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浑厚,悠扬,震荡天地。
大批弓箭手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建安城北门和西门,每一边都有五千人,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墙。
一名将领大声吼道:“抛射,目标城墙,预备——”
“放!”
一声令下,一大片箭矢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窜上高空,等动能减弱后朝下坠落,如雨一般落在城墙上,城墙守军纷纷举起盾牌遮挡,但总有部位挡不住,箭雨实在太密集了。
“啊——”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
没人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探头看一眼城外,更别说反击,没死的都缩成一团减少中箭面,用盾牌死死护住,看到身边人中箭后哀嚎的惨烈模样,不少人崩溃了,大喊大叫着冲出去,试图离开,被冲天而降打箭雨射杀倒下。
战斗,瞬间惨烈无比。
箭雨却不停歇,一阵接一阵,将城墙上的幸存者死死压制,无法反击。
这时,程处亮和尉迟宝琪各领一千人,抬着早就准备好的云梯冲过来,架好,两人身先士卒,拿着一面盾以防万一,快速往上爬,弓箭手担心射中自己人,箭矢并没有停,而是延伸向城内。
城墙上的人已经不多,看到箭矢延伸,在军官的大喊声中清醒过来,纷纷探头一看,对手已经在爬城墙,大惊,纷纷拿起弓箭射杀,一些人拿着长枪去捅,用刀去看,甚至去推云梯。
战斗到这一刻,更加血腥,残酷,谁也不能取巧,拼的是血勇,果断。
程处亮用盾挡住两支箭,快速爬上去,看到长枪捅过来,用盾撞开,快速冲上去,一马槊刺杀对方,又连续刺杀两人,趁机爬上墙垛,看到一人张弓射来,赶紧举盾阻挡。
“咄!”
羽箭射中盾牌,箭尾嗡嗡颤抖,凶悍无比。
如没有盾牌,这一下程处亮必死无疑,一股怒火直冲脑顶,翻身上了城墙,马槊一个横扫千军,将冲上来的几名敌人斩杀,再往后一个反劈,又砍杀几人,大吼一声,如一头发狂的雄狮冲上去。
附近敌人顾不上爬云梯的人,纷纷挥刀砍来,试图阻挡程处亮,但程处亮战斗力不俗,一杆马槊舞的虎虎生风,眨眼间又干掉好急人,无人能挡,附近云梯上的将士们趁机蜂拥而上。
有了同袍相助,程处亮战斗力大增,喝道:“往后面杀!”
“遵令!”将士们调转战刀,朝另一边杀过去。
程处亮独战一个方向,杀得兴起,大吼道:“尉迟宝琪!”
“号丧,老子早杀上来了。”另一处城墙上传来尉迟宝琪不甘示弱的吼声。
“哈哈哈,杀!”程处亮怒吼一声,宛如炸雷,惊得前面敌人纷纷后退。
城外,安国公看到这一幕大喜,果断传令让弓箭手停止射击,上马集结,等城门打开后杀入城内。
旁边,李君羡观察着城墙上的争斗,感慨道:“敌军数量还真是不多,两位将军也勇猛异常,建安拿下不是问题了,安国公,可喜可贺啊。”
“同喜,同喜,咱们都是左路军嘛。”执失思力笑道。
“也对,你我同在左路元帅指挥下,不分彼此,大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急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养足精神,后面的战斗就交给老夫吧。”李君羡笑道。
执失思力心领神会,笑道:“进城后你带大军只管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切事务交由我来处理,轻车熟路,不用担心,不过,兵贵神速,晚饭后大军必须出发,连夜赶路,可能做到?”
“看不起我?”李君羡顿时不乐意了。
安国公见城门打开,早已待命的将士们冲杀进去,顾不上解释,兴奋地说道:“城门打开,冲进去,杀——”
“杀!”
身边无数将士也兴奋地大吼起来,打马往前冲。
李君羡没有冲,看着城池满是感慨:“战斗力还真是超乎预料,这悍勇士气得多少大胜才能喂养出来?看来自己来了,江山带有人才出,不知道我儿如何?”说着看向东边,既期待立下大功,又担心安危。
安国公带着人冲进城门,看到兴奋地迎上来的程处亮和尉迟宝琪,夸赞道:“两位将军悍勇无双,同时攻上城墙,不分彼此,后面有的是仗打,下次再比不晚,程小将军,带一千人拿下其他城门,给我关闭,守住。”
“遵令。”程处亮抱拳,带着人匆匆去了。
“尉迟小将军,带着你的人拿下兵营,粮仓,要快,防止他们烧毁!”
