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所谓的家人

  在大多数的小说电影电视剧中,那些小孩子主角往往都是各种特立独行的熊孩子,似乎天生都是刺头,天生就喜欢跟大人反着来,各种的不服管教。

  可现实中呢,大多数的小孩子,是十分畏惧大人的,对大人的服从性也很高,除非孩子父母过于溺爱,把孩子惯坏了。

  但那种把孩子惯坏的情况,一般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家庭,这才能有条件给自家孩子打造一个信息茧房,让小孩子拥有被惯坏的条件。

  至于穷人家的孩子么,还想让父母把孩子惯坏?想什么呢?

  实际上,所谓被国内媒体吹爆的“被惯坏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以及“小皇帝一代”的八零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从来不是生活在蜜罐中,当然也不是从小被惯坏,只是相对前辈,他们的物质条件更好一些而已。

  但物质条件好,不等于他们的父母就会溺爱孩子。

  因为对于国内广大八零后来讲,他们生活的世界,依旧是一个国家相对穷困的时代,跟发达国家的孩子还是不能比的,他们吃的苦或许没有六零后跟七零后多,但也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小皇帝”。

  具体到夏文芳跟夏文轩姐弟俩,这俩孩子都是典型的七零后。

  他俩出生的时候,虽然已经不至于像五零后跟六零后一样饿肚子了,但要说享福,那绝对谈不上。

  越穷的家庭,对孩子的管教也越严格,因为不严格的话,日子过不下去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的就是这个。

  同样道理,就因为穷,所以穷人家的孩子懂事也早。

  无他,过早接触残酷的现实,懂事自然要早一些。

  夏文芳跟夏文轩就是这样,他们虽然还是小孩子,但都属于非常听话的孩子。

  因为不听话的孩子要罚站挨揍,而且没有好吃的,甚至没得吃。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知道听大人话会过的更好,他们自然乐意当听话的孩子。

  尤其是,来到京城后,他们享受到了之前从来没享受的生活,吃到了从前从没尝过的东西,穿上了之前从不敢想的好衣服。

  生活条件的巨大变化,自然让夏文芳跟夏文轩开心雀跃。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十分清楚,这些都是舅舅给的。

  虽然出于种种心理,他们逐步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但不等于说他们就不怕曹志强这个舅舅了。

  这就好比那些爱炫富的富二代,在外面再嚣张跋扈的富二代,面对自己的金主爸爸,也得乖巧低头,要不然就不可能有富二代的生活。

  所以,当曹志强提出让这俩孩子去给乔四美道歉的时候,虽然他俩心中各种不乐意,但终究还是屈服在曹志强的权威之下,低了头。

  就这样,两个孩子拉着脸,低着头,跟在曹志强的身后进了屋。

  再然后,曹志强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乔四美跟前。

  “四美。”曹志强笑眯眯的道,“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只是一场误会,而文芳跟文轩呢,也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他们现在过来跟你道歉了。”

  说到这,曹志强看了看夏文芳跟夏文轩:“文芳,文轩,你俩年龄更大,先道歉吧。”

  夏文芳跟夏文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了看铁青着脸瞪着自己的曹佳佳。

  看到曹佳佳的眼色后,他俩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道歉逃不掉了。

  “对不起。”夏文芳第一个道歉,“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该说你是外人。”

  “我也对不起。”夏文轩第二个道歉,“我不该冲你吼,不该说你是外人。”

  “哼!”乔四美美滋滋的双手叉腰一杨下巴,“现在知道道歉了?早干嘛去了?之前你们不是很得意么?”

  夏文芳跟夏文轩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不说话。

  看到他俩不说话了,乔四美乐呵呵的道:“来,叫我小姨!”

  “四美!”曹丽丽忽然皱起眉头道,“够了!你太过分了!人家都道歉了,你也该道歉才对,而不是得理不饶人!”

