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元玉帐初鸣鼓第七百一十九章取偿这个乃蛮人和他的同伴们装束不一,所持武器各种各样,不少人的甲胃是用零碎甲片拼凑出来的。因为嫌弃天热,他们大都光着膀子,把羊皮袄束在腰间。与身边穿着白色或土黄色戎服,沉默赶路的寻常汉军相比,他们要明显松散些,但又透着一股狰狞之气。
这一群人全都是近年来因为各种原因从草原逃亡中原的,或者是马贼,或者是得罪了草原上的某位那颜,有早年蒙古人从夏国掳掠的木波人战士,还有高原北面的“不里牙惕”也就是林中人。
大金国和蒙古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草原上战败的部落一向都习惯了南下投奔大金,然后被编组为所谓“糺军”。糺军在中都的历次变乱中损失巨大,但直到大金两分,军队里仍有遗存。
开封方面整顿军制之后,这些糺军被拆分到十三都尉所部,同时汇入了西北边境历年投靠的胡族。完颜陈和尚就在兄长麾下负责统领这些凶悍野人。
这些人各有部族背景,大都是自带武器和马匹随军。开封府的十三都尉编制里,如今也只有这些人才能组织起大规模的骑兵。
这会儿已经是初夏,他们的马匹吃了一春的草,冬天掉的膘补上了许多。但每个人牵着的战马仍然略显瘦弱,而且明显混着一些老马或者牙口不足的小马。
马是很娇贵的动物,老迈或者未长成的马匹载人奔走的时间一场,很容易累死。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牵着战马,除非完颜陈和尚特意下令赶路或者迎敌,否则他们从不上马。很多人特意选了最轻便的马鞍,连行李都不舍得放在战马背上,而专门拘了俘虏走在身边,让俘虏来负重。这也是完颜斜烈所部沿途挟裹壮丁的原因之一。
完颜陈和尚走在这些胡族的队列里,也同样下马步行,时不时到路边揪一把嫩草,小心抖去尘土,喂给自家的战马吃。
他早年在丰州从军的时候,军中战马的数量很多。许多镇防甲士的家里养着好几匹马,每到朝廷拖欠军饷军粮,就转卖一匹,然后托人情从群牧所的下辖的牧场偷出一匹两匹弥补不足。
牧场有时候也会向士卒们购买马匹,多半是在朝廷派人点验的时候拿来充数,所以老马跛马都行。
但后来漠南山后易手,马匹的来源就没了。开封府现在的马匹,主要是从羌人部落采买,价格甚是高昂。
去年采买的两万多匹战马分配到各都尉所部以后,因为战马未经驯顺,也来不及集中饲养、熟悉水土的缘故,一年下来就病死三千多匹。皇帝为此勃然大怒,专设了典牧司,由宗室完颜合周亲总其事,负责查验各部对马匹的管理。
完颜合周本人倒不积极,只盯着胥吏发布指示便罢。
这位宗室贵族曾做到过元帅左监军,知道基层将校不易。各部将校们手头马匹少了要叫唤,多了又养不起,有些事情查问得太清楚了,反而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唯独完颜斜烈因为自家身为先帝亲信而未能保护,自家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治军苛严,管理及其严格。他们这支军队所属的战马,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超出其余各都尉所部。
不过,军队不可能光靠着军法来维系。完颜斜烈治军固然严苛,赏赐也不含湖……那些赏赐不是朝廷给的,而是他去年抵达中都以后,皇帝所赐的钱财。总数本来也没有许多,两个月就花完了。
上个月他实在没法,问完颜陈和尚要钱周转。于是完颜陈和尚也把皇帝的赏赐拿了出来,统共五百两银、三百匹绢,还有一根玉吐鹘,一只金杯。
银帛投在一万多人的军队里头,连个水花都激不起,玉带和金杯也不是什么实际的好处,但军队的统帅和宣差都提控两个,已经都是穷光蛋了。
养兵练兵,自古以来都是极费钱的。军士们要过日子,要养家湖口,朝廷就得源源不断地给钱给赏赐;对军队的训练和战斗力要求越高,就得拿出越多的好处,以让将士们满意。
去年底,遂王在开封皇帝位,起初连续数次大赏全军,进而重整各部精兵勐将,实现了十三都尉汇聚的强大武力。但开封朝廷的大部分领地都比较贫瘠,中枢实际上是以区区一个开封府,顶多再加上半个河东来周济半壁江山。
中枢既立,体制骤然完备,要领俸禄的文武百官翻了几个跟头不止。朝廷为了拉拢地方官,又多许诺高官厚禄。于是不可避免的,钱粮上越来越紧张,听说上个月已经在派人搜索开封府的旧宫殿,剥了宫中饰物的金箔来拼凑日常开销。
朝廷眼看要没钱了,如果拿不出钱,而又想保持军队可用,就得允许将帅就地筹饷筹粮。但这样一来,势必形成藩镇,开封府的大员,尤其是汉人大员们对此又很忌讳。
年初时,朝廷还有项额外指望,便是宋人的岁币。
但宋人狡诈的很,他们对此反复规避,动不动拿着朝堂上物议搪塞,嘴里苦水倾泻,就是没有实际拿钱的动作。据探子报来,他们反倒是明里暗里和中都方面打得火热,纵容无数海商大作生意!
这情形,叫开封方面怎么想?难道就一直等宋人的施舍?
朝廷能等,穷到叮当响的将帅们能等么?十几万的大军能等么?
就算能等几个月或者更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中都那个周国公郭宁,眼下也是把老底子倾尽了,所以没法动兵征战。但他那头靠着海上生意,一直都是有进项的,而中都、河北自古都是富庶之地,只消踏实经营一年两载,说不定就能恢复旧观,然后把那打败过蒙古军的雄兵一支支压到战场。
到那时候,开封的西金朝廷拿什么去抵挡?
所以到了最后,便只剩下南下掳掠一法。
说来真是可笑,中都那边的郭宁明明是贼,如今却摆开了治国的模样;开封这边的大金明明是正统,却只能想着烧杀掳掠。
完颜陈和尚只能安慰自己说,当年女真人的祖先从混同江畔起兵,就是以战养战,靠着咀嚼大辽身体上的血肉,滚雪球般地膨胀起来。如今的大金,当然已经衰弱了,甚至军队的主力都已经不是女真人。但能保持着抢掠风气,说明血性还在,不能说是坏事。
再看说,宋国比大辽如何?
宋人孱弱是公认的!我大金就是冲你撒个野怎地!
走在完颜陈和尚身边的那个乃蛮人忽然呜呜地叫了起来。
完颜陈和尚从沉思中惊动,听到了前方的号角声,那是前部哨队和敌人撞上了。听角声长短的意思,好像敌人的数量还不少,不是敌方上的乡兵或者弩手,而是撞上了哪一路正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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