能动?
冥道修者很是意外,他没想到杨武还留了一个后手。
黄衣、蓝衣,这对小人身体里另有机关,能存住一些阴气。
适才虽说被冥道修者夺走了灵性,不会动了,可靠着这口阴气,黄衣小人把灵性找了回来,打了一次成功的偷袭。
可就这一锤子,也就能砸起个包,自然不能杀了这冥道修者。
那冥道修者却被激怒了,他信手一挥,整个屋子变成一片火海,炽热的铁水在地面上荡漾,烧红的利刃在墙壁上翻飞。
万刑之技!
杨武见过万刑之技,所有能想象到的酷刑,杨武都有化解的策略。
只是这一次,他无从化解,无论注入多少阴气,炽热的铁水和烧红的利刃都没有变冷。
无奈之下,杨武从布袋之中抽出了心爱的竹马,啪嗒啪嗒在铁水上撒腿狂奔。
能撑一刻是一刻,杨武拼了命和这冥道修者周旋。
冥道修者彻底失去耐心,他从墙上的挂画上随手撕下一片纸,放在铁水之中烧着了,把纸灰对着杨武泼洒了出去。
纸灰落在杨武身上,形成了圆滚滚的图桉。
杨武一惊,这是记号!
他要抽魂!
杨武许多技法都依赖自己的体魄,被抽了魂就没有反抗之力了。
可记号已经被留下了。
如何才能挡得住对方的技法?
杨武想不出办法,眼看束手就擒。
忽见一声巨响,客房的大门被踹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是楚禾么?
不是,比楚禾矮一点。
大师姐?
也不是……
难道这是……
“千户!”杨武激动的叫破了喉咙。
武栩冲着杨武笑了笑:“好歹有长进了,没丢了咱们衙门的脸。”
冥道修者看了看武栩,皱眉道:“威义星君,真没想到你会来。”
武栩笑道:“室宿,这是我兄弟,有得罪之处,你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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