  “凭什么啊?”乔四美道,“本来就是他们错,跟我道歉是应该,我为什么跟他们道歉?而且让他们叫我小姨有什么错?你我都是志强哥哥的妹妹,他们俩都是志强哥哥的外甥,那按照辈分来讲,让他们叫我小姨,有错么?”

  “别说了!”曹丽丽道,“赶紧道歉,快点!”

  “我不,我就不!”乔四美摇摇头,“我没错干嘛道歉?”

  “你,你道歉不道歉?”曹丽丽站起来道。

  “我就不!”乔四美硬着脖子道,“我没错,我就是他们的长辈,我就是他们的小姨,我哪儿错了?”

  “你!”曹丽丽气急了,下意识一巴掌打过去,啪的一下,在乔四美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蒙了,包括出手的曹丽丽。.

  “四美!”曹丽丽有些后悔的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乔四美忽然流着眼泪捂着脸,猛的后退两步,“好,你打我,你为了几个外人打我?你不是我姐,我也不是你妹妹!”

  说完,乔四美呜呜呜的就跑了出去。

  “四美!”曹丽丽就要追过去。

  “别!”曹志强皱眉拦住,“我去吧,四美你留下,跟大姐好好说说话,别添乱了!”

  说完,曹志强对曹佳佳点点头,然后就追了出去。

  追出去后,曹志强没有立刻拦住乔四美,而是紧跟在乔四美身后,就看着她跑。

  乔四美跑出西跨院,他也跟在后面跑出西跨院。

  乔四美跑出四合院,曹志强也跟着跑出四合院。

  乔四美跑进胡同里,曹志强同样跟着跑进胡同里。

  反正曹志强就紧紧跟在乔四美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跑,但就是不上去拦住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曹志强是在追孩子,其实曹志强只是想让乔四美尽情的跑,尽情的哭,尽情的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罢了。

  所谓旁观者清,到现在这个时候,曹志强总算是把事情都看明白了。

  乔四美现在的做派,虽然看似无理取闹,放在一些快餐网文小说里,就是那种让人抓狂跟讨厌的反派女配。

  但实际上呢,乔四美并不是那种自恋自大加无理取闹的人。

  没错,乔四美的确胆大包天还是个颜控,甚至眼力劲儿也有些不够,还有些我行我素,不撞南墙不回头,但不等于说她就是个自大狂,认为全世界都围着她转悠。

  原因很简单,乔四美也是出自穷苦人家,从小吃过不少苦,要说一点不懂事儿,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相对性子更稳重的乔三丽,不,是曹丽丽而言,乔四美的性子更乐观,更活泼罢了。

  她真的一点不懂事,怎么可能千里迢迢从南京一个人坐火车跑来北平?

  实际上,曹丽丽也好,曹佳佳也罢,甚至包括夏文芳跟夏文轩,这几个人其实都没搞清楚乔四美为何这么生气的真相。

  乔四美其实不是气夏文芳跟夏文轩那两个孩子不尊重自己,她只是有一种身份定位的恐慌罢了。

  要知道,乔四美千里迢迢的从南京来到北平后,虽然是投奔姐姐,但因为还是个小孩子,她其实依旧是南京的乔家人,根本不能算北平人,也不能算做是曹家人。

  这跟曹丽丽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自从乔三丽被收养,改叫曹丽丽后,她虽然血缘上跟乔家还有关系,但在身份认同上,已经是正经的曹家人了。

  这个看看户口本就行了,曹家的户口本上,可是写着曹丽丽的名字,也正因为这样,曹丽丽才能以京城本地人的身份,在京城上小学。

  乔四美就不同了,她虽然是曹丽丽的亲妹妹,但她的户口,是在南京那个不怎么样的老爹户口上,所以从身份认定讲,乔四美是乔家人,不是曹家人。

  这一点呢,夏文芳跟夏文轩那俩孩子其实没说错。

  也正是因为乔四美不姓曹,所以曹佳佳办家宴的时候,正桌只让曹丽丽参加,没让乔四美上桌。

  虽然曹佳佳的说法是,让乔四美陪同龄人一起吃饭,但主要原因还是曹佳佳也不认为乔四美是曹家人。

  乔四美要是一点不懂事也就罢了,偏偏乔四美其实很懂事,她只是假装不懂事,假装用活泼与跳脱,来掩盖自己的恐慌罢了。

  说白了,乔四美不想回去,但又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她现在既不是乔家的人,也不是曹家的人,处于一个很尴尬的情况。

