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明朝会用边墙和长城称呼后世人眼中的“万里长城”,其实是因为此时的所谓“明长城”和后世人眼中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形象。
后世人看到的长城是经过包砖的城墙,而此时大部分长城却是夯土,外面并未包砖,只有蓟镇等少数长城段这样建造,其实就是一段土墙。
虽然是土墙,可也不是一般的土,都是按照城墙的制造工艺制造的夯土。
夯土其实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先堆砌大量泥土,然后用石碾或者石杵进行反复捶打夯实,而是有专门的模具,把泥土捶打成紧密粘牢的泥砖。
夯土用的材料,一般是就地取材,当地有黄土就选择黄土,若是红土也可以选择红土,因地制宜。
取土后还会添加一些如粗砂、石灰块、粘土这样的东西,倒入泥砖模中制成泥砖。
这样的泥砖,内部非常紧凑,即便是水泡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渗透,也只有岁月才会成为破坏他们的利器,在日晒雨淋风吹经过若干年后才会逐渐老化。
泥砖成形后才会进行拼接,拼接过程中还会使用古代的水泥,也就是用糯米汁加上生石灰等原料制成灰浆填缝,让泥块的粘接更加牢固。
土墙出来后,若是要在外面包砖,也会用这种灰浆填缝,增加砖块之间的粘接牢固性。
这样的制作,可以让城墙屹立数百年而不倒,如果没有外力破坏的情况下。
明朝的长城,大多就是这样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可以说非常耗时耗力。
另外,古代烧砖也不简单,成本也不低,需要取土和采购大量燃料,非常耗费钱财。
所以大明一开始就只是选择制造一道土墙,分隔大明和蒙古的疆域,仅仅在一些关口才会在土墙外包砖,既好看也更利于城墙长久的保护。
毕竟,一座城郭可不是只用很短的时间,那都是千百年形成的交通要冲,自然需要更加严密的防守。
大明建国之初国力强大,拥有大量能征善战的将领和军士,自然不需要长城保护自己。
那时候的大明,不对外主动出兵就已经侥天之幸了。
只是随着永乐时代的结束,大明国力开始衰退,军事实力下降,才开始建造边墙。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明廷更加重视边墙,此后开始向边关拨银修缮城墙,其实就是在原有土墙之外开始包砖,同时也重修一些毁坏的城墙。
毕竟,在一些地势险要的地方,难免也存在一些豆腐渣工程。
或许未必是工匠偷工减料,而是因为实在没办法。
这样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前些年,朝廷自然是紧着京师周围来,所以蓟镇长城是最早拨银修缮的,之后是宣府,现在轮到大同了。
只不过,现在魏广德觉得似乎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这样耗费银钱的工程了。
大明本来财政就捉襟见肘,还花钱砸什么未来工程。
既然都和蒙古人和议了,战争风险已经大幅减轻,与其拨出大笔银子修边墙,还不如用这笔银子再砸出一支万人军团。
军队是活的,可以四处机动,哪里有危险就可以调派到那里。
而城墙就在这里,其实很容易被人攻克。
在魏广德看来,边墙是真没必要修筑,险要地段只需要建造敌台,驻扎少量军卒即可防御兼之传递烽火就够了。
既然是险要地段,自然是道路不畅,这样的地方一般不适合大兵团机动,来的不过就是少量敌军。
这种程度的威胁,其实在可控范围内。
只要烽火传出,周边镇堡的明军完全是可以抵抗的。
至于其他比较重要的通道,其实每次给蒙古人也制造不出多大的麻烦,只不过他们没法阻止烽火燃起,把他们到来的消息传递出去。
说到底,长城作用不大,除了烽火台还有用外,是真的没什么用处。
难走的地方,人家根本就不会考虑。
想到这里,魏广德把这份奏疏放到一边,他不打算马上批复,即便这是给马芳送银子的奏疏。
敌台这些墩子,地方上就可以拨款修建,哪里需要朝廷拨付。
这笔银子,加上本来就要拨给大同的军饷,应该足够让大同组建一支万人军团了,还能保持住战力。
