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皋人还没回兴王府,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已经拉开序幕。
关键人物其实并不是唐寅,而是跟袁宗皋在王府中权责有着竞争,平时还装老好人的张佐,当然唐寅去跟张佐合谋时,要让张佐觉得唐寅是无意中掺和进来的,属于“被动”的一方。
如此一来,张佐才能放心大胆跟唐寅结成同盟,准备利用完了就抛弃,却不知不觉被唐寅利用……
如何能达到这种效果,必然要有朱浩在旁出谋划策。
以唐寅的脑子……
恐怕支撑不起这么庞大的运算量。
第二天王府上下都在为迎接袁宗皋而忙碌。
但此事好像跟朱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该读书读书,该散学散学,下午早早便从王府离开,没有等袁宗皋回王府时去凑个人头。
王府上下现在还真没有不认识朱浩的,别的不说,就以朱浩能跟王府做成两千两银子的望远镜生意,就让很多人觊觎,所以朱浩要尽量表现出跟王府内部纷争毫无关系的样子。
这一天他提前跟公孙夫人约好,带去他的实验室和学院看看。
虽然公孙夫人正式“上工”会在生孩子后,但在生孩子前不影响走动的情况下,先把场地熟悉一番,再把人员熟悉一二,看看其对工作环境是否满意,顺带再以公孙夫人的实际情况,决定下一步招生计划。
朱浩直接带公孙夫人到了城中临时租住的院子,这是给两个村子孩子住的地方,偶尔关敬也会过来。
当朱浩带着公孙夫人抵达院子时,李大根和李二根两兄弟正在那儿练武。
也是最近没啥事做,再加上兄弟俩不是读书那块料,居然跟关敬学武,难道也想去戏班唱武生?
“停下来,停下来……”
朱浩进到院子,公孙夫人没有贸然跟进去,毕竟一个妇道人家随便进别人家的院子不好,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成年男子。
“看什么呢?出来见过夫人。”
“夫人?哪位夫人?”
闵斐元手里拿着本《论语》,闻言过来一看,等发现是个娴静、大腹便便的孕妇立在门口时,赶紧后退几步。
虽然他们都是村里出来的,礼数什么的不是很周全,但在课堂上接受过“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育,尤其对方还是孕妇,离远一点比较好。
“师娘,请进。”
朱浩笑着回身对公孙夫人说道。
公孙夫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走进院子。
她四下环顾一番后点头:“地方倒是很雅静。”
朱浩道:“就是从城外村子里找了些小孩子过来读书,不过既然是师娘来教的话,以后这里可以作为女学堂的场地,他们这些个小子则搬到别的地方……师娘看看这里的环境是否满意。”
“挺好的。”
公孙夫人倒也不是说客气话。
朱浩找的地方,看起来处于深巷,远离喧嚣,但也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偏僻之所,周围都是民居,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院子,再加上朱浩租回后修葺了一番,设施什么的都很齐全。
一般人家开学馆,可达不到朱浩这水准。
谁让朱浩“大少爷”出身,手下产业链完善,财大气粗还非常舍得投入呢?
“师娘请到里面看看……旁边是他们的寝室,就不带你进去看了……这边请。”
朱浩带着公孙夫人到课堂参观,里面明亮而又宽敞,除了黑板、桌椅板凳外,还配备笔墨纸砚,教学用的书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
“回头我会给师娘准备几本女学的书,方便授课。”
朱浩继续介绍他设立的学堂,“另外我准备为师娘配备一个助理,嗯……是个女子,尚未成婚的那种,她的学问和见识自然比不上师娘,但如果有人帮衬的话,可以让你更好地教学。”
“助理?”
公孙夫人不由皱眉。
这孩子,花样为什么这么多?
朱浩往屋外看了一眼,就见闵斐元和李家兄弟都瞪大眼往里边瞧,这时候他们都顾不上读书和练武了,都觉得很新奇,怎么东家突然就带了这么个女人前来?还称其为“师娘”?难道以后找个女人教我们?