  越是这样,她越想得到肯定跟认定,而她最想得到肯定的,自然是成为曹家人。

  乔四美一边强调曹丽丽是她亲姐,一边又总说长大后要嫁给曹志强,其实主要也是想要融入曹家,成为曹家的人。

  曹志强也知道这个,所以之前才对大姐曹佳佳提出,要曹佳佳收养乔四美。

  只有让曹佳佳收养了乔四美,乔四美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曹家的人,并且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京城上学生活。

  按照曹志强的理解,曹佳佳没理由拒绝,毕竟曹佳佳从曹志强这边得到的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只是让她帮忙收养个孩子,还只是名义上收养,有什么难的。

  结果刚说没几句,乔四美就过来闹了。

  “汪!汪汪!汪汪汪!”

  前方突然传来的一阵狗叫声,把闷着头边哭边跑的乔四美吓住了。

  她立刻停下脚步,然后左右一看,发现来到了一个灯光幽暗的陌生巷子。

  而前方,则是完全黑漆漆,就好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在等待美味猎物自投罗网。

  怕黑的本能,让乔四美下意识后退两步。

  紧接着,黑暗中慢慢走出一条流浪狗,对着乔四美龇牙咧嘴。

  看到这一幕,乔四美本能的浑身发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突然,那条流浪狗一缩头,调转身子夹起尾巴跑走了。

  再然后,浑身发抖的乔四美感觉身上一紧,似乎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啊!放开我,救命!”乔四美本能的开始挣扎。

  “嘘,别喊了,是我,四美!”曹志强的声音在乔四美的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乔四美也感觉抱住自己的双臂分开了。

  乔四美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回过头,正好看到半蹲在自己身后的曹志强。

  “曹哥哥?”乔四美惊呼。

  曹志强笑着点点头:“是我。”

  说到这,曹志强主动拿起一个干净手帕,笑着给乔四美擦了擦眼泪。

  “跑累了吧?还要不要跑?要不要哭?

  没关系,没跑够哭够的话,就继续跑,继续哭。

  你放心,我就在你身后保护你,你放心大胆的跑,放心大胆的哭,不会有危险的。”

  乔四美愣愣的眨了眨眼,然后猛的冲过去,一把抱住曹志强的脖子,又开始哭起来:“曹哥哥,呜呜呜,曹哥哥,我,我,呜呜呜……”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曹志强也反手抱住乔四美,轻轻拍了拍乔四美的肩膀。

  “四美,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害怕什么。

  没关系,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妹妹,我的亲人,就地位来讲,你跟你姐姐是一样的,都是我真正的妹妹。

  说真的,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就身份辈分来讲,你就是我那俩外甥的小姨,这没有错。

  你错的地方,只是你宣示身份的方式方法不对。

  要知道,就算你在身份上是我那俩外甥的长辈,但在年龄上,你要比他们小。

  所以,你要尊重他们,要先把他们当成同龄人,要先跟他们做好朋友,而不是一上来就拿辈分压人。

  如果你跟他们成了朋友,大家平等相待,你再说起辈分问题,他们就会欣然接受,顶多觉得这很有意思,但却不会那么说你了。

  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为啥那么急。

  这其实是我的错,忽略了你的感受,没让你进正席,让你以为我们不拿你当自己人。

  其实不是这样,真的只是我一时疏忽。

  再就是,我以为你喜欢跟同龄人一起玩,而我们那一桌基本都是大人,你未必会喜欢。”

  “不!我喜欢的!”乔四美抽泣道,“哥哥在哪我就在哪,哥哥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傻孩子。”曹志强摸了摸乔四美的头顶,“四美,是哥哥最近疏忽你了,没体会到你的感受,在这里,哥哥向你道歉。

  我应该早点意识到你的惶恐的,也该早点把你的身份问题解决才是。

  可惜,我最近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就忘了你的事情了,你不会怪哥哥吧?”

