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才看着龙秀廉,目露寒光:“你就不信我杀了你?”
他曾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看惯了世间的险恶,他知道龙秀廉不会轻易把曲乔还给他。
龙秀廉默默盯着陈顺才看了一会:“杀了我,尊夫人灰飞烟灭,你永生永世,再也别想见她。”
陈顺才低头不语。
他低头的样子,显得腰背更弯了。
“若是你再食言,我肯定杀了你!”陈顺才咬了咬牙。
龙秀廉笑道:“陈秉笔,何必说这狠话呢,伤了和气多不好,五天后,咱们再见。”
龙秀廉走了,陈顺才坐在井边,良久无语。
他知道自己不敢杀了龙秀廉,他知道那番狠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可他还能怎么办?
先让曲乔活下来,余下的事情,慢慢再想办法。
陈顺才打了一桶冰凉井水,浇在了自己身上。
驼背弯腰,满身湿透,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刚被捞上来的虾米。
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肯定能让他放过曲乔。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善待过我,拼上这条命不要,我也得让她活下来。
……
龙秀廉摘了面具,且在京城之中闲逛,路过朱骷髅茶坊,龙秀廉漫不经心看了一眼。
茶坊关着门,没做生意,但龙秀廉知道里边发生了不少事情。
且等我处置了小皇帝,回头再来拾掇你们。
龙秀廉淡然一笑,从城北一直走到了城东,进了一座宅院,到了正厅里,又坐进了叶安生专门为他定制的小车。
叶安生推门走了进来,盯着龙秀廉看了片刻:“大司徒,你已经能走路了,还坐这车子作甚?”
龙秀廉笑道:“这车子工法好,坐着舒坦,大司士呢?”
叶安生道:“大司士睡去了。”
“你也早些歇息,这两天养足精神。”
叶安生微微皱眉,他知道五天之后要去皇宫劫持长乐帝。
但他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大司徒,或许该提醒你一句,咱们彼此都是同僚,我不是你的下属,有些事情,你最好事先知会我一声。”
龙秀廉诧道:“五天之后去皇宫,生擒长乐帝,这事情,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叶安生道:“你总得告诉我,抓了长乐帝有什么用处?”
龙秀廉摇摇头道:“这是怒祖的吩咐,他也没告诉我抓了长乐帝有什么用处,咱们都是怒祖的部下,听着吩咐办事就是了,你若觉得不满,大可以找怒祖申诉。”
叶安生没作声,默默离开了大厅。
龙秀廉的狂妄,就快超出了他忍耐的极限。
龙秀廉坐在小车里,轻蔑一笑,忽觉怀中冢宰令微微颤动。
他拿出冢宰令看了片刻,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
冢宰府,龙秀廉的身影出现在了后园。
囚室之中,三名赏善大夫不见踪影,只有几名部下被捆绑结实,堵了嘴,关在了其中。
一名七品判官,名唤阮志钦,是冢宰府的管事之一,上前对龙秀廉道:“冢宰,今天后园少了几名杂役,我四下寻找,结果发现他们被关在了囚室之中。”
龙秀廉看着阮志钦,皱眉道:“现在还捆着他们作甚?”
阮志钦低声道:“冢宰没回来,我也没敢动他们。”
“赶紧放出来吧!”龙秀廉嘴上发火,可心里对阮志钦颇为认可。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假如阮志钦提前把这几名杂役放了,龙秀廉会怀疑阮志钦事先做了手脚,又或是串了口供。
阮志钦上前放了几名低品判官,几名判官相继说了此前的遭遇。
他们的话大多没什么用处,只有那名负责送饭的判官,知道的情况多一些。
龙秀廉问那送饭的:“他把你抓住了,先问你《录事簿》在哪,然后又去救了那三个罪囚,然后把你关进了囚室,没有杀你?”
送饭的点点头道:“他们就一直把我捆在这,事后又送来了几个人。”
阮志钦觉得状况不对,低声提醒了龙秀廉一句:“冢宰,他们为何不杀人灭口?”
龙秀廉点头笑道:“是呀,他们为何不杀人?这么奸诈的人,恐怕只有一个,马尚峰来了!”
看守冢宰府的判官,是不能杀的,因为龙秀廉把他们的罪业削减的连半寸都不到。
如果判官杀了无辜之人,势必要遭到严惩,而判官本身的罪业又不可见,因此稍有不慎,一旦错手杀了这些杂役,就必须付出沉痛的代价。
徐志穹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没杀这些杂役。
龙秀廉对阮志钦道:“你去召集咱们的人,立刻在京城搜寻马尚峰的下落,发现了他,不要与之交手,给我报信就是。”
阮志钦面露难色:“冢宰,我们没见过马尚峰的模样。”
龙秀廉皱眉道:“你眼睛还在吧?罪业之瞳还会用吧?他有五品修为,头上有两尺多长的罪业,这样的人能有多难找?”
