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大屋,门窗紧闭,封满符篆。
邑令道:“邑城的死者尽先停放于此,灵岩观仙长言暂以术法镇压,以免散播,嘱诸人勿近!”
“嗯!”神斗颔首,“邑令且在外面等候,我俩进去看看!”
“仙长如何进去?”邑令道,“符篆恐是撕不得!”
“知道!”神斗一笑。
邑令旋即醒悟,不再多言,笑道:“那两位仙长小心!”
神斗掏出两张辟邪符,一张递予伶伦,双指一拈,一簇湛蓝色的火苗一闪而灭,然后,二人走至屋外,齐齐身躯一晃,径直穿墙而过,消失不见。
“好神通!”邑令暗叹,心头多了一丝期望。
十数具尸首横陈苇席,覆以麻布,神斗挨个轻轻掀开,又依次盖上。
“你做什么呢?”伶伦不解问道。
“找那个猎户!”
到第六具,神斗驻足,低头审视,果如邑令所述,脸庞脖颈简直不辨其形,乌黑深褐,有些地方的皮肉已完全腐烂脱落,突兀着微微泛着褐红色的骨头,尤其是左颊,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真是尸毒!”神斗沉声道。
“什么尸毒这么厉害?”伶伦倒吸了口凉气。
神斗未语,绕至脚处,弯腰观看屦底。
伶伦气乐了,“你不好好研究是何尸毒,瞅人屦底做什么?你能穿啊?”
“我得知道,他生前究竟去了哪?”
“也许人家早换了!”
神斗懒得理他,片刻,拈起一片残叶,仔细端详。
伶伦也凑过来,犹疑道:“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象不象泽泻?”
“象!”伶伦恍然,重重点头。
“出去吧!”
邑令匆匆迎前,“怎么样?”
“你们这什么地方生长一种叫泽泻的药草?”
邑令回首问随行从吏,“你们可知?”
大家面面相觑,一人躬身道:“大荒泽!”
“大荒泽?!”神斗一怔,临行前,无极师兄曾与自己说,遇则绕走,莫非就是这里,“远吗?”
“不算太远!”那人答道,“在桥山与耀邑之间!”
神斗踌躇半晌,决心已定,对邑令道:“我们便去大荒泽看看!”
“可需要我为你们准备些什么吗?”
“找一个熟悉大荒泽的人带路即可!”
“好!”
翌日凌晨,中年猎户,名唤矢伯,与神斗伶伦三人同出北门,向大荒泽行去,大荒泽东临函谷,北接桥山。
“为何叫大荒泽?”边走神斗边问道。
“我也是听祖辈说,”矢伯道,“在洪荒时代,有天神陨世,落于大荒泽,也是远古九泽之一,后来渐渐崛起了一个部落,谓有乔氏。”
“天神也会陨落?”伶伦不信道。
“曾有人亲眼看见的!”矢伯很认真道。
“嗯!”神斗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中州大战时,”矢伯道,“因有乔氏追随神农氏,部落被屠,死者甚众,血流成河,至有乔氏迁孤竹,以后便无人敢居了!”
“原来如此!”中州大战,他自然知道,竟死了很多人吗?!
且行且说,远远的,雾气蒙蒙,弥漫半空不散,无边无际。
“那就是大荒泽了!”矢伯抬手指道,“雾有毒,进入前须随身携带药草以避毒瘴!”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株药草,递予神斗伶伦。
翠叶蓝花,瓣分四片,两大两小,尾垂花须,柔软绒细,像极了一只蝴蝶,翩翩欲飞。
“真漂亮!”伶伦脱口赞道。
“它叫碧竹子,”矢伯笑道,“我们也叫他翠蝴蝶!”
“我们倒是用不着!”神斗也笑道,“但还是收下好了!”
“走吧!”
荒草漫漫,矮树苍藤,茫茫四野,惟见数丈,天昏地暗,无鸟兽之鸣,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簌簌的脚步声。
矢伯对大荒泽颇为熟悉,到处遍是危沼险泽,瞅着似与周围并无异样,足陷即没,而矢伯随口道来,左拐右绕,寻着非常隐蔽的小径,渐渐深入,神斗一路留心细看,哪里生长着泽泻。
“你常来大荒泽啊?”伶伦问道。
“是啊!”矢伯颔首,“大荒泽里面有很多其他地方很稀少的药草,所以附近猎户常常冒险来此,我从小就跟随父亲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矢伯停住脚步,对二人道:“再往里面就是大荒泽的禁忌之地,为天神陨落之所,不能随便涉足的,咱们回去吧!”
“这一路,并没什么可疑,”神斗沉吟道,“不能就这么回去!”
“或许染病与大荒泽无关呢?”
“那泽泻会生长在哪里?
“泽泻?”矢伯一顿,想了想,道,“这种药草确是大荒泽才有,但听说生在里面,我可从未采过!”
“别人不会进去吗?”神斗问。
矢伯犹豫,摇首道:“这个,我可不敢说!”
“那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你们真要进去?!”矢伯失色道。
“嗯,”神斗深深望向十余丈外,灰雾明显更加浓重了,竟似在缓缓的旋转,“我几乎可以肯定,邑城第一个染病的人曾经闯进了你所说的禁忌之地!”
“但你们虽为仙长,”矢伯仍旧劝阻道,“若惹恼了天神,恐怕……”
“你不是说天神陨落了吗?”伶伦打趣道。
“神虽陨落,英灵犹在!”
“呃!”伶伦无语。
神斗一笑,“放心吧,我们不会打扰神灵的!”
话音未落,挂戴谛听铃忽然震响,急如马蹄蹴踏,神斗一惊,单手一指,一道旋风绕住矢伯脚踝,与伶伦,三人齐齐掠退数丈,脚刚着地,谛听铃却戛然而止。
神斗一怔,却看浓雾间已慢慢现出三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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