  “没有。”乔四美又抱紧了曹志强。

  “我知道你在忙正事儿,我,我的事情都是小事儿,不用那么急的。

  我,我只是害怕你讨厌我,害怕你不喜欢我,害怕你忘了我了。

  我不想跟你分开。

  其实我也知道我不对,但我就是害怕,害怕你讨厌我,不要我了。”

  “怎么会。”曹志强拍拍乔四美的肩膀,“我怎么会不要你呢?瞎操心。”

  “可是,可是我毕竟姓乔啊。”乔四美扁着嘴道,“我中就跟你不是一家人,而且,而且我还那么小,又不能现在跟你结婚,你,你万一找了别的女人结婚,我不就更没机会跟你成一家人了?”

  “傻妹子!”曹志强笑道,“一家人并不一定非得一个姓,也不一定非得有血缘关系。

  或许在别人看来是这样,但我嘛,对这个并不在意。

  反正在我看来,所谓的家人,不是血缘,也不是姓氏,而是彼此之间有真正感情羁绊的人,也是能彼此在乎,彼此挂念,彼此不离不弃的人。

  血缘也好,姓氏也罢,都不过是加强这种感情羁绊的重要纽带,但不是唯一纽带。

  从这个角度讲,你跟丽丽都是我真正的家人,因为我们彼此的身上都已经有了感情羁绊。

  当然了,我不是说血缘关系跟姓氏关系不重要,只是说相比那些,内心的感情羁绊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感情。

  我已经把你当我的家人看了,当然舍不得你离开。

  所以,如果你也把我当家人,就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有什么心事就直接跟我说出来,不要总是让我猜。

  家人之间,就是要坦诚相见,有话直说,总是把话藏着掖着,那还叫什么家人啊,你说是不?”

  “我,对不起。”乔四美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怕失去你,怕你觉得我无理取闹,怕你不要我了。”

  “不会的。”曹志强再次拍了拍乔四美的肩膀。

  “只要你还认我是哥哥一天,我就认你是我的妹妹一天。

  只要你还把我当家人,我就把你当家人。

  所以啊四美,别再担忧害怕了,从你来到我家,认我当哥哥那天,我就已经认定你是我妹妹了。

  这跟什么血缘啊姓氏的无关,纯粹是一种上天注定的缘分,你和我之间的缘分。

  你想,要不是你我有缘,为何你在南京我在北平,相隔那么远却能在一起呢?”

  “对啊。”乔四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就说,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你,原来是因为我们有缘啊。”

  曹志强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你那是有缘么?你那纯粹是看我长得帅!你个颜控妹!

  但话到嘴边,却道:“没错,正是如此!

  因为有缘,才能相见,也因为有缘,才能相知,所以,你跟我这辈子注定要做兄妹。

  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老天爷啊,老天最大嘛!”

  “嗯!”乔四美破涕而笑,“对,老天注定要我跟你做兄妹,不,我还想当你的妻子,这也可以么?”

  “咳咳,这个嘛,恐怕不成。”

  “为什么?”

  “这个嘛,你长大就懂了。”

  “为什么长大才能懂,不能现在告诉我么?”

  “现在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跟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就懂了,明白么?”

  “这样啊,那好,我会快快长大的!”

  “好,那你就少吃零食多运动,好好学习多睡觉,这样就可以快快长大了。”

  “真的?”

  “必须的!”

  “那我听你的!”

  “现在还担忧害怕么?”

  “不了!”

  “那跟我回去?顺便跟人道个歉?做个乖乖的美女子?”

  “好啊好啊,但我跑不动了,你背我啊!”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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