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青秋整饬了一下衣衫,回头望向衾被间的两位夫人。
“此番如何?”童青秋语气澹然问道。
嫂夫人和庞佳芬,语声低沉,气息微弱,齐声答道:“夫君骁勇!”
童青秋冷笑一声,对着两人道:“这家里,终究还是我做主!”
两位夫人全力点头:“以后都听夫君的。”
“歇息去吧!”
“谢夫君怜惜!”
看着童青秋迈着大步,昂首挺胸,走出了卧房,陈顺才已经猜出了此役的战果。
“恭贺童兄,大获全胜!”
童青秋摆摆手,收敛气机,神色平和道:“区区一役,何足挂齿,全仗陈兄妙方,却让小弟所向披靡,
陈兄,此番恩情不知以何为报,小弟已经备下薄酒……”
陈顺才搓搓手道:“酒先不忙着喝,童兄,你这厢有药材吧,我先买两副药……”
童青秋皱眉道:“陈兄若说买药,真真折煞人,药我已经配好,足够陈兄服用半年,
半年后,陈兄若还是当下修为,童某还按这方子给陈兄配药,陈兄若修为长了,童某还得改一改这药方。”
“这药与修为有关?”陈顺才甚是诧异。
“有关,而且关联不小,这药方并非出自凡人之手,凡人若是吃了这原本的药方,只能骁勇一时,数十日间,势必阳力枯竭,
我知陈兄修为已凡尘之上,可若是按照原方配药,三年五载过后,也会因耗损过甚,难振雄风,
我因而将药方略作修改,于勐力处稍作削弱,于持久处加倍延长,于耗损处多加填补,方得长久之计和永固之道。”
“妙哉,妙哉,童兄真乃药门奇才!”
童青秋能看出药方不是出自凡间,还能对真神开出来的药方进行修改,就凭这手段,陈顺才从心底里由衷的敬佩。
接过童青秋配好的药剂,陈顺才这就要回星宫找曲乔。
童青秋道:“陈兄莫急,我适才让仆役煎药,再过半个时辰就煎好了,陈兄先与我吃上两种酒,垫补些饮食,把药喝了,方有气力征战!”
“童兄考虑的周全!”陈顺才甚是欢喜,少顷,酒菜上齐,陈顺才刚要举杯,耳畔响起了残柔星宿的声音:“还这耍,快去苍龙殿!”
就当没听见。
陈顺才举杯,和童青秋对饮一盏。
耳畔又来催促:“你还不去!好大胆子!”
还是没听见。
陈顺才吃了两口菜,耳畔又来催促:“你若不去,我便把曲乔关起来!”
要了亲命!
陈顺才起身道:“童兄,我有些琐碎之事亟待处置,恕某失陪,先行退。”
童青秋一怔:“陈兄这就要走?这药就快煎好了。”
陈顺才咬咬牙道:“药且留下,陈某去去就回!”
童青秋提醒一句:“药若是冷了,效力可要减半。”
陈顺才犹豫良久,他是真舍不下这好药。
“童兄少待,我尽快赶回来!”
陈顺才去了青龙殿,一路之上,怨愤难平。
护着皇宫也就罢了,苍龙殿出事也要找我?
且等着我有一品修为,日后再也不受你辖制!
……
梵霄国,苍鸮郡。
徐志穹收到了来自长乐帝的消息,他搓出一团烛火,将书信烧了,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鲁莽!”
长乐帝的鲁莽出乎了徐志穹的意料,这一方面原因来自于徐志穹自身。
徐志穹救下了长乐帝的母亲,长乐帝心怀感激,担心徐志穹出事,而梁玉申一再挑衅,彻底激怒了长乐帝。
另一方面,徐志穹怀疑长乐帝受了某种技法的蛊惑。
能昭兴帝的刀口之下活下来,长乐帝不是不懂隐忍之道,可面对梁玉申明晃晃的挑衅,长乐帝还是上当了,这背后肯定有技法作祟。
长乐帝上当,为什么身边没人提醒?
吕运喜不是个慎重的人,梁玉瑶更不用说,钟参只管听命行事,姜飞莉也是如此。
严安清处事慎重,但对此举并不知情。
桃儿若没有陷入昏迷,她绝对能看清梁玉申的手段,也能想办法阻止梁玉阳。
可纵使桃儿帮不上忙,倩娘总该有所防备。
这妮子心思根本不朝廷,早就飞到大乾旧土了。
事已至此,且想想对策。
白隼次席武君灵正则,杀了梁季雄。
长乐帝又派人杀了白隼三席武君喻士赞。
白隼一部怎么出了这么多事情?
是不是一开始就该去白隼郡?
徐志穹始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梁子结下了,怕是再难解开,两国随时有可能开战,而自己梵霄国的处境也越发不妙。
好梵霄国是个能讲理的地方,偶尔遇到不讲理的也能应对。
可长乐帝那厢能应对么?
