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樱井明赤脚站在沙滩上,向站在台阶上的真子伸出手。
真子嘴角弯弯,搭着他的手一跃而下。
夜色下的海滩别样的宁静,海潮声舒缓地回荡在耳边。
他们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偶尔路过几个藏在贝壳里吐着泡泡的寄居蟹。
不久前,樱井明陪真子去找了真子曾经的父亲,那位对真子许诺一定会来接她的男人。
他们站在街道红绿灯旁,望着人行道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只是老了十几岁,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两人中间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真子没有上前,就只是拉着他的手,站在马路的这边,目送那一家三口远行。
期间男人恰好回过头,看向了马路对面,真子握住自己的手在那一瞬间失控般狠狠捏了下他。
只是男人看到了他们,可目光却没有过多停留,也许在他眼中他们只是那天晚上路边随处可见的一对小情侣。
那天晚上,他们在马路边站了很久,即使对面的一家三口消失在视野中他们也未曾离去。
樱井明主动伸手揽过真子,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他没有去看真子,只是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交错天线后的夜空,感受着肩头在无声中被打湿。
那一刻樱井明清楚了一件事,真子并没有坚强到能抵御一切,她会如今夜一样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后来真子说,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但她不怪他。
她很清楚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只靠发狠就能解决的,无力感总是充斥着在我们身边,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枷锁和限制,也正是因此,人类才会如此地渴望力量吧,就好像握住了力量,就能扫平一切让人感到无力而沉痛的事物。
她又问明君你知道人们为什么总是向往星辰大海吗?
是因为这世间布满苦难,想得到的总是难以到手,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都是事与愿违罢了。
因为世间太苦了,所以要寄情于山川湖海,眺望那难以触及的星辰大海,就像我们站在这,却总是向往远方的天空。
那一刻樱井明凝视着真子的侧脸,眼前的女孩似乎在那些年的苦痛中学会了“习惯”。
她习惯了生活的苦与无力,却又始终对未来怀抱着憧憬与希望。
“真子,我喜欢你。”
他鼓足勇气如是说道。
这世上总有些女孩让人怜爱,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真子呢?
看着真子罕见地有些呆滞的小脸,樱井明知道,他将自此陪伴真子走过接下来的人生。
……
远处飘来了烧烤的香气,顺着海风,飘到了樱井明和宫本真子的面前。
女孩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松开了樱井明的手,赤足跑在沙滩上。
她负手背过身,裙摆在海风中飞扬,边后退边笑容嫣然道:“抓住我的话,我接受你的告白。”
旋即他们奔向了烧烤的来源处,而樱井明也终于在尽头前成功再次握紧了女孩的手。
海潮声徜徉着,掩藏月光的夜云被吹向远方,沙滩上的两道影子越来越近。
“咳咳。”有人叹息道,“注意点形象啊年轻人,不要在我们这种老年人面前搞这种,看了徒添伤感。”
留着胡茬的中年大叔坐在烧烤摊前,炭火前扇着风,耷拉着眉毛叹气道。
触电般分来的两人看向中年大叔。
“要来一串大尤鱼吗?”大叔忽然热情洋溢道,“限时买一送一,怎么样,明君不给小真子来上两串。”
当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两人瞬间警觉起来。
樱井明死死盯住男人,童孔中有赤金色浮现,而宫本真子眯起眼,打量着男人的上下和举止。
对方既然能知晓他们的名字,且在此毫无人烟的对方置办了一处烧烤摊,就代表他提前洞悉了他们的动向,对他们的身份了如指掌。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真是烧烤摊的老板?
可越是打量,真子的心中便越是凝重。
她看不出一丝破绽,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就只是一个路边摆摊卖烧烤的摊主,可这怎么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事到临头,人家都堵到了这里,自然没有随意离去的可能。
想通了其中关节,宫本真子浅浅一笑,主动拉着樱井明走到摊位前,扫了眼食材:
“那就麻烦老板每样都给我们来一串。”
“幼,大主顾。”中年男人笑呵呵道,“等着哈。”
说罢,竟是手脚麻利地开始取串架于炭火上翻转,抹油撒辣椒面,动作娴熟,没有一丝生疏。
看这手艺绝不是路边摆摊的便衣。
“大叔哪里人啊?”
趁着等待的功夫,真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乐呵呵道:“生物学角度可不承认我是人。”
樱井明察觉到真子握住他的手抽离,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龙。
他心中一凛,这人是龙族?!
“大叔真会开玩笑。”真子掩嘴笑道,“不是人,难道是龙吗?”
“是呀是呀,小姑娘就是聪明。”中年汉子竖起大拇指,给予赞赏,“要加辣吗?”
“大叔真会开玩笑,现在就算是次代种也未必敢出现在我们家明君面前呢。”真子微笑,“要辣哦,麻烦大叔多加点。”
“是啊。”中年老板唏嘘道,“双重血源印记,【八岐】加【皇帝】,哪怕都是残缺版,别说是次代种了,一般初代种都未必敢跑你面前。倒也未必是怕你,实是不想与你扯上任何牵连。”
说罢,他狠狠撒了一把辣椒面。
“来,大尤鱼好了,先吃着。”他递来两串烧烤,自顾自道,“不过嘛,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快被某个家伙找上门了,就想着来看看你这个被陛下看中的小家伙,到底出色在哪里。”
说罢,他抬起头,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打量了番樱井明。
切了一声。
“看上去也不咋样啊。”他摇着头,“烤鱼要帮你们分开吗?”
