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为一人而设局

  相比于去见那些礼部的人,见骆安,更令余承勋振奋。

  骆安到江南的消息,看似被封锁,但朝中事没有不透风的墙,新皇登基后兴王府派系的干将时刻都被杨廷和的人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录和研究。

  有关骆安到南京,看似来整肃南京锦衣卫,可谁知背后是否有别的政治目的?

  这让余承勋觉得,自己或许能从骆安那儿探听到什么。

  对付江南官场那些文人我不在行,对付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武夫,还不手到擒来?

  于是。

  余承勋坚持让朱浩带他去见骆安,参加由一名徽商举行的宴会。

  徽商名巩义。

  此人在江南一代很有名,跟苏熙贵这样典型的官商不同,巩家世代都是做平民生意的,背景并不雄厚,以往依托的是南京地方上的权贵,偶尔负责一些官府的采办。

  如今新皇登基,江南势力划分不明确,加上他跟湖广那边多少有些关系,由湖广巡抚席书引荐,让巩义设了这么个饭局。

  等朱浩和骆安到地方时,才发现又是固格局恢弘而又不失雅致的园子,门口只停了两辆马车,但光是在外面等候的仆从就有几十名,还有锦衣卫的人在门口维持秩序。

  这位是朱大人吧?朱浩和余承勋从马车上下来后,一名锦衣卫模样的人上前来行礼相问。

  朱浩主要是太过显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却乘坐豪华马车而来,即便不着官服也一身贵气,就算不认识朱浩的,也大致能从他的穿着判断这位就是大明的少年状元。

  朱浩点头:正是。

  对方笑道:乃朱千户吩咐,说是您到来后,先请您到里面休息……不知这位是?

  我同行的余翰林,特地过来看看。没问题吧?朱浩问道。

  请。

  那名锦衣卫不再赘言,带领二人往里面走。

  ..........

  ...........

  到了园子里。

  先到西厢院,给安排了房间休息,坐下来后,香茗奉上,连端茶送水的丫鬟都颇具姿色,令余承勋不由多看了两眼。

  等人退下后。

  余承勋摇头叹息:这江南官场可真是浮华,好像走到哪儿都讲个排场,这点京城可比不了。

  朱浩拿起茶杯,往嘴边凑了凑,却只是嗅了一下茶香,没有入口的意思,微笑道:这大概便是为何传言老说南京官场适合养老的缘故吧。

  今天都什么人?

  余承勋问询。

  来一趟,只知道做东的是一名徽商,宴请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其余情况一概不知。

  余承勋大有一种要落入圈套的不妙感觉,毕竟周围两眼一抹黑,虽然自己这边也带了人来,但到底这里不是杨廷和长期耕耘的地盘,敌人都藏在暗处。

  朱浩道:据说有一名南京工部主事,还有就是我家伯父,至于其余人……可能就没谁了吧。

  那为何令伯父要请你过来?

  余承勋有些不解。

  这局,怎么看,都好像跟朱浩无关,朱万宏为何要把自家侄子叫过来?难道不知道自家侄子现在是杨廷和的人,要跟新皇派系出身的骆安避嫌?

  朱浩这才轻轻抿了一口茶,等放下茶杯,笑了笑道:这可就有讲究了……其实我大伯,想与骆镇抚使搞好关系,奈何他搭不上桥,却是我曾经在兴王府读书,算是跟骆镇抚使有些交情。

  余承勋又皱眉。

  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避嫌,不过想想也是,

  朱浩在王府读书的事,谁都知道,他从无隐瞒的意思。

  余承勋忍不住问道:你在王府读书,到底认识多少人?

  朱浩笑道:认识的人还算多吧,毕竟家里锦衣卫出身,当时安陆可只有我一家锦衣卫。

  哦。

  余承勋终于明白了朱浩的意思。

  别看现在朱万宏要巴结骆安,其实换作几年前,在安陆时,锦衣卫作为弘治帝派去安陆监视兴王府的存在,以锦衣卫干户家族的势力,在地方上影响力可不小。

  骆安那时不过是王府典仗,能跟根正苗红的朱家相比?

  那时朱浩以锦衣卫朱家出身,到王府内读书,等于是代朝廷进王府监视兴王府的,就算兴王府对朱浩恨之入骨,但也要保持面子上的和气。

  你不该来。

  余承勋站在朱浩的角度,评价了一句。

  大概是提醒朱浩。

  彼一时此一时,你现在出现在骆安面前,很可能自取其辱。

  .......

