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六品判官 索命中郎

  徐志穹带着凭票一溜小跑回了罚恶司。

  他是九品判官,凭票上没有名字,万一遇到同行,只能任人抢夺。

  怕什么来什么,快到罚恶司门口的时候,徐志穹还真就遇到一位同行,一个青衣男子带着满身酒气,拿着凭票走到了他身边。

  徐志穹神情肃穆,假装没看见这位同行,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字:莫挨老子。

  沉默和高冷,是隐藏实力的最佳手段。

  那男子却是个健谈的人,盯着徐志穹打量一番,问道:“你是新来的?”

  最讨厌这种人,说话一针见血!

  徐志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继续维持着高冷的逼格。

  男子又问:“拿到凭票了吧?”

  凭票……最怕他问这个。

  别慌,越慌越容易遭抢。

  徐志穹心头一凛,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半点紧张。

  男子打了个酒嗝,道:“我是一名索命中郎,名叫钱立牧,你怎么称呼?”

  这下不能不回答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罚恶司。

  在罚恶司的院子里,这厮还敢明抢吗?

  且先回答一句,免得激怒了这人。

  徐志穹道:“我刚入品,还没有判官之名。”

  男子道:“赶紧找带你入品之人,让他给你起个好名字,咱们判官的名号必须响亮!”

  徐志穹点头称是,又问道:“索命中郎是兄台的绰号,还是官职?”

  男子放声大笑:“领你入品的人,却连道门的基础都没讲给你,索命中郎既不是绰号,也不是官职,咱们判官道六品的境界,叫做索命中郎。”

  九品凡尘员吏,八品引路主簿,六品索命中郎。

  六品!强者!

  虽说对判官道没有概念,但徐志穹对品级的概念还算清晰,六品修为算得上万里挑一的强者。

  以武彻书院为例,院长林天正是四品,是整个大宣国杀道最强者。

  在书院还有一名五品和两名六品,这些都是身负要职的高级人物。

  遇到这样的强者,徐志穹没必要与他周旋,他要抢,给他就是了。

  放下了包袱,徐志穹反倒轻松了不少,与那男子边走边聊:“敢问一句,推官是几品?”

  男子道:“罚恶司判事阁的推官是七品,但七品的名字不叫推官,叫是非议郎,等你升到了七品,可以留在凡间当议郎,也可以到罚恶司当推官,全看你怎么选……”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处岔路,徐志穹径直往前走,钱立牧道:“你往哪去?既然拿了凭票,不去赏勋楼么?”

  徐志穹干笑道:“我还不认得路。”

  钱立牧一挥手:“且随我来。”

  他在前头带路,东绕西转,走不多时,看到了一座三层高楼,门上挂着匾额,写着赏勋楼。

  罚恶司看起来是个很自由的地方,迄今为止,徐志穹没见到一个守门人。

  钱立牧推门进了赏勋楼,一层楼里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摆着一块直径三米左右的圆石台。

  钱立牧掏出一张凭票,拍在石台上,凭票在石台上放光,转眼间化成一团灰烬。

  拨开灰烬,下面是金光闪闪的豆子,钱立牧数了数,正好二十颗。

  功勋也是金豆子。

  这些金豆子决定了判官的晋升。

  “真是小气,一颗也不多给!”钱立牧拿起二十颗金豆子,直接塞进嘴里,从腰间解下酒囊,就着一口酒,当场吞了下去,抹抹嘴,转过脸道:“该你了,兄弟!”

  这就吃了!

  二十粒花生豆大小的金子,就着一口酒就吃下去了!

  真是个洒脱之人!

  这位索命中郎只拿到了二十粒功勋,看来他收割的罪业只有二寸长。

  徐志穹拿着把凭票放在了石台上,微风从头顶吹来,凭票在石台上燃烧,烧尽之后,露出了金豆子,数下来,一共三十二颗。

  钱立牧赞叹一声道:“行啊,小兄弟,第一回生意就做了个大买卖!”

  他把酒壶递给了徐志穹:“三十二颗,可不好吞,借着酒往下顺吧。”

  徐志穹不敢喝钱立牧的酒,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酒,他把金豆子收进怀里,憨憨笑道:“不忙,等我回家再吃。”

  他想把酒壶还给钱立牧,钱立牧没收。

  一直挂在钱立牧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徐志穹心尖一颤,这位索命中郎不高兴了。

  钱立牧看了看徐志穹手里的金豆子,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抢你的功勋?”

  徐志穹连忙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你这么想倒也没错,我就是想抢你的功勋!”隔着面具,钱立牧的眼神里透出了森森杀气,“这是罚恶司,我得守规矩,所以不抢你的,出了这扇门,就算我不抢,也会有别人抢,一个九品判官拿着三十二粒功勋,这就是作死!”

