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俊诚拎着遍体鳞伤的付骥,站在了神眼阁门口。
整个神眼阁变成一地碎石,其中还夹杂着几名黑衣卫的尸体。
好凶悍的机关!
洪俊诚手快,神眼阁塌陷的一刻,他把付骥当做了盾牌,护住了自己,只受了些许擦伤。
付骥伤势颇重,但性命还在。
看着濒死的付骥,洪俊诚对神眼阁的状况有了新的推测。
有人一直在打神眼阁的主意。
有人一直在阻止神眼阁修复。
有人在神眼阁布置了机关,可巧合的是,机关恰好在这个时候触发了。
洪俊诚从不相信巧合。
对方不止要摧毁神眼阁,还有行刺的意图。
这机关是专门为朕准备的。
朕今日出宫,事先没跟任何人说过,是谁走漏了消息?
既要毁了神眼阁,还想要了朕的命,时机还把握的如此精准,行刺的幕后主使,会是谁?
……
徐志穹带着秦旭岚一路狂奔去了城南大宅。
他并不是有意把时机控制的如此精准,因为时间紧张,他刚带着秦旭岚来到神眼阁附近,就立刻触发了机关,恰好洪俊诚此刻进了神眼阁。
到了城南大宅,徐志穹让秦旭岚继续和妹妹团聚,这两日不要出门。
秦旭岚心事重重道:“我总觉得那机关有些不妥之处,若是再做的仔细些就好了。”
徐志穹摆摆手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惦记着作甚?”
秦旭岚叹道:“修墨家的,总想把事情做的周全一些,稍微有点差池,心里就不舒服。”
徐志穹笑道:“若觉得不舒服,且去抱抱你妹妹,心里便舒服了。”
“这和她没什么相干,我是想找牛公子,再研习一下技法。”
徐志穹垂着眼角道:“刚从大牢里出来两天,就惦记上了男人,你怎任地没羞臊?”
“不是惦记他,我是为了术法……”
徐志穹面带鄙夷道:“瞧你这模样,瘦的皮包骨头,好歹吃喝两天,攒点本钱,再去找牛公子不迟。”
徐志穹转而去了城东大宅,本想用神机眼看看付骥的状况,却发现沉书良父子都出门了。
徐志穹慨叹于自己的睿智,之前让秦旭岚炸毁神眼阁,是正确的选择。
回到玉瑶宫,天已大亮,徐志穹打着哈欠,刚要睡下,忽听杏哥来报:“刚才林姑娘来找过你,没找见。”
徐志穹揉揉眼睛道:“找我何事?”
杏哥道:“好像是千乘国的那个神君,又把公主叫走了。”
徐志穹翻身坐起,茫然无语。
洪俊诚急着要神机眼,现在神眼阁炸了,以他残暴的性情,应该动雷霆之怒,准备大开杀戒。
他又把梁玉瑶叫去作甚?
再去商议通学、通商之类的琐屑?
图努正在逼债,火烧眉毛了,他在这扯闲澹?
他到底在不在意神眼阁?
他到底在不在意图奴的威胁?
徐志穹整理思绪,把过往的点点滴滴总结起来,试图寻找出洪俊诚的真实意图。
以往的经历之中,肯定有被遗漏的细节,这其中肯定有关键之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整理。
第一次见面,说的是郁显皇的事情……
不行,还得更早一些,从来到千乘国开始。
思绪飞转之间,徐志穹感觉有些线索还要更早,从见到洪祖昌开始,似乎就有些疑点。
千乘国请宣国出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郁显皇帝么?
以千乘国这点本钱,还想干预郁显国的王位?
想想洪祖昌当年的气势,再看看千乘国真正的实力,整件事放在一起比较,似乎有点可笑了。
洪祖昌,他的魂魄还在我手上,或许还拎出来审讯一番……
杏哥突然进门,打断了徐志穹的思路:“侯爷,束王洪振基派人来见。”
徐志穹去了束王府,他也正想询问一些事情:“束王,你们神君当真把图努放在眼里么?”
洪振基愕然道:“这是什么话?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地给地,还说什么放在眼里?这是顶在头上供着!”
徐志穹皱眉道:“给图奴贡银的事情,你们神君当真着急么?”
“着急呀!户部尚书给关起来了,工部尚书给杀了!这事还得感谢运侯,要不是运侯指点,让寡人从这事里侥幸脱身,寡人此刻,却未必能坐在这里跟运侯叙话。”
徐志穹摇摇头道:“既是为图奴的事情心急,为何还一次次召见玉瑶公主?莫不是想让我大宣出银子吧?”
洪振基闻言笑道:“运侯,你当真看轻了我千乘,我知道你大宣富庶,可我千乘也不至贫寒那般境地,几百万银子却还要向贵邦伸手?
神君频繁召见玉瑶公主,这事情我也知晓了,今日请运侯来,正是为此商议对策。”
徐志穹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你也觉得此事古怪?”
洪振基摇头道:“不觉得古怪,却在洪某意料之中。”
“怎讲?”
