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云散,碧空如洗,夕阳依旧,惟是坍塌的城墙,北镇关前,那寸草皆无、坚硬如铁的千里焦土,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共先等青龙军后来占领戍台,凭险而守,居高临下,除了起初的伤亡,折损不重,方雷的冀州城卫军仅仅剩余六千余人,整个北镇军阵亡大半,而三百天师军没有一个人生还。
孤竹筹备了数十年的二十万大军,千余巫卫,以及车马辎重,三大护法重器,则灰飞烟灭,片甲无存。
翌日,应龙来找娉婷,“明天,陪你去找你父亲吧!”
娉婷一怔,“你能离开了吗?”
“各城邑天师已经赶至,自今日傍晚,其他援军亦会陆续到达,孤竹此次全军覆没,短时间内应该再无兴兵之力,”应龙道,“青龙军越来越坚强,我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榆罔将军呢?”
“他有赤灵鞭护体,又有我的何首乌,死不了!”
“哦,就咱俩去吗,其他人呢?”
“执明监兵陵光,还有心儿月儿,她俩说打死也不回孤竹了!”
“嗯,”娉婷眼中跳跃的光芒又黯淡了下来,“谢谢!”
夜深,北镇关烛火摇曳,大部分将士已经沉入梦乡,执明独自来到娉婷屋外,抬手轻叩,“娉婷,是我,知道你还没有睡!”
屋里很静,门慢慢打开,娉婷果然穿戴整整齐齐,“这么晚了,有事吗?”
执明妩媚一笑,“睡不着,找你聊聊,行吗?”
“嗯。”娉婷避身让进,然后阖拢房门。
“放心好了,我一个人来的!”
“我知道!”娉婷笑道。
执明一窒,不禁回首,娉婷依然是娉婷,但整个人已经变得完全陌生,再没了往昔的温婉可人。
“你猜到我为什么来?”
“也许,”娉婷淡淡道,“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说!”
“在黄河岸边,那个截杀我们的金丹道士突然定身,后来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除了你,还可能有谁会暗中帮助我们,”说到这,执明顿了一下,“何况,我也看不出,你很想念你失踪的父亲!虽然你一直说要去找他!”
“你知道我是谁了?”
“你从来都托辞不进王城,是怕仓圣发现吧?!身负定身这样大神通,擅于千变万化,又不敢见仓圣,而且能以女子温柔现世的,天底下,那只有一个妖王混沌了!再经过昨日,自然可以十分确定了!”
“既然你早就开始怀疑了,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你好像对应龙没有什么恶意!”
“那为什么现在说呢?”
“娉婷,”执明平静道,“你该走了!”
娉婷一笑,“我是该回去了……”话音未了,随手一挥,执明僵立不动。
“你非常聪明,但聪明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太过自信!”娉婷浅笑嫣然,“因为无论如何聪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没有什么用!”
娉婷款步走近执明,“另外,谁说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
说着,面容一凛,纤指抬起,点在执明额头。
应龙毫无所察,监兵佯作不经意解他宽心,问道:“明天,真的决定帮娉婷去找她的父亲吗?”
“既然答应了娉婷,总要践言的,再说,我也很想尽快找到他们!”
“呵,”监兵歪头瞅了眼应龙,笑道,“就算娉婷找到了父亲,也不一定会跟着回家吧!”
“随她喜欢好了!”应龙若有所思道,言罢,忽闻屋外异动声响,才刚站起,四肢百骸已无知觉。
屋门无风自开,黑暗中,娉婷的身影一点点地显露出来,冲着应龙抿嘴一笑道:“这么晚,看见我,是不是有点意外啊?”
应龙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随即如常。
“想说什么?集中精神看着我,眨眨眼,我会知道的!”
应龙眨了两下眼。
“嗯?”娉婷气乐了,”你问我这么晚,有事吗?!我刚刚杀了执明和陵光,现在来杀你!”
“你说你不信?!信不信由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知道?!那我也告诉你,”娉婷沉声道,“我是妖王混沌!怕不怕?”
“你不意外吗?!别告诉我你也早猜到了!”
“没有啊!只是觉得我没那么简单?!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被昊天灵气所伤?!”娉婷一怔,“那为什么不问我?”
应龙凝望着她。
娉婷沉默,目光躲闪了一下,片刻,道,“好蠢啊,执明早猜到了,比你聪明呢!”
“你说你懒得想?!嘴硬!可是,我早猜到你们是谁了,也许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上面那位心够狠啊……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咱们相识的,不过,真正成为人后不太一样了呢……算了,不和你说了!”说着手一抬,乾坤袋从应龙怀里飞出,娉婷接住,仅仅在袋口一抹,手里已多了一个小铜匣。
应龙眼睛眨了眨。
“谁偷你东西?!”娉婷将乾坤袋掷在一旁,举了举铜匣,“失魂散,本就是我的,虬髯那个蠢货!”
“太晚了,不聊了,去死吧!”娉婷眼神骤然变得凌厉,纤指闪电般点在应龙额头。
屋内阒寂无闻,远远的,营寨谯楼更梆声响,三滴翠青色的血珠自应龙眉心漂浮半空,晶莹剔透,娉婷左手一翻,血珠吸进掌心一个玉瓶里。
“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娉婷说着,走向监兵,监兵拼命地眨眼。
“懒得听你说!都一样的!”娉婷一笑,两滴金黄色的血珠同样吸进另一个玉瓶,然后望着应龙道,“放心吧,我没有杀执明陵光,嗯?你知道了?!娉婷?她也没有死!”
“凭什么多抽了你一滴?!要你管!”
“你的血?!切!”娉婷不再理会,向屋外走去,行了几步,越走越慢,终于停住,静静站立了片刻,忽然纤腰扭转,玉颈慢舒,吐气如兰,温软炙热的唇轻轻吻在应龙脸颊之上,眼帘低垂,柔声道,“你会恨我吧?”说罢,飘身而去。
夜色如水月如钩,营帐外,娉婷缓缓举起手,挥了挥,淡雾如烟,人,消失不见。
应龙身躯一松,险险摔倒,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旖旎湿润,低低自语道:“为什么恨你?!”
一阵阵倦意如潮水般涌来,犹自咕哝道:“又吸我的血,炼药吗,我的血怎么是绿色的,有那么好吗?!我是谁?”
不知不觉倒头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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