“看什么看?出去瞧瞧关敬来了没有,有点眼力劲儿行不行?”朱浩厉声训斥几个看起来比他年岁大许多的孩子。
公孙夫人本想说,不用如此麻烦,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等,毕竟我在院子里停留久了也不好。
但外面几个孩子对朱浩言听计从,如果朱浩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反而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吓人的惩罚,平时喝斥上两句,他们还笑呵呵觉得心里舒坦。
也不是说他们就是犯贱,而是因为他们进城本就是来学手艺,有当学徒的觉悟,再说朱浩是以东家兼师长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是为了跟他们做朋友的,作为师长自然要拿出威严。
三个孩子出去等,不一会儿,便把关敬迎了进来。
与关敬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正是公冶菱。
公孙夫人看到一个比自己似乎要年长一两岁的女子,气质不俗,心下好奇,与朱浩一起出了教室来到院中。
“东家,不知您传唤,有何事?”公冶菱得到关敬传话,特地放下练功,与关敬来见朱浩。
来之前,她担心朱浩是要让她去接待什么贵宾,对她的名节有损……
朱浩道:“公冶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孙夫人……是我在王府中教习公孙先生的妻子。”
公冶菱一听,对方大有来头,其夫君能在王府教书,想必水平很高,其自身也必定出自书香门第,熟读诗书。自己不过是个乐籍女,见到此等地位的“夫人”,应该低下头立在一边,连话都递不上才是。
公孙夫人也有些懵逼,完全不知眼前是怎么个光景。
两个女人相互行礼,都没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朱浩笑道:“公冶姑娘,之前我不是问过你,年底身契到期后作何打算吗?当时我跟你说过,我准备给你找份差事,让你在安陆本地既能生活,还有事情做……不用每日陪着笑脸迎人……
“这不,我准备在安陆开个女学班,特地找了我师娘来授课,打算让你给她当助理,你看如何?”
公冶菱瞪大眼睛,脸上充斥各种小问号。
“东家,这……”
公冶菱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没有感激,也没有喜悦,心里全都是费解。
整啥呢?
我唱戏唱得好好的,之前是说过契约到期后不打算续签,但我也没说不打算登台表演啊,你可以给我换一种合约,让我跟关家父子那样挂靠戏班,混口饭吃就行。
我自幼学唱戏,现在都快二十岁了,除了唱戏我还能干嘛?嫁人生子吗?我乐籍女还能嫁给谁?戏班的乐师?嫁过去后说是相夫教子,还不如说是继承我乐籍的工作,把技能传给下一代……
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让我教书育人?
是不是有点扯淡?
朱浩道:“说实话,戏班中唱戏,二十岁前还好,往后会愈发困难,不如教书育人……也不让你们教男童,教女孩便可,平日教学以女学为主,没什么难度……我再把一些独门手艺教给你,你再传授给学生,如此女学学堂和工坊都可以撑起来……公冶姑娘,你不会是……想拒绝吧?”
公冶菱苦笑着摇头。
一旁公孙夫人问道:“朱浩,你说的工坊……是你家里的工坊?”
“是啊。”
朱浩笑道,“我家里的工坊需要人手,但不需要壮劳力,心灵手巧便可,平时都是我带的这些小家伙帮我完成一些精细活,如果找几个愿意帮家里分担压力的女孩来学手艺,顺带读书识字,她们将来也有出息,不好吗?”
公孙夫人自己就读书,自然不会跟这时代未开蒙的妇人那般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她听来,朱浩的这个计划……很疯狂。
“好是好,但就怕女孩家里不同意,这世俗的眼光……怕是不那么容易接受。”
公孙夫人感觉事情不会太简单。
朱浩继续笑嘻嘻道:“女先生教授女弟子,与她们声名无损,工坊中做工赚钱养家,分担家中压力,赚的钱或许比普通力夫赚得还要多,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但对于小门小户来说,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容错过吧?”
公冶菱听出朱浩话中之意,急忙问道:“那我以后……不用登台表演了?那……那不是让东家蒙受损失?”
朱浩还在笑。
你说的是一般情况。
我岂是一般人?
“戏班那点收入,说实话,相对我家整体营收来说……九牛一毛,不过是我的副业罢了。”
朱浩道,“契约满后,你不用离开,仍旧是戏班的一份子,想唱就唱,可以继续当戏班的台柱子,我只是额外给你找个差事做,或许这边会慢慢成为你的主业……唱戏毕竟不能干一辈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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