“好的,麻烦老板了。”宫本真子笑吟吟道,“明君确实看上去笨笨的,但一个人的内核才是最重要的。”
“内核?”老板抬头,口中叼了根烟,啧道,“隐藏的太深了,完全看不出来。”
樱井明有些无奈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
“叫我尼普吧。”中年男人笑道,“我的话,姑且算是你们的前辈吧。”
“前辈?”
樱井明和真子对视了一眼,真子若有所思道:“前辈也是被大人选中的吗?”
“算是吧。”自称尼普的男人笑道。
“前辈今夜来找我们,是有什么指教吗?”
“的确有。”男人欣赏地看向真子,“我是来提醒你们的,没有什么谈情说爱的时间了,你们需要去站在他的身边。”
樱井明神色一沉,惊怒道:“什么意思?有人要对大人出手?”
“不,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对他出手,但要囚禁或者伤害一个人,却有很多种方式。”男人幽幽道,“我希望,你们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在他的身后,一如他曾经站在你们的身后。”
宫本真子凝望着男人的眼睛:“那么前辈你呢?”
“我?”男人摇头,“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后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以前犯了不止一个错误。”
“很严重吗?”
“很严重,严重到我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男人顿了顿,“所以我来警告你们,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那前辈不如说清楚是什么错误,我们以后好提前规避。”
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只能说,千万不要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两人理解,但男人似乎没准备说下去。
他边转着烤串,边和二人说些有的没的。
“明君是怎么和陛下认识的?”
“哎,是他主动找到你的?唔……那么真子呢,一样?”
“明君要好好守护在他身后啊,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同时赐下两种血源印记。”
……
待所有的烤串烤好,男人熄了炭火,笑着说他要走了。
樱井明愣了下,没想到对方离开的竟然如此干脆。
“前辈有去见过大人吗?最近这段时间。”宫本真子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
刚转身,准备离开的男人停下脚步,回头道:“没有,老实说不是很敢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又怕他万一把我给忘了。”
他犯了错,不敢去面对大人,却又害怕大人万一把他给忘了。
这句话好像有些矛盾,可宫本真子却听出了对方不敢去的真正原因。
“前辈……还真是胆小呢。”宫本真子撩起微乱的发丝,“只是真的甘心吗?也许,他也很想见到你。”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看了眼夜色下的海面,笑了笑就走了。
樱井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宫本真子则是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明君,我们要出发了。”
“去大人身边?”樱井明试探道。
“嗯。”真子轻声道,“大人,可能要遇到一些麻烦了。”
“刚才那位……到底是谁?”樱井明皱眉。
“应该是大人曾经的臣子,就像你我一样。”
……
离开沙滩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兜,在夜色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中独自穿行。
他接通了一个电话,说我去找过那个叫樱井明的小家伙了,现在还差谁?
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赫然是奇兰。
“还有两位长老会成员,我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位的踪迹,剩下一位就拜托给你了。”
“好。”男人轻声应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电话那头却是传来一阵苦笑,“我倒是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奇兰匆匆挂断了电话,听声音他似乎要上飞机了。
中年男人收起手机,站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中,仰头望着这座不夜的城市。
不久前奇兰找到了他,带着艾德乔的一封信而来。
信上只有一句话——这一次,该换我们来做些什么了。
他们要做些什么?
男人不是很清楚,却又觉得他们的确该做些什么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陛下。
这是赎罪吗?还是因为害怕秋后算账的妥协?
男人觉得都不是。
他们就只是,想做些什么而已。
这个夜晚似乎过得很慢。
他站在大街上,目睹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终散去,大街上只剩下他一人。
从深夜等到凌晨,他等到了黎明的曙光,以及海平面下升起的温润日轮。
他眯着眼,看着渐渐悬于天上耀眼的太阳,慢慢伸出手挡住落入眼中的阳光,手掌皮肤边沿透射出热烈的赤红色。
……
……
“解析进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五点六!”
名为雾尼的人工智能跳出到弗里西斯面前,唤醒了这位假寐的君王。
弗里西斯睁开眼,眼中的惘然顿时一扫而空。
他豁然起身,下令道:“准确启程出发,目标阿瓦隆!”
“有什么好准备的?”身后的女子笑吟吟道,“反正去的也就你一个人。”
弗里西斯转身,冷声道:“你临时又有什么计划?”
“诶,主要我去了也没什么意义。”女人耸了耸肩,“我大致确认西伯利亚那座尼伯龙根的坐标了,准备先走一步去看看。阿瓦隆那里,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吧?”
弗里西斯皱眉,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乌洛波洛斯,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弗里西斯离去后,乌洛波洛斯微笑着看向雾尼,她知道,这最后的时刻,终是到来了。
她亲爱的太子……现在好像就在西伯利亚?
……
……
2011年,深秋。西伯利亚北部深处。
这里是西伯利亚的最北部,临近浩瀚的北冰洋。
天边的太阳温吞吞的,像一枚水煮蛋,怎么也温暖不了地面。
可这就是今年最后的阳光了,极夜很快就要开始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太阳不会再升起。
隐约的风声从天而降,黑色直升机如同一只巨鸟掠过低空,其上有人径直跳下了直升机,落在了无垠的雪地上。
他向停留在半空的直升机摆了摆手,转身,一头扎进了这茫茫天地。
墨色的卷云层从北边俯冲过来,海面上的雪尘被卷了起来,像是一场白色的沙尘暴,尘头足有几十米高。
暴风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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