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靠岸,山道蜿蜒,风吹草木飒飒,仿佛鬼哭狼嚎,伶伦提心吊胆,偶一回头,来时的路居然在慢慢地消失,满眼荒草丛生。
伶伦又吓了一跳,却看神斗泰然自若,和黑白无常时有时无地聊着天,也不敢多问,忐忑不安,亦趋亦随。
不知行了多久,巅峰之上,一座牌楼冲天而起,直入云霄,不见檐顶斗拱,惟有四根红彤彤的巨柱,耸天立地,中央两根,黑底白字,仰首观望,右写: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左写:不信你且看,吾等饶过谁!
尚离十数丈,只觉阴风阵阵,牌楼内杳杳茫茫,惨雾凄凄,伶伦寒毛倒竖。
牌楼之下,兀立两人,足高两丈余,金盔金甲,头大如斗,横眉立目,左首之人手持锁链,粗逾鸡卵,微微抖动,哗楞楞作响;右首之人手持一杆长幡,迎风猎猎;宛如天神下凡,龙骧虎视,不怒自威。
“你俩回来了?”声如洪钟。
“是!”黑白无常早收了散漫之色,双双恭声道。
“叱!”左首之人忽低头瞪视神斗伶伦,凛严喝道,“怎么会有两个活人?”
“小友,带他们来冥界瞅瞅!”白无常忙道。
“冥皇知否?”
“知道!”
神斗一窒,“冥皇知道什么?”
白无常转首对神斗道:“此为中央鬼帝,左为乞帝,右为康帝!”
神斗不及深想,拉着伶伦齐齐稽首,“见过鬼帝!”
“嗯!”乞帝脸色稍缓,环顾诸亡魂,“今日为何这么多?”
“梁州华原郡,近日亡者甚众,这些天,恐怕有得忙了!”白无常笑道。
“哦?”乞帝微微颔首,与康帝身躯一侧,“进去吧!”
“我们就不进去了!”神斗忽道,听闻华原郡之事,暗暗奇怪,想去看个究竟,另外,刚刚黑白无常与鬼帝相谈,提及冥皇,一句“知道”,心头一沉,莫名有些犹疑。
“害怕了?!”黑无常道。
“既来冥界,又见地府之门,再拜鬼帝,心愿已足!此番尚有急事,不敢再耽搁!”
伶伦一路,早没了好奇,巴不得尽快离开,连连点头。
白无常似笑非笑的瞅着神斗,想了想,“也好,反正很快再见!”
“那我送你回去!”黑无常道,“飞你可是飞不出去!”
“劳烦了!”
望着小舟渐渐隐没灰雾,伶伦站于岸边,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个鬼地方!”
神斗不答,沉吟无语。
“想什么呢?”
“冥皇是知道黑白无常带咱们欲游地府?还是知道咱们是谁呢?”
“冥皇怎么可能知道咱们?!”伶伦失笑道。
神斗皱着眉,没有辩驳。
“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伶伦惋惜道,“不如进去看看地府到底什么样?!不过,以后我也能看见鬼了,嘿嘿!”说着沾沾自喜地回首,笑容木然僵硬,冥河杳无踪影,惟有那座黑魆魆的巍峨丰都山,静静俯瞰世间。
“这么快就失灵了?”伶伦嘟囔道。
“你以为呢?”
数日后,几道人影自半空一掠而过,转瞬消失西北天际。
“咱们不能飞吗?”伶伦仰着头。
“荣将师兄没和你说,此行多多历练啊?!”
“哪个宗门不会和弟子说啊?!人家还不是照样飞?!”伶伦悻悻道。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神斗淡淡道,“他们去死,你也去?”
“不去!”伶伦也就是发发牢骚,不再坚持,前方,畦垄邨郭环绕,阡陌纵横,一座高大的城邑映入眼帘,人来人往。
华原郡,耀邑。
神斗一路探听,传闻华原郡确似有邪祟作怪,然众说纷纭,流言甚多,难辨真假,但耀邑,明显最为严重,皆说好像最初便源于此地,也恰恰是去桥山的必经之途。
听神斗要去管闲事,伶伦倒没有什么异议,他本善良,何况,总吃干面饼咸菜,实在捱不住,几乎想啃石头了。
邑府,邑令非常高兴,落座奉茶。
“没想到普明宗的仙长,能千里迢迢,鹤驾光临!”
“我俩只是普明宗的弟子,”神斗笑道,“途径路过,听说有邪祟之事,特来一看,能否尽些微薄之力!”
“仙长过谦了!”邑令笑道。
“到底有何诡异之事?”
“唉,”邑令愁眉紧锁,叹道,“说来话长!”
“既然一时半会说不完,边吃边说可好?”伶伦脱口而出。
“是我疏忽了!”邑令笑道。
盛张筵宴,伶伦着实饿了,狼吞虎咽。
“一直跋山涉水,匆忙赶路!”神斗解释。
“修道辛苦!”邑令道,“我是知道的!”
神斗道:“邑令且说无妨!”
“就在十余天前,邑城一个猎户外出狩猎,回来后便一病不起,当夜亡故!”
“他去了哪?”
“无人知道!”
“家里人也不知道吗?”
“他家没有人了,次日,全死了!”
“全死了?”神斗失色,伶伦正欲夹菜,骤然僵住,满脸惊愕。
“嗯,”邑令沉声道,“接着是遣往他家的巫医病发身亡,没过两天,其他乡邑居然也有人相继死去,症状一模一样!”
“什么症状?”
“全身褐斑溃烂,发热昏迷,”邑令道,“但安济坊无人能知是何病症!”
“没请附近道观吗?”
“离我们这不远,有座山,名龙门洞,山上有一灵岩观,最为闻名,言是尸毒,却无术可治!况且,染病即死,很难施救!”
“尸毒?!”神斗沉吟片刻,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当然能,不过,”邑令面现凝重,“仙长可要万万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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