  徐志穹闻言,赶紧把金豆子把嘴里塞,钱立牧笑道:“这就对了,吃快些,这都是为你好,就着酒吃,放心,我不会下毒,对付一个九品,我也不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段。”

  徐志穹赶紧喝了口酒,钱立牧说的没毛病,要想对付徐志穹,他有无数种方法。

  喝了一口,徐志穹舔了舔嘴唇,这酒好香醇!

  徐志穹喝过这种酒!

  可味道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徐志穹想了许久,钱立牧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觉得我下毒了怎地?”

  徐志穹摇头道:“这酒,可是孙羊店的香醪?”

  钱立牧转怒为喜:“小兄弟,你好眼力,这是孙羊店正店的香醪,一贯钱一斤!”

  一贯钱,一千文,相当于五百块。

  之前剩的半壶香醪都被道长喝了,没想到今夜还有机会品尝到这香醇的美酒。

  徐志穹吃了一把金豆子,又喝了一口酒,唇齿之间,满满的清冽。

  钱立牧笑道:“这酒来之不易,那日我去孙羊店,遇到一个擦坐,那姑娘长得叫一个水灵,我给了她一串钱,她亲口为我哺的酒,一口一口哺的,这滋味你尝出来了吗?”

  徐志穹含着一口酒,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他知道这酒哪里不一样了。

  那位擦坐姑娘可能吃了些葱蒜之类的食物。

  擦坐,是一种特殊的职业。

  在大宣国,上等酒家都有歌姬迎客陪饮,在歌姬登场之前,会有上门卖艺的姑娘不请自来,拿着手铃、打着腰鼓,唱个暖场的曲子,蹭两个赏钱,这就是擦坐。

  这位擦坐姑娘亲口哺的酒,也就是说,她一口一口含在嘴里,又吐进了酒壶里,你说这口酒,徐志穹该不该咽下去?

  吐出来,肯定会惹恼了钱立牧。

  咽下去,徐志穹觉得恶心。

  不咽下去,就这么含着……徐志穹觉得更恶心。

  徐志穹一咬牙咽了下去,吃了三十粒金豆子,再没敢喝一口酒。

  出了赏勋楼,徐志穹乏困不堪,只想回家睡觉,他向钱立牧讨教离开罚恶司的方法。

  钱立牧摇头道:“每个判官各有开门之匙,这是入品的时候师父赏赐的,还真没办法说给你听,你是怎么上来的,倒过来再走一次,就能下去!”

  徐志穹明白了钱立牧的意思,所谓开门之匙就是转圈,上来的时候是左逆三,右顺二,右逆三,倒过来就是右顺三,左逆二,左顺三。

  但之前是腾跃入云,现在是不是就得变成飞流直下了?

  徐志穹正要多问一句,忽听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之前吃过亏,雾气之中隐约看见一人骑马冲了过来,徐志穹赶紧躲闪。

  往左边闪,马往左边来,往右边闪,马往右边来!

  这马好像故意要冲向自己。

  眼看又要被马撞上,钱立牧突然来到徐志穹身后,一提徐志穹衣领,带着徐志穹躲到了一边。

  钱立牧的速度好快,虽说是六品,可徐志穹觉得他的速度超过了院长林天正。

  等徐志穹站稳了身子,骑马的人也带住了缰绳,还是那个白衣男子。

  这次的情况很明显,这个白衣男子在故意找茬。

  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这人为什么一而再的找我麻烦?

  白衣男子看着徐志穹道:“怎么又是你?”

  徐志穹也想反问一句,忽听钱立牧道:“见过冯少卿!”

  少卿?

  好像是个挺大的官。

  钱立牧碰了碰徐志穹,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而对着冯少卿笑道:“这位小兄弟初来乍到,不认得路,不小心冒犯了少卿,还望少卿恕罪。”

  要说第一次被撞,或许真是徐志穹认错了路。

  眼下刚从赏勋楼出来,一直都是钱立牧带路,这根本不是走错路的问题。

  冯少卿对钱立牧道:“是你领他入的品?”

  钱立牧笑道:“我哪敢呐!按您定下的规矩,想要入品,得您亲自引荐,我一个区区中郎,哪有资格引新人入品?”

  冯少卿厉声道:“不是不让你们引新人入品,而是让你们把眼睛放亮,别弄些不懂规矩的阿猫阿狗,坏我罚恶司名声!”

  钱立牧笑了一声,不说话,冯少卿又对徐志穹道:“我不知道是何人引你入品,你且回去转告一声,此事应事先知会于我,否则京城罚恶司便容不下你!”

  冯少卿催马而去,徐志穹苦笑一声,冲钱立牧抱拳道:“连累兄台了。”

  钱立牧摆摆手道:“别说这种话,我又不怕得罪他,只是怕你以后日子难过。”

  徐志穹道:“这位少卿就是掌管罚恶司的大人?”

  钱立牧摇头:“罚恶司不归他掌管,他也不是什么大人,他是个贱人!”

  “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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