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临头
车府后门。
汤昭抱着,缓声道:“车镇守,临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云州再见。我先带阿云回下处,烦请你告诉隋家班他们一下。”
他当然也可以回到大厅去,但回去再见隋家班的人,大家便要相认了,到时候必有一番悲喜,这等真正的情感原不必暴漏给众人看,他又不是演员,没的在聚光灯过这个瘾。
车林不管明不明白汤昭的理由,但这等小事也不可能反对,道:“好的,我告诉他们。咱们云州再见。我有好久没有出过幽州,当镇守使当惯了,确实很难有思考的机会。但愿下次再见时我会想清楚……”
话音未落,汤昭骤然回头,眉头皱了起来。
车林愣了一下,紧接着也察觉到了远处涌来一丝丝阴气,因为距离太远感应不清晰,但心已经往下一沉,腰间一块牌子闪了一闪。
他脸色骤变,道:“阴祸?”
摘下腰牌,他仔细看上面的浮雕,然后抬头看太阳,辨认方向。
汤昭正在他旁边,斜眼看到了那牌子正面是检地司的腰牌,背面却是个类似于罗盘的方向指针。现在上面西南方正有一抹红色,仿佛一滴血迹。
西南方,和汤昭感应突然出现的阴气方向相同。那牌子应该是用来指引阴祸方位的。
这个令牌还挺方便,能时时显示阴祸发生的方位,各地检地司的设备都是自州配发的,云州就没有这个。但以汤昭的知识来判断,别说推测,就是能实时监测一郡、一县之地所有阴祸的法器肯定做不到这么小,应该是在他们总部有一个巨大的法器,这令牌只是接收装置。
汤昭看到此情景,道:“既然你有公事,我就先走了。”
他其实也是检地司,但毕竟不是同州,也插不到人家的序列去。
不过他是不打算袖手旁观的,只是要等车林出发后在后面跟随,以防意外。
车林抱歉的笑了笑,道:“确实公事来的紧。竟然临时监测到了阴气,而且是魔窟级别的。阴气既然都出现了,魔窟一天半日就到,这真是意外。这回莫说我,连弟兄们也没了假期了。阁下先走吧,不用担心那几位亲朋,我父亲也不会怠慢了他们。”说罢要走。
汤昭突然道:“等等,你说是临时监测到的,这个魔窟们没有早早备案吗?”
阴气虽然是现在才监测到的,但一般魔窟来临之前都有征兆,检地司早该发现,纵然摸不到准确时间,也该先圈好地点,提前一个月做好准备也不算早。
车林有些凝重道:“确实是个意外。虽然阴祸常有突发,魔窟还都在掌控之内的。今日有灾祸……”他觉得没时间废话了,再度要走。
这时汤昭道:“我也去。”
车林愕然回首,“啊?”了一声。
一瞬间,车林觉得汤昭在没事找事,对他的评价都要降低了。….
他咬牙道:“阁下,我很尊重您,这要是江湖事,哪怕是我的私事,我也定邀请您同去,可是这是公事。检地司办事,外人不方便跟随。”
汤昭道:“私事我可无意窥探。公事才要去。这魔窟不同寻常,降临的地点也不同寻常,那个方向――”他指了指西南,“五十里外,正是云州边境。魔窟,就在云州和幽州边境,你赶过去的时候,大概云州也有人过去了。两州共同办案。”
车林只觉得头大,他的方向牌不能准确指示距离,感应阴气也不太清晰,他也才知道这回阴祸居然在两州边界。
边界……联合办案?
州与州联合办案,这种麻烦事谁办谁知道。
尤其云州,和幽州各方面格格不入,双方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虽然现在还不是仇敌,但要互相配合,可是十分为难。
然而……
“和云州办案,那也是检地司自己的事,阁下为什么要跟去?”
汤昭微微一笑,道:“我没有介绍过吗?咱们是同行,我也是检地司的。云州检地司汤昭,当与车镇守使会同办案。”
不过比你官大一点罢了。
大堂上。
“隋爷,来,我再敬您一杯。”车老太爷热情举杯。隋大海强撑着笑道:“这太客气了。小老儿怎么担当的起呢?我来,您随意。”说罢又喝一杯。
在他身边,隋风、乔双莲、长秋他们几个一溜坐下。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在舞台上,被排列审视,主人家随时有可能看他们某个人像贼,就着家丁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把他们拖走扒光了搜查,但现在包括车老太爷在内,车家老老小小都在下面陪坐,请隋大海坐首座,莲花班的人个个上座,轮着给敬酒布菜。
此时厅上的宴席应名是重开了,但其实气氛别别扭扭,十停里倒有八停人在偷看这头一桌,只有个别饕餮之辈还在大嚼。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刚刚那惊鸿一瞥的强者。
汤昭没有表明他和隋家班的关系,但他刚刚在后台和隋老头见面又没有背着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车家的家丁也看着,如何瞒得住?