魏广德继续处理其他奏疏,而此时淮安靠海的码头上,远望大海,海平线上出现片片白帆,很快就连成一片。
海边卫所的军卒发现异常,立即敲响警报的锣声。
这些年,淮安府,或者说福建以北沿海府县,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倭寇。
在施行海禁的大明,海面上是不应该出现大量白帆的。
不过等守御千户所的千户带着人上到望塔,看到远处大队海船正在向下面码头靠拢后,只是观察片刻就马上叫哨兵停止了敲锣。
“去召集人马集结,等确认是南洋水师再解除警报。”
千户回身对一个百户吩咐道。
随即,又安排身边的亲兵马上骑马去淮安府和漕运总督衙门报告此事。
南洋水师要到淮安的消息,早就已经从漕运总督衙门里传到这里,所以看到大量海船出现,这千户才能坐得住。
毕竟就是在去年,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谁能想到,大明在南边居然重新组建了一支庞大的水师船队。
只不过今天,千户带着手下人站在望台上,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正在靠近的船队。
“这船,是不是.也.还多了点。”
千户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去年不过二十来条船,可进入出现在他眼前的战船,怕不下百艘之多,而且都是不小的大福船。
不过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觉得这些战船应该就是南方那支水师的战船。
要是倭寇有这么多战船,怕是早就把浙江抢光了。
这么多的船,不得带着几千上万的人马。
虽然没亲眼见过,可这千户也听说过,当初打倭寇汪直就是有好几万人马。
即便是汪直死后,被朝廷剿灭数万人,可还有许多依旧活跃在海面,到如今还在威胁着大明沿海。
记得上月好像广东沿海就发现过小股倭寇出没,还曾攻击过朝廷设在沿海的卫所。
“大人,应该是咱们的船,否则绝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就要靠岸。
应该就是漕运衙门说的,运送漕粮北上的水师了。”
身边一个百户凑过来,献媚着说道,“先前看到这么多船可把小的吓坏了,还是大人英明,直接叫停了敲锣,嘿嘿”
“是啊,刚才也把我吓坏了,这么多船,我的乖乖,怪不得现在都少有听到倭寇的消息了。”
跟在千户身后的都是他亲近之人,听到他们这么吹捧,那千户只是笑了笑,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若不是知道有南方战船过来,难道以为他还能站在这里看着,早特么裹着细软带上小妾往淮安城跑了。
待船队靠近码头,终于是停了下来,一条小船被大船放下,上面几个水师军卒划船向岸边驶来。
见此情景,守御此地的千户大人终于动了。
“走,下去看看,是不是南洋水师的船队。”
没有看到他们携带的关防,说实话,虽然有很大把握这就是朝廷的水师,可也不敢放他们的船队过去。
要知道,在他们背后就是黄河的入海口,逆流而上可就到清江浦石码头了。
石码头后来又被叫做御码头,因为明清时期皇帝顺运河南下巡视,龙船就会停靠在此因而得名。
此段河道原本是淮河入海口,在弘治年间黄河夺淮入海后,这里就被黄河侵夺,成为黄河的入海口。
正好漕船通过运河抵达淮安,在淮安进入黄河段逆流而上至徐州,然后继续进入大运河向山东行驶,抵达目的地。
所以入海口处设有守御千户所,监视附近海面,发现有不明船队自然要截停检查。
因为不远处就是淮安府,借着运河之利,淮安府早已经成为江北富庶之地。
若是淮安府出了纰漏,可不就震动天下了。
嘉靖年间,倭寇就多次出没淮安府,只不过借着淮安城郭高大,所以倭寇只能肆掠乡野,倒是不敢对拥有高大城墙的府城打主意。
这也造成沿河富户大多在当时急匆匆搬家进了淮安府,躲避倭寇侵扰。
河口处,数门火炮已经严阵以待瞄准了前方的船队,虽然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而在岸边码头上,已经有明军官兵开始列阵。
