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刚带着朱浩回到王府西门,便开口问询:“戏班子真是你自己掏钱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朱浩笑道:“几十两银子,都是我之前经营书场赚的,没用家里的钱。”
陆松明显不相信。
但他的猜忌心比之前少了很多,在于他见识到朱浩跟人谈生意时表现出的精明,若是把朱浩换做是个市侩的成年人,并不违和。
“时间谈定,就劳烦陆典仗去跟王府的人告知,顺带把当日演出的事安排好。”朱浩笑着说道,“如果陆典仗担心戏班中有被锦衣卫收买的探子,那就得把戏台布置好,避免戏班的人跟王府的贵人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再就是安保方面……”
陆松抬手打断朱浩的话:“够了,王府中事,毋须你多言。”
朱浩笑道:“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嘛,咱的心思都一样,为了王府好,再说我也不能确定这戏班里是否真有锦衣卫收买的人……出了事,我也怕担责啊。”
陆松不再理会,丢下朱浩,独自往王府内院去了。
……
……
下午朱浩就把戏班要来王府演出的好消息透露出来。
朱三和朱四最为兴奋。
朱三不理会正在闷头读书的京泓,缠着朱浩问询有关新戏的事。
朱浩道:“再过几天自己去看不就行了?我现在给你们讲了,看的时候不就少了很多乐趣?再者说了……讲的哪儿有唱得好?留点神秘感吧。”
“小气鬼,就不能多跟我们说说?”
朱三好似生气了,坐在那儿闷闷不乐,本以为朱浩会哄她或是改变心意给她讲新戏的事,等半晌后回头,发现朱浩已趴在座位上睡着了,顿时火冒三丈,“让你出王府一趟,这么累吗?先生要来了,赶紧起来上课!”
朱浩无动于衷。
朱四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提醒道:“三哥,我看出朱浩是真的累了,最近都是他在讲课,我们还让他操持戏班来王府演出的事,能不累吗?让他睡会儿吧。”
这一睡……
就是一下午。
全在于公孙衣一直没出现在学堂,只是中间有人过来知会了一声,说让几个孩子自行复习功课。
快到散学时,朱三还在琢磨公孙衣的事,嘴里小声嘀咕:“是不是要把他给换了?先前我好像听到父王跟人说,要在外面找个新教习回来。”
没人回答。
“喂,朱浩,你怎么还不起来?天马上就要黑了,白天睡这么多,晚上你怎么办?”朱三转头看着朱浩。
京泓放下书本:“晚上他可能还要出王府去听戏吧。”
“什么?”
这次不但是朱三,连朱四都瞪起眼来。
还有这种骚操作?
京泓皱眉道:“你们不知道吗?戏班都是他的,平时上课,他自然没法打点,只有等晚上才会去……之前还叫我一起去听戏呢,不过最近……我忙着补习,年底的考核时间快到了……”
朱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凑到了一块儿,气恼道:“原来他平时这么喜欢跑到外面去玩啊,那难怪白天会睡觉了,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出去?”
朱四脸上带着几分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道:“你光羡慕也没用啊,就算朱浩想带你和我出去,咱俩有机会吗?”
“哼,我看他就是不想带我们玩,今天下午这么多时间,就算不给我们讲戏,讲讲之前那个郭木头的故事也好啊……这家伙……还在睡,起来啦!再不起来我要用拳头伺候了!”
朱三好像个疯女人一样,张牙舞爪对着朱浩吼道。
朱浩其实早就醒了,之前一直闭目琢磨事情。
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在场几个孩子,除了呆滞的陆炳外,其余三个小的一脸精明相,都有主见了……
但跟生瓜蛋子没什么区别!
朱浩道:“王府又不是我家,我进王府来是为了读书,读书外就不需要养家糊口吗?今晚我又不出王府,熬夜写戏本行不行?”
“写戏本?我能不能看看?”朱三马上瞪起眼问道。
朱四不解地问道:“三哥,你脸色变好快啊,你刚才不是还要用拳头招呼他吗?”
朱三被戳破,白了弟弟一眼:“你知道个屁啊,他会写戏本,我把他打坏了,谁给我们讲故事?要不这样,我去跟母妃提一嘴,今晚咱俩一起到朱浩那儿睡……怎么样?”
朱四道:“想都别想。”
朱三突然眯起眼笑道:“把他带到咱睡觉的地方不就行了?让他在榻前写戏本,我随时都可以看……”
朱四这次没吱声,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姐姐,好似在说,你是发痴还是发疯?