他自以为杀了梁玉申,结果变成了喻士赞。
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认错了,姜飞莉和吕运喜都认错了。
徐志穹想起了李沙白的一句话。
“想杀了这人并不容易,纵使得手了,也难说杀得是谁,这类事情我曾经历过。”
这是李沙白对梁玉申的评价。
梁玉申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李代桃僵?
这招能不能直接杀了长乐帝?
徐志穹必须重新审视京城的局面,也许梁玉阳的处境没他预想的那么安全。
叫李沙白回来帮忙?
李沙白若能帮得上忙,肯定会出手,若是帮不上忙,必然有他的苦衷,徐志穹不该强人所难。
陈顺才还京城,应该能护住长乐帝,但宦官擅长搏杀,不擅长术法,得找个擅长术法,颇有心计的帮手留长乐帝身边。
符合条件的,只有韩辰。
徐志穹拿出三枚银针,试着联系韩辰,结果没有收到回音。
韩大哥出事了?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
皇帝那厢好歹有陈顺才护着,韩大哥且路上慢慢联系。
喻士赞的罪业,且拜托京城的同道代为处置。
对方肯定知道徐志穹是判官,喻士赞的魂魄肯定经过加工,估计从罪业上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消息已经走漏,徐志穹不能苍鸮郡久留,否则前来“迎接”他的新朋旧故会越来越多。
拾掇了行李,到了客栈门前,几名力工正结算房钱。
“少掌柜,我们这趟活没要来工钱,身上就这点盘缠,都给你,这两天的房钱差了十几个铜板,劳烦你通融下。”
郭贵成皱眉道:“房钱却好说,你们没要来工钱,又没有盘缠,却要往哪里去?”
一名力工叹口气道:“且到东家那再央求几天。”
“这几天你们住何处?”
“我们是苦惯了的人,找个房檐底下睡着就是了。”
“这两日雨大,房檐下哪能睡人,就住我这里,还住你们那间房,等要来工钱再说。”
“工钱能不能要来还两说,我们也当真给不起房钱,谢掌柜一片好意。”
“你们放心住着,这几日就算我请了,要来工钱你们多少贴补我些,要不来就算了。”
几个力工看着郭贵成,他们真不想露宿街头,可也不敢这白住。
郭贵成笑道:“快回屋歇着吧,天要下雨了,等雨停了再去要工钱。”
几个力工千恩万谢,回房住下了。
伙计旁哼一声道:“掌柜的,这几个穷苦力,工钱铁定要不到了,他们要是赖着不走,咱们可是亏大了。”
郭贵成摇头道:“他们不是那样的人,让他们多住几天,能亏着什么?”
徐志穹来到柜台钱,掏出些碎银给了掌柜:“我没有你们这的银币,劳烦你称量一下。”
楚禾一愣,没有银币不是有金币么,那么一大箱子呢。
掌柜称过银子,称量过后,将一大半碎银还给了徐志穹:“这些足够了。”
徐志穹将那一大半银子又给了郭贵成:“适才那几个力工的房钱,我替他们付了。”
郭贵成连连摆手道:“我请那几个力工住店,这和客官哪有相干?这钱我不能要。”
徐志穹见郭贵成不肯收,且笑道:“那便算我把银子存这,下回来时,且省得结账。”
“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你会不会做生意,不懂留下回头客么?”银子推来推去,徐志穹趁机郭贵成手上留了个记号。
这就是他不用金币结账的原因,他更习惯用银子做法阵,倘若郭贵成遇到了危险,这枚记号能给徐志穹送去消息。
徐志穹很想让这年轻人做个判官,但梵霄国的判官道风气不是太好,等救活了二哥,下一步再整饬一下梵霄国的道门。
一行人离开了苍鸮郡,徐志穹靠着从霍米顿身上搜集到的气息,继续追踪着梁季雄的踪迹。
因为时间仓促,徐志穹不知梁季雄下一站去了何处,只知他一路往西边去。
出城走了不到三里,牛玉贤突然停下了脚步,对徐志穹道:“这路,是新修的。”
楚禾前后看了看,脚下是官道上的石子路,前后没有什么分别,颜色也一致,也不知牛玉贤怎么就能看出来是新修的。
杨武也觉得诧异:“新修的能怎地?许是这里路坏了,修葺一下不也应当么?”
牛玉贤摇头道:“这块新修的路很薄,不是为了填坑,也不是为了填缝,好像是为了遮盖什么东西,而且还故意做了旧。”
“是呀,”杨武眨眨眼睛,意识到了关键问题,“修路就修路,做旧作甚?”
徐志穹下马,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有气息,梁季雄的气息,适才心里正想事情,若不是牛玉贤提醒,自己还真未曾留意。
他走到路旁一簇乱草从中,从乱草之下抓起一把泥土,闻了闻,脸色骤变。
泥土里有血腥味!
血腥味里有霸气!
梁季雄曾此地与人交过手,而且还是一场恶战。
回望苍鸮郡,城池清晰,就眼前。
不到三里。
谁这里打伤了二哥?
视果真被对方带偏了。
事情的起因不白隼一部,苍鸮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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