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夏弥探出头,好奇宝宝道,
路明非背影萧索,一脸生无可恋,找了两张干净的报纸垫在长椅上躺了下来,戴上眼罩与世无争。
楚子航犹豫了下,低声在夏弥耳边道:“师弟这辈子坐火车从来没有准点过,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你玩过大富翁吗?”
夏弥额发在半空动了动,认真道:“你是想说路师兄是衰神,我们被附体了吗?”
楚子航呆了下,他没想到师妹竟然能在一瞬间就洞悉其中关键。
夏弥噗嗤一笑,捂嘴笑道:“其实你们在芝加哥火车站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忘了那天我就藏在横梁上吗?”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有这样半个青梅竹马,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的确发现自己越来越拿她没办法了。
“师兄你饿了没,要不要吃点零食垫垫?”
夏弥翻了翻背包,直接将包递到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低头看去,师妹的包里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零食,果然这不是在执行任务,而是出门踏青。
“要,我要吃。”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麻烦师妹送到我手上来。”
“懒死你算了!”夏弥回头瞪了眼某个已经躺平的家伙,“你之前不是拿了一堆零食吗?”
“吃完了啊,人家都说垫垫肚子了,那点是真垫肚子啊!”路明非呜呼哀哉,“师妹偏心,就给师兄不给我!”
夏弥脸颊微红,凶巴巴地将包甩在路明非肚子上,“好啦好啦,路少爷您想吃什么啊?小女子这就给您呈上来!”
“有薯片和快乐水吗?”路明非依旧戴着眼罩平躺,两只手在包里乱抓。
夏弥一把夺回背包,在包里翻找了下,“快乐水没有,纯净水您老凑合凑合,薯片要什么味的?”
“番茄。”
“没有!”
“为什么番茄味都没有?!”路明非出声质疑。
“因为我不喜欢啊!”夏弥理直气壮。
“那意大利红烩味?”
“喏,路老爷您慢慢享用!”
“嗯,小弥子退下吧。”
路老爷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拆开包装直接往嘴里扔,咔擦咔擦。
楚子航站在行李箱旁,笑容转瞬即逝,师弟和师妹真的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啊。
夜幕彻底降临,火车站内工作人员都换了一班。
楚子航站在火车站门口向外望去,夜色寂寥,空旷道路上连路灯都熄一盏亮一盏,远处起伏的山脉在黑暗中就像沉睡的巨人,周边附近只有这个站口还亮着灯光,就像最后的守夜人,守在门口的两个警卫也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他观望了一阵,转身回了候车厅落座。
师弟躺在自己左手边,戴着眼罩呼呼大睡,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做到下午睡了一飞机,现在还能这般香甜入梦的。
夏弥则躺在他的右手边,面向椅背,身体微微蜷缩,只露给他一个后脑勺。
楚子航坐在两人中间,看着面前镶嵌在墙面中的镜子发呆。
三个人睡了两个,总要有个负责守夜,习惯了独自行动的楚子航自然而然地代入了守夜的职务。
何况这两家伙压根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候车厅内寂静无声,只有墙上时钟指针移动的嘀嗒声。
楚子航忽然睁开眼,警觉地环顾四周。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警惕地扫视周围,发现候车厅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天窗上泼洒进来的月光。
售票窗口处空无一人,门口的两个守卫也不知去了何处,今夜负责值班的工作人员似乎集体旷工。
整个候车大厅被清冷如水的月光笼罩其中,天窗的窗格影子拉的斜长,投射在长椅靠背上。
此时是七月末八月初,仍属于夏天的范畴,楚子航下飞机后就查了本地气候,今夜气温在20℃~25℃间,即使穿着短袖也不该感到冷。
可此刻的楚子航却感受到了彻骨的严寒!
空气变得黏稠而湿润,浓郁的雾气漂浮在候车台屋顶的上方。
雾气越来越浓郁了,像是从候车台外渗透进来,水雾弥漫在候车厅内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此时水汽浓度高得令人惊异,能摸到的东西上都覆盖着一层水膜。
楚子航第一时间就想叫醒师弟两人,可等他伸手想要摇醒师弟时,却抓了个空!
他脸色一变,猛地低头看去,才发现路明非和夏弥都不见了去向,就像这间火车站内的值班人员一样离奇消失!
楚子航迅速站起身,抓过自己的网球袋,拉开拉链,握住刀柄,拔刀出鞘。
铁青色的光飞溅而出,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上行,楚子航再次握住了村雨!
水汽丝丝缕缕地顺着地板蔓延,沿着他的脚腕向上攀升。
楚子航捻了捻手指,指面格外的湿润,空气中的水汽已经浓郁到了饱和的程度,地面也变得异常湿滑。
而这一变故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天前的润德大厦!
熟悉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那是冰冷、独一无二的暴风雨般的气息……
那条被暴雨笼罩的高架路!
楚子航忽然痛苦地捂住头,大脑深处不断传来剧痛感,无数凌厉的青紫色线条在脑海中扭动,仿佛古老石碑上的象形文字!
深深扎根在血脉深处的记忆于眼前闪灭,就如最深的梦魇——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年轻人躺在黑石的王座上,胸口插着白骨的长剑;少女在石刻的祭坛上翻滚,发出痛苦地尖叫,好似分娩的前兆;铜柱上被束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白发飞舞,眼中流下血泪;最后是黑色的羽翼撕裂天空……
这些闪灭不定的画面他在六年前的高架路上看到过!
这是灵视!
可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灵视现象?
楚子航突然抬头,目光惊恐地看着那面镶嵌在墙壁中的镜子!
那面镜子原本只有一米高,半米宽,可现在却仿佛通天彻地,连接着两座世界!
镜中的世界涌动着雷霆和金色火焰,骑着八足骏马的古神矗立风雨中冷冷凝视着他。
镜面倒映出的景象不是这间候车厅,而是风雨中的高速公路!
奥丁!
祂又一次骑着八足骏马,手握昆古尼尔而来!
不……不可能……不可能!
师弟明明已经在那个晚上手刃了祂!
祂怎么可能还活着?!
成群的黑影出现在奥丁身侧,无数双金色的瞳孔像是火炬在燃烧,他们冰冷地凝望着镜外的楚子航,就像一群死神注视着垂死者,等待收割新鲜的灵魂。
那些黑影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用的是最古老的语言,似吟唱又似哭泣,似乎隔着很远,又似乎近在耳边。
那是……
猪叫?!
楚子航愕然睁眼,从噩梦中惊醒。
他剧烈喘着粗气,好像要窒息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传来指针嘀嗒嘀嗒的声音,再远些是售票处两位女士低声议论的声音,讨论着家中孩子在学校的表现,门口方向不断传来门卫的哈欠声……
世界一瞬间恢复了正常,那种烟火气回到了他的身边。
楚子航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
他仍旧坐在座位上,存放着村雨的网球袋安静地躺在脚边,拉链也没有被拉开。
他又抬头,那张镶嵌在墙壁内的镜子倒映着自己苍白的面孔。
忽然间一声悠长似猪叫的声音再次传来,楚子航看向左手边,终于找到了这声音的来源。
师弟在睡梦中哼了哼,翻了个身,又舔了舔嘴唇。
楚子航面露苦笑,无力地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师弟香甜的睡颜说不出话来。
气温恢复正常,空气中暖洋洋的,穿着短袖也不会冷,可他的手臂上却全是鸡皮疙瘩。
这真的是……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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