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骚

  眼看着野猪把黄狗挑飞了出去,李宝玉直接从树上出溜下来,双脚一落地,便自腰后抽出侵刀。

  他甚至不去砍树棍套刀,直接拿着一尺来长的侵刀就要往柞树底下冲。

  “滚一边去!”

  突然,赵军一声大喝,震住了李宝玉。

  李宝玉猛地一回头,见赵军单膝跪地,双手端枪瞄着坐在树下的野猪。

  “哥……”李宝玉持刀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抱坐在树上的李如海,他想喊两句,让李如海一定不要松手,但又怕自己一喊,就会影响到赵军开枪。

  李宝玉哪里知道,此时的赵军正处于两难之间。

  赵军也想开枪打死野猪,但两条狗现在几乎已经是扑在野猪身上咬了。

  虽然此时赵军瞄准在野猪身上,可狗是会动的,瞄准之处离狗太近,万一狗往旁边一动,挨上一枪不死也伤。

  但若不开枪,树上的李如海可怎么办啊?

  这小子万一一个没抓稳,从树上掉下来了,摔在雪地上还好说,可要是摔在野猪身前怎么办?

  十三岁的小身板子,让四百多斤的大野猪挑上一下,那还有好?

  是,这熊孩子是可恨,但也不能不管啊!

  耳听李如海哭声越来越盛,赵军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将心一横,找准空当扣动扳机。

  就听“嘭”的一声,紧随着的是野猪一声哀鸣。

  这一枪擦着花狗左肩膀就射了过去,直入野猪胸膛,进眼儿小,出眼儿大,一个血洞出现在野猪的脊背上。

  射穿猪背的子弹打在树上,这柞树在冬天受了冻,外面一层坚硬无比,但也被子弹打得木屑纷飞。

  嘭!

  又是一枪,子弹直穿野猪那昂起嘶吼的喉咙。

  枪声一响,就好像是在发令一样,花狗狠狠地扑上去就咬。

  再看那野猪,躺在地上,已无生息。

  赵军把枪一收,冲身旁惊呆了的李宝玉喝道:“瞅啥呢?还不看大黄去!”

  “啊!”李宝玉回过神来,急忙奔黄狗跑了去。

  黄狗躺在地上,腹部一起一伏,它肚子被野猪挑了个窟窿,肠子从里面滑了出来。

  此时的黄狗,侧躺在地上,长大了嘴巴哈着气。

  它看到李宝玉跑来,它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地紧盯着李宝玉。

  见黄狗如此伤势,李宝玉眼圈瞬间可就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当狗主人对上狗的这种眼神时,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就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那是一种无助的眼神。

  敢与野猪、黑熊争斗的猎狗,只有在受伤之后,才会对主人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哭啥?一边去。”赵军赶来,看了一眼黄狗伤势,喝了李宝玉一句。

  等李宝玉闪在一旁,赵军则蹲在黄狗身前,一段一段地把它肠子给塞了回去。

  “把绑腿解了。”赵军一边忙活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李宝玉吩咐道。

  “不用,不用解。”这时候,李宝玉也回过神来,忙从裤兜里又掏出了一副绑腿,弯腰递在赵军面前。

  赵军抬头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准备的还挺充分。”

  李宝玉也是一笑,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报纸包,递给赵军说:“我还从家整了点烟面子。”

  赵军无奈地一撇嘴,拿过纸包才说:“你这又是绑腿,又是烟面子的,你是等着咱家狗受伤呢啊?”

  李宝玉嘿嘿一笑,蹲下身摩挲着黄狗的脖子,问赵军道:“哥哥,大黄不能有事吧?”

  “没事。”赵军把烟面子撒在黄狗的伤口上,然后用绑腿一圈圈地缠在它身上,“回去缝上,再找老韩给开两天消炎针。”

  “那……”李宝玉闻言,很是迟疑,“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咱让他来给咱家狗打针,他不得骂街啊?”

  “给他个野猪大腿,他一准儿屁颠屁颠地就来了。”赵军从地上站起,对李宝玉说:“你接着给它缠,我去给猪开膛。”

  “哎呀,对呀!”李宝玉惊呼一声,“哥哥你快去吧,别一会儿捂臭膛了。”

  赵军从李宝玉腰后抽出侵刀,就往柞树下走去。

  正常情况下,野猪活着的时候,它身体内外会保持一个温度的平衡。

  但野猪死后,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春、秋还好,可若在冬天,体外极冷,可它体内极热。热到胸膛里的血都烫手,如此若不能尽快开膛放血,野猪就容易臭膛。

  一臭膛,从里臭到外,那一身猪肉也就不用吃了。

  “去,去。”赵军走近,赶开扑在野猪身上撕咬的两条狗,然后费劲地把猪翻了过来。

  这猪往过一翻,仰面朝天时,一股骚气扑鼻而来,熏得赵军一皱眉。

  之前曾说过,野猪起窝以后的第一件事,和大多数的人都差不多,就是排泄体内污水。

  它们和狗还不一样,狗要撒尿还知道找个地方抬抬腿。

  而野猪呢,从地上站起来就尿,咋站起来的,就咋尿。脚都不挪地方,尿完了再走。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它们有可能晚上回来,还趴在原来这个地方。

  趴着趴着,就一身骚。

  说起来,小野猪和老母猪还好,关键是炮卵子,越大越骚。

  五百斤往上的炮卵子,那肉都是骚的。再大到七、八百斤,那肉炖的时候,用什么料压不住它的骚气。

  所以,这屯子里男人之间互相开玩笑、互相攻击的时候,有的说对方“你个骚炮卵子”,这就是说人不正经的意思。

  但是今天这头野猪,格外的骚。

  赵军一边从它喉咙处往下开膛,一边在想,按这猪的体重,不至于这么骚啊。

  等赵军给猪开完了膛,那边的李宝玉已经给黄狗包扎好了,他把黄狗抱了过来,准备让黄狗吃点肉。

  这狗是受伤了,但肠子没被挑透,还真没什么大事。回去就是养,现在该吃吃、该喝喝。

  猎狗啊,不怕受伤,只要能干下来货,能吃到肉,它们就越干越熟练,越干越厉害。

  它们怕的是受伤还下不来货,几次干不下来,狗连续失败就会使信心受损,从而便以为打猎就是这样,就会越来越懒、越来越滑,渐渐地这狗也就废了。

  李宝玉把大黄狗放在地上,这时候大黄狗已经能站起来了,就是走道有点吃劲。

  李宝玉抽了抽鼻子,问赵军道:“哥哥,咋这么骚呢?”

  赵军从野猪肚子上剃下一块肉,亲自起身走过来,喂在大黄狗的嘴里。

  这是特殊,这是例外,这是对它忠心护主的奖赏,否则的话,是应该先喂头狗花小儿的。

  等黄狗叼住了肉,赵军抬身向李宝玉使了个眼色,李宝玉没有抬头,但这时树上那位少爷可忍不住了,只听李如海声音里带着哭腔地说道:“你俩倒是给我接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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