洪振基给徐志穹添了杯茶:“神君心意应是变了,这多年,千乘苦于图努欺压,因战力不敌,只能艰难隐忍,
而今贵邦使臣既至,起初彼此虽有误解,然寡人与运侯心系大局,同心一力,直至两家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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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千乘能与宣国结盟,两家联手,共同抗击图奴,必能解除两地北境之患!”
听他这话说的,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徐志穹冷笑一声:“束王,苦于图奴欺压的是你千乘,不是我大宣,大宣不需要抗击图奴,闲来无事,都是把它摁在地上揉捏。”
“何必计较这些枝节,昭兴皇帝在位时,你们在图奴身上,不也没少受苦么?”
徐志穹面带愠色,洪振基赶紧转过话题:“神君近日定要提起和宣国结盟之事,这件事肯定还要委任于我,运侯,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应对?”
徐志穹道:“这事自然要答应下来,待两家结盟,千乘内政外务,自然都在你指掌之间。”
洪振基摇摇头道:“振城这人,喜怒无常,我是被他吓怕了,依我看,这两日还是先躲在府邸之中,称病不出。”
“振城?”徐志穹一怔,“振城是何人?”
洪振基一怔,赶紧改口道:“我说的是真诚,寡人平素待人真诚,不是争功牟利的小人。”
洪振基想敷衍过去,徐志穹却没有放他过去。
“你适才说振城,说的可是神君洪俊诚?”
洪振基连连摆手道:“寡人岂敢直呼神君之名,运侯听错了,寡人说的是真诚。”
“洪俊诚原本叫做洪振诚?”
“这,这个,运侯当真听错了……”
洪俊诚的本名,确实叫做洪振诚。
自洪俊诚登基,洪振基从来不敢直呼神君的姓名,但这两日频繁被徐志穹怂恿,束王有些膨胀了,私下自语时,常常直呼其名,适才不慎说走了嘴。
徐志穹道:“束王莫惊,适才徐某什么都没听到,徐某只想求证一事,神君本名是不是洪振诚?”
束王点点头道:“神君继位之后,为同辈宗亲避讳,改名为俊诚。”
这是什么逻辑?
皇帝把自己名字改了?
皇帝继位之后,为了避讳,同辈宗亲都要改掉名字。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洪振基是应该改名的那个,他应该叫洪俊基,改名为洪振基。
哪有皇帝迁就同辈宗亲,改了自己名字的道理?
徐志穹不明白其中的缘故,洪振基解释道:“神君不喜这个振字,故而改为了俊字,此事就此翻过,且再商议结盟之事。”
洪振基和徐志穹商议了半日,定下了计议:
洪俊诚如果提起和宣国结盟,洪振基不推辞,也不主动争取,做事之时不急不缓,不要让洪俊诚起疑。
黄昏时分,徐志穹回到玉瑶宫,恰逢粱玉瑶再用晚膳,请徐志穹前去共饮。
每次都说共饮,徐志穹都是看粱玉瑶甩开腮帮,尽情吃喝。
吃饱喝足,粱玉瑶说起了觐见的事情:“这次说了些正经事,洪俊诚要和咱们大宣结盟,让我作些筹备。”
“当真要结盟?”
粱玉瑶啃着烤鸡道:“一国之君,总不会出尔反尔,你且想想这结盟之事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大宣和千乘的矛盾关键,就在于郁显国。
“郁显国君的事情怎说?洪俊诚若是还想让业关复位,这事情却没得商量,所谓结盟也只是空谈罢了。”
“这事情,洪俊诚也说了,他觉得墨迟击溃叛军,功绩显赫,是个好君王。”
“好君王?他认了?”
粱玉瑶点点头:“这肯定是认了!”
如果这事情洪俊诚认了,那两国似乎没有障碍了。
唯一的障碍可能就是长乐帝对千乘国的厌恶。
粱玉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我且写封书信,跟玉阳商量一下,他若是答应,事情就算办妥了,咱们也该回大宣了,这地方,我当真待够了。”
玉阳。
看来同辈之间,确实改不了直呼其名的习惯。
吃饱喝足,粱玉瑶打了个呵欠:“志穹,一些细碎之事,咱们还得商量,那些什么通商、换学之类的事情,玉阳一件都不答应,咱们还得想想办……”
话说一半,粱玉瑶又打了个呵欠:“明天,明天再商量,我乏了,且睡会去。”
公主能吃能睡,这两日丰腴了不少。
桃子大了整一圈,不知道牙印还在不。
……
“和宣国结盟?”录王洪振康抓起一把棋子,攥了许久,又一颗颗放回了棋盒。
“既是要与宣国结盟,还让我图努谈什么?戏耍我么?”
粱孝恩坐在棋盘对面,摇头道:“你们都中了徐志穹的奸计,神机司被毁,贡银被劫,这些事情都和他有关,
现在他目的达到了,大宣一旦和千乘结盟,今后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么?听我一句劝,趁现在来得及,是时候该动手了。”
洪振康摇头道:“不用我动手,图努人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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