小船很快就划到岸边,自有水师的人带着关防上岸与此地明军报备行程。
就在南洋水师船队抵达淮安的时候,消息也终于送到漕运总督衙门。
听到南洋水师到了,王宗沐当即起身,带着京城随着公文一起递来的,兵部给俞大猷的文书就往淮安码头去。
上轿的时候,王宗沐还没忘记让人知会漕运总兵一声,让他尽快把那些上岸休息的漕兵聚拢,随时准备跟着南洋水师出海北上。
等王宗沐抵达石码头,远处明军水师船队也已经出现。
此地码头占地极大,可也不能让这么多战船全部停靠,只能是换着来。
在码头上一条大福船靠岸后,踏板搭上,俞大猷穿着绣着狮子的红色官袍下船。
明朝武将,若不是出征,一般都会选择穿官服在身。
俞大猷和王宗沐见礼,俩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可王宗沐胸前那孔雀补子却是清晰的表明了他的身份。
在淮安府,有资格穿孔雀补子的,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而在他身旁的一个文官,胸前补子则是云雁,自然就是淮安府知府。
见面一阵寒暄后,王宗沐就把俞大猷拉到一旁,从袖中抽出一份公文递到俞大猷面前。
“俞将军,这是兵部前些日子送来的公文,由我转交与你。”
王宗沐把文书递给俞大猷后,就静静站在一边等他观看。
俞大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快速打开兵部文书快速看完。
“总督大人。”
俞大猷伸手抱拳道:“不知大人是如何安排的。”
“我已经准备了五十万石漕粮,其中漕船装载三十五万石,剩余十五万石由将军的船队携带。
抵达天津后,卸下二十万石漕粮,转运剩余三十万石军粮随将军接上蓟镇兵马就可前往盖州。”
王宗沐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就是不知道将军的船队,能否装载蓟镇那万人兵马?”
“漕船若满载可装多少漕粮?”
俞大猷心中一阵默算后,还是开口问道。
他是知道蓟镇戚继光组建的兵马,大量装备了战车、火炮这些重家伙,没亲眼看到戚继光编练的蓟镇军,他也没把握能不能装完这么多人马和装备。
所以,主意只能在淮安想办法。
这里,可有大量漕运的漕船。
虽然这些漕船并不适合海运,可这次虽说是海运,但真正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淮安府到山东一段。
绕过山东就进入渤海,与其说是海,其实和内河无异。
直隶海湾相对外洋来说已经是风平浪静,而且此地水浅,行船风险不大。
至于天津到盖州,其实也是在渤海内行驶,安全性还是有的。
他吃不准的就是人马和装备,到底能不能一次性运走。
早知道要运输兵马,他就把那些中小号的浙船、广船也带上。
装东西很简单,只要定好船只重心,不使船只重心不稳,出海就无大碍。
可要装人,还要跑两天海路,可就得考虑更多的东西。
吃喝拉撒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否则别在船上整出什么大事儿来,就麻烦了。
朝廷往辽东调兵,显然不是寻常的兵力调动。
没看到说是带戚继光去辽东公干,戚继光可是蓟镇总兵官。
“王大人,可是朝廷在辽东和女真开战了?”
俞大猷看了眼周围,见无人在侧,不免小声出言打听道。
“我也不知。”
王宗沐轻轻摇头。
他和俞大猷现在都在内阁次辅魏广德羽翼之下,自然算是同党,也没什么好防备的。
“不过,若是对北方土蛮,似乎不需乘船渡海去盖州,直接出蓟镇长城北上就行了。
亦或者出山海关走广宁进入辽西草原,也是可以的。”
王宗沐说出关内明军进入辽西的路线都比坐船去盖州,再走陆路强的多。
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俞大猷还是深以为然点点头。
其实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话,已经让他们都确信,朝廷是对辽东女真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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