  .......

  宴席即将举行。

  朱浩和余承勋被请到宴客大厅时,朱万宏正在跟做东的徽商巩义,以及一名南京工部主事说话。

  上前互相通报姓名。

  才知道那工部主事名叫霍韬,乃正德九年进士,但正德朝时基本就没怎么当官,如今在南京官场混日子。

  至于巩义……

  因为没有官身,甚至连官府背景都不强,余承勋自然不太放在眼里。

  一名南京工部主事,看起来人微言轻,其实跟朱浩和余承勋的官阶没大的区别,只是朱浩和余承勋身上顶着翰林的名头,看起来更唬人,以至于巩义最初对霍韬还很巴结,后面就只是在朱浩和余承勋面前显摆。

  而显摆的内容,就是他在江南的宅院有多大,人畜有多少,生意有多大……

  跟苏熙贵那种低调发财的人不同,民间出身的商贾,更注重排场,尤其他们想让当官的知道,他们可以提供一些物质上的支持,以换取政治上的便利。

  苏熙贵不需要跟人咋呼,毕竟他无需从别人那儿换取什么资源。

  不是说北镇抚司镇抚使会来?为何还没见到人?

  朱浩笑着问道。

  霍韬犹豫了一下,道:大概……还在路上。

  其实霍韬对于自己为何会被邀请来参加这饭局,也有些疑惑,毕竟他在朝时间不长,再加上朝中没有强大背景,在南京官场也只是个混日子的小透明罢了,倒是他的性格属于那种激进型,面对时弊,他会经常上疏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

  针对的都是内阁、宦官议政,再或是东厂和锦衣卫是否该掌管刑狱等事,发表的意见都比较尖锐。

  他年纪才三十多,在朝中属于少壮派。

  他不知道的是,他能到来,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状元。

  ...

  .....

  等了很长时间,骆安姗姗来迟。

  几人上去迎接。

  朱万宏本来想直接跪下去磕头,但又想到自己的侄子和侄子的同事还在,人前表现出这窝囊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他锦衣卫干户的风采,也会让人觉得他朱万宏没骨气,或是被余承勋认为他投靠了杨廷和一党。

  所以他还是保持了克制,几次想跪,都忍住了。

  骆镇抚使,久违了,这位是在下的同僚,余承勋,字懋功,还望多多提点。朱浩笑着引介。

  骆安闻言愣了愣,随即仔细打量余承勋。

  这局看起来是为迎接

  骆安而设,但其实骆安到江南时间已不短了,乃是专门为余承勋而设。

  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目标是谁,至少骆安对此一清二楚。

  巩义终于见到正主,马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将一本书递给骆安,毕恭毕敬地道:骆大人,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望您笑纳。

  直接送礼,还很干脆了当,只是送本书……

  一本书能值几个钱?

  骆安打开书一看,里面明显夹着东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巩义叹道:草民得知如今东南海防缺兵少粮,正想尽自己一份心意,这只是聊表寸心罢了……另外还准备了一些日常用度,已让人备着,骆大人走的时候让人带上就好。

  巩义一看就很会来事。

  骆安将书直接揣进怀里,笑道:有心了。那骆某就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这是身为大明子民,应当做的事情。巩义笑道。

  骆安道:有关令侄到国子监读书之事,骆某会跟上面通禀,想来问题不大。希望他将来好好为朝廷效命。

  此话一出,余承勋的脸顿时僵在那儿。

  尽管余承勋不知道一本页中能夹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听骆安这意思,是要卖官鬻爵?

  虽然只是给国子监招了个学生,属于例监的范畴,而例监的先例从景泰年间就有,不算稀奇,但骆安所说的他将来为朝廷效命是什么意思?这是给他预定了官职?从国子监出来,直接委命官缺?

  哎哟吼,我这一来,好像窥探到什么大秘密啊。

  余承勋不由望向朱浩,好似在用眼神向朱浩求证,你听到了吧?回头要参劾此人,你可要给我作证,咱俩都是当事人。

  可惜还没等余承勋发表任何议论,一旁的霍韬便出面质疑,喝问:骆镇抚使,您这是何意?公然纳贿吗?

  骆安望着霍韬没说什么。

  眼神好像在说,哪儿来这么个不识相的人?被邀请来参加宴会,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巩义急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在下对朝廷的纳捐,绝对不是行贿。还望霍大人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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