就算父王和母妃不在意朱浩王府伴读的身份,准许他跟我们一起玩,但你终归是个女孩子,怎可能让朱浩进你的闺房?平时我想进你房间都难呢。
朱浩道:“我写戏本的时候,不希望别人打扰,这点你可以问问京泓。这次我是为王府堂会准备的,如果写得不好,你们看得就不过瘾,为了你们能欣赏到好戏……是不是该给我一定的自由空间,别老是打搅我呢?”
朱三又不高兴了。
但她又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不过随即到了散学时间,外面有侍卫过来迎朱三和朱四回内院,这次的讨论到此结束。
……
……
朱浩和京泓回到西院。
京泓神色有些落寞:“朱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以后我们再不会相见。”
朱浩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说那么伤感干嘛?再说也没谁来通知王府考核真要淘汰一人,谁知道世子是不是瞎说的……再者,你怎么确定考得一定比我差?我最近心思都没放在读书上。”
京泓一脸懊恼之色:“我想过,以你我现在的差距,就算我想超过你,至少也要两三年后,而且在此期间你还得荒驰学业……但凡你稍微努力,我可能还要再有个四五年才能超过你。”
朱浩本想说,小伙子有志气,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说几年要超过我是不现实的,要不你等下辈子?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识上……怎么才算超过了呢?
“那我祝你成功。”
朱浩最后只能说出一句祝福的话,尽管在京泓听来,略显刺耳。
京泓道:“我其实想说,如果我离开王府,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再见到你,我想知道你课业进度到哪儿了……再便是,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到我家,我……可以请你吃饭,而且我有个妹妹……”
嗯?
妹妹?
朱浩不解地问道:“京泓,你什么想法?让我去你家吃饭,跟你妹妹认识一下?你不会是想给我当媒人吧?”
京泓道:“媒人?好像……不是。”
虽然京泓自诩为小大人,但有关人成年后会发生的事,依然似懂非懂,正如朱浩所想,他就是个生瓜蛋子,怎会明白熟瓜的世界是怎样的?
“我是想告诉你我家里的情况,另外我母亲又有身孕,可能明年中我还会有弟弟妹妹出生……再便是我父亲还要在安陆留一年左右……如果我父亲任期结束离开,那时就算我不被王府淘汰,也要跟着父亲走……长寿县并非我祖籍……”
京泓认真跟朱浩说他未来的规划。
朱浩点头:“京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是朋友嘛,一天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就算以后真的见不到,等长大后还是会见面的,或许以后考学的时候就能碰上呢?
“不过……我有句话想提醒你,既然选择了来王府读书……就要努力一直留下来,不要想出去后怎么办,在兴王府读书也可以有很大的成就……不走科举就有的成就,你这年岁或许不明白……”
京泓摇头:“我明白,我父亲说了,未来兴王府可能会出皇帝。”
“吼吼。”
朱浩笑声有些奇怪。
京泓道:“父亲不让我对外人说,但我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的,其实这也是父亲让我进兴王府当伴读的根本原因。”
朱浩轻轻叹息:“你父亲真是敢想敢说敢为啊,换了别人,就算有此等想法,也不敢付诸实施,他教导你的方式……值得商榷,真不该跟你说那么明白的……”
京泓听到朱浩非议自己父亲,瞪着朱浩道:“不管家父怎么想的,他都是为了我好,但当今陛下春秋鼎盛,这种事不要外传……朱浩,我是把你当至交才如此说的,我希望你也能坦诚告诉我,你的学问……真的是那位陆先生教的吗?”
朱浩稍稍惊讶了一下。
这小子拐弯抹角示好半天,就是为了打探虚实?
朱浩道:“是或不是,对你而言有意义吗?”
京泓想了想,不由点头赞同朱浩的说法,语气坚定:“我就当是了,我想过,如果我离开兴王府,我会用功读书,等过两年……我会跟家父提出,出去游学,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陆先生……我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寅,我会诚心拜他当先生,承继他的学问……我定有机会超过你!”
朱浩差点就要为京泓鼓掌。
有志不在年高。
但又替这小子悲哀。
这是造了多大的孽,让这小子以为唐寅无所不能?
是不是该告诉你小子,别做那些无用功,用心读书才是正道,别总把自己落后的原因总结为别人条件更加得天独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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