眼见车林和汤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车老太爷也不能干等着,忙一面继续宴席,一面把隋家人一起请上座。又见隋家班里面有女眷,连忙把自家老婆和女儿也拉出来陪客。车羽前一刻还是宴会主角,下一刻已经变成了陪着隋风说话的配角。
这里头隋老头还算有阅历,还能把持得住,其余年轻的连乔双莲也有些手足无措,她固然会说话会来事,但也总是讨好别人,几时被人这么围着奉承过?隋风就更不必说,每个汗毛孔都透出不自在来。
车老爷敬酒之余,就是打听汤昭的来路。能让他大儿子那么恭敬忌惮,那必须是不一般的强者。可惜他是个外行,不知剑侠、剑客的分别,还不如车羽懂得多,问起来不得要领。….
其实他问的再巧妙也没用,因为隋家人才叫一窍不通。隋家别说剑客,连侠客的事也不知道。别说他们想为汤昭保密,就是不想也说不出什么来,说起来别人不信――他们五年前分别的时候,汤昭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生呢。
车老爷套了半天,唯一就知道隋老头和汤昭都是云州人。
眼见这个艺人应该就是走了好运的乡巴佬,车老爷心中艳羡:这是命里有贵人,我怎么就不能这种好运?
当下他命人取出几盘东西,都是金银细软,道:“隋老爷子,这点心意您收下。”
隋大海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我们唱堂会得您的赏钱已经够啦,哪能白白收这么多银子?这我没办法拿,心里过不去。”
车老爷以为他装模作样,连番推让,甚至虎起脸,假做生气,哪知隋大海一直坚决不收,并非作假。
车老爷累出一身汗,心中鄙夷道:乡巴佬不识好歹,没有发财的命。可也勉强不得,只得干笑坐下。
隋风低声对双莲道:“爹爹做的很是,这种不……”
一个不字出口,双莲一脚踩了下去,踩的他半截话咽了下去。双莲瞪起了眼,从牙缝里轻声吐字道:“闭嘴吧,你会几个成语?也敢混用?”
要不是她及时制止,隋风一句“不义之财”说出来,真当人家听不见吗?
又或者隋风本意并不是说车家的钱不干净,指的是自己不拿飞来横财,和隋老头说的“无功不受禄”是一个意思。
但双莲却知道两人的想法根上不一样。隋风这个认死理的性子,是真觉得不是自己该得的一文不能要,他虽然是个卖艺的江湖人,却是侠客风骨。
隋大海不要,应该是因为谨慎。这位老班主,平时行走江湖就靠着一个小心,树叶掉下来都要摸摸头,他怎么敢收大老爷的东西?就算大老爷不介意,万一汤昭介意怎么办?
汤昭越是表现得强大,隋大海越不敢擅动。怕汤昭有意见。
但双莲觉得这钱应该可以收,她见过不少读书人,他们当中有浩然正气的,也有道貌岸然的。有越读书越明白的,也有读书读糊涂的。
在她看来,汤昭看着是那种把书读进去了,又读明白的。书读的多但不迂腐,处事肯定懂得权变。这老头别说他拿的是不是不义之财,既然是主动献上的取了又如何?
若说拿人手软,从此欠车家人情?
笑话,那车家无缘无故把大家当贼看,赶到舞台上审讯欺辱,用银钱来赔罪,难道不是正礼?收了钱,他们肯原谅也是大度,怎么还会倒欠人情呢?
如果是她,她就收下,回头给同台的各位艺人分一分,说是车家的赔罪银子,名正言顺,剩下的取走,谁能说个不字?
拿了钱,她想要盖一座戏院,实心砖瓦,既不是撂地那石灰画的圈,也不是四面透风的席棚,是真正的大剧场。她做老板,又做台柱子。想什么时候演就什么时候演,想演什么就演什么,谁要是起哄就轰出去,谁要是挤眉弄眼说下流话,就让保镖拿袜子塞住他的嘴……
她这边想入非非,那边气氛不尴不尬,就听一声呼啸,无数检地司从四周集合起来,向外奔去。
如果说刚刚他们执勤时还有些轻松气氛,对着其他人严厉也不过浮于表面,此时仿佛有人按下了某个开关,所有人都神色凝重,连步伐都变了。
车老爷见此情景一凛,他也是检地司家属,如何不知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着任务,代表着危险!忙拉住一个相熟的,道:“小宋,你这……”
那小宋道:“要出公务!”也不细说,紧接着又道:“老大人,宴会恐怕不合时宜了。您可以安排客人散去,但最好把他们留在这里,毕竟天上的危险不可测,这里应该是城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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