阮志钦赶紧办事去了,龙秀廉立刻去了东院。
等进了卧房,龙秀廉四下打量了一番,感觉这屋子里好像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一切和他上次离开时一样。
还行,马师弟,手尾做的挺干净。
打开暗格,拿出了《冢宰录事簿》。
《冢宰录事簿》似乎也没被人动过。
龙秀廉一皱眉,难道马尚峰找错了地方?
就算马尚峰不知道《冢宰录事簿》藏在何处,房佩茹和上官青他们一定知晓,肯定会告诉马尚峰。
龙秀廉继续翻看着《冢宰录事簿》,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从他碰到《录事簿》的一刻起,杨武的法阵已经发挥作用,纯阴之气已经开始入侵他的身体。
身在朱骷髅茶坊的杨武,感知到了法阵被触动,对着徐志穹笑道:“这老东西要受苦了!”
龙秀廉并没有受苦,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苦痛,他甚至没有感知到法阵的存在。
翻开《录事簿》第一页,龙秀廉觉得手指有些痒。
这是徐志穹给他留下的痒药,童青秋最杰出的毒药之一。
这只是正餐之前的开胃菜,徐志穹相信龙秀廉会痒的死去活来。
可龙秀廉只是痒了一下,摩挲了一下手指便没事了,他也没有感知到《录事簿》上有毒药。
翻到了写有马尚峰姓名的一页,正餐开始了。
这一页上,涂抹着施双六精心炼制的三重蛊毒。
靠着韩宸的帮助和施双六的天赋,施双六技艺不断精进,可惜蛊门崩塌,看不出品级,按韩宸推测,施双六的手段不下七品,这些蛊毒只要种下了,必然会给龙秀廉带来重创。
龙秀廉中了蛊毒,却依然没有察觉。
这一页上不只有蛊毒,还有徐志穹在两界州遭遇的尸毒,杨武用毒玉在这一页上涂抹过。
除了尸毒,还有千斤龟的眼泪,这几滴眼泪能让龙秀廉的身体生长出奇形怪状的器官,是正餐中的正餐。
龙秀廉把所有招都中了,可他没有一点反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招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徐志穹改过《录事簿》,在他眼中,《录事簿》毫无变化。
马尚峰的名字还在,上官青的名字也在。
房佩茹、崔辉雄、陆延友、李慕良、钱立牧、卓灵儿、夏琥……这些被他除名的判官,名字都在《冢宰录事簿》上,没有被勾去。
这是什么状况?
马尚峰真的找错地方了?
龙秀廉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放下了《冢宰录事簿》,转身走向了屋子的角落。
他看了看那只双耳天青瓶,看了看里边的魂魄。
曲乔的魂魄还在,瓶子也没被别人动过,看来马尚峰真的没来过这房间。
他应该是太奸诈了,以为我肯定会把《冢宰录事簿》藏在别处。
马尚峰,不管你动的什么心思,我都得把眼前的事情做完。
等我做完之后,你有什么心思都晚了。
龙秀廉走出东院,回到正厅,叫来一名部下:“你去趟阴司,把杜阎君请来。”
不多时,杜阎君来到了冢宰府,龙秀廉坐在书案后面,就这么让杜阎君在他面前站着。
“生意的事情,想好了么?”
杜阎君低着头道:“龙冢宰既然有了吩咐,杜某这厢,自然是……”
“别说恁多话,”龙秀廉笑道,“想好了,就赶紧把东西给我送来,我再给你两天时间。”
杜春泽暗自咬了咬牙。
这人消失了这多年,这份狂妄却一点都没变。
……
徐志穹做了个开门之匙,顺利去了罚恶司。
又碰了碰中郎印,顺利回了中郎院!
判官身份恢复了,徐志穹甚是喜悦。
他对着镜子开启了罪业之瞳,头上的罪业消失不见了。
看不见罪业却好,但是有一点麻烦,这样很容易被同道识破身份。
五品的修行,没有罪业,在京城之中,这样的人不多见。
要是能有一根假罪业,顶在脑袋上,就好了。
假罪业上哪找去?
问问钟剑雪有没有办法?
正思忖之间,徐志穹忽然发现脑袋上面多了一根犄角。
怎么又看见了犄角?
难道我又被龙秀廉除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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