“遵令!”尉迟宝琪也带着大军冲上去。
“其他人随老夫来,杀入城守府。”安国公大喝道,意气风发,一马当先地冲杀上去,抓到一百姓简单询问几句,直扑城守府。
城守府一众官员得知城门失守,早已慌乱,在太守的带领下出门恭候,看到安国公过来,纷纷行李,态度极其恭敬,以上上前,手捧花名册说道:“下官建安太守高一山见过将军,愿降。”说着将花名册高举过头顶。
花名册记录着百姓信息,封上花名册代表封上建安城。
安国公知道规矩,示意身边一校尉上前接过,说道:“倒也识时务,既然如此,太守留下问话,其他人等速速上街,安抚百姓,避免误会造成杀孽。”
建安既然拿下,城中一切就都是大唐的,没必要再杀。
“谢将军仁义!”太守高一山感激一句,用高句丽语和大家说一遍,大家纷纷点头,朝安国公行礼后离开。
安国公走进城守府,在署衙上首坐下,高一山也跟着进去,在下面恭候,脸色有些复杂,安国公问道:“高姓是王族,你投降大唐,后果很严重吧?”
“回将军问,在下只是偏房,庶出,不过,消息一旦传回去,确实很严重,但在下不想死,也守城到最后一刻,为朝廷尽忠了,还请将军慈悲,饶在下一命。”高一山如实说道。
“城中可还有粮食?”安国公问道。
“还有五千石左右。”
“各类兵器、银钱、守军情况呢?”
高一山如实说道:“有一千左右刀枪,一万左右羽箭,还有一些盾,甲,都是挑剩下的,好的上次大王让人都带走,城中守军不过一千人,也都不是精锐,城守府库房银子不到一万贯。”
安国公一听果然如此,对后面的战斗充满期待和信心,又问了一些情况,有校尉纷纷来报,其他城门全部拿下,兵营、粮仓等库房也拿下,心中彻底放心,传令部队马上烧火做饭。
建安拿下,该石城了。
摊开地图,看着石城位置,安国公眼中涌动着战意。
……
丹东城外一处密林里。
李义协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前方城池,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强行军,部队人困马乏,累的不轻,但没人抱怨,甚至精神无比亢奋,只因拿下城池,活捉高句丽王的功劳太大,大得足以让人拿命去搏。
一名斥候匆匆过来,抱拳说道:“将军,高句丽王一行距离城池不足一里,有人先行上去交涉,城门恐怕会开。”
身边众人听到这儿,精神愈发亢奋,纷纷看向李义协。
李义协却担心地看了眼身后树林里休整的大部队,只有三千人,但高句丽王身边还有三千左右,一路走的太快,不少人掉队,被李义协带人砍了,还有不少人饿死,逃走,高句丽王部队可没带粮食,全靠野菜、野果和打猎熬过来,不然兵力更多,这一仗不好打。
但也得打!
好不容易尾随到这儿,不可能放弃机会,李义协目光一定,将校尉以上军官召集过来,沉声说道:“此战之重要性大家清楚,本将就不多赘述,只强调一点,不容有失,可有意见?”
“遵令!”众人纷纷说道,目光坚定无比,一路追到这儿,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大家不是白辛苦一场?
“很好,你们小队迅速原路返回,告知主力大军我方准备攻城,哪怕战到最后一人也确保城门在手,等候大军赶来,去吧。”李义协看着斥候。
对方郑重一礼,匆匆去了。
“来,咱们合计一下。”李义协蹲下,拿出三块石头摆在地上,一边说道:“咱们三千人,进城后本将军带一千人顶着最前面,你们随后赶到,顶住两翼,成品字形防御,守住城门不失,等候大军。”
众人纷纷点头,集中兵力死守城门待援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选择,如果攻打进城,敌人就会趁机关闭城门,大家就城里瓮中鳖。
李义协继续说道:“刀盾兵在前,枪兵居中,弓箭手殿后,如果敌人步兵上来,刀盾兵负责防御,枪兵负责从后面刺杀,弓箭手负责清除城墙之敌,记住,不要杀的太快,拖延时间,不给敌人骑兵冲上来机会。”
大家会意的点头,没人发对,既然是拖延时间,当然要控场。
“如果敌人骑兵先到,速度不快,则威胁不大,刀盾兵砍马腿,枪兵负责刺杀,弓箭手负责射杀掩护,如果骑兵冲的太快,散开,放他们冲过去,背后是城墙,撞不死,弓箭手负责补杀,有什么不清楚的?”李义协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战意高涨。
李义协满意的笑了:“诸位,这一战必将青史留名,你我也必将被后人传颂,许胜不许败,就算是死光了,也要杀出个英雄的名声,谁要是当逃兵,老子顾不上杀你,后人也会戳脊梁骨,世世代代抬不起头。”
“明白!”众人会意的点头,目光狂热。
“记住,一旦大军进城,所有人跟着我杀入东门,高句丽王得知城破,必然从东门逃回去,这么大功劳绝不能跑了。”
“遵令!”众人轰然领命。
“时间紧迫,大军集合,准备战斗。”李义协喝道。
部队迅速行动起来,不等集结完毕,有斥候跑来回报,丹东城打开城门,正迎高句丽王入城。
战机出现,所有人目光狂热地看向李义协。
李义协也兴奋的难以自已,眼睛里直冒光,一拉马头,大喝道:“兄弟们,拿下丹东城,活捉高句丽王,扬名天下的时候到了,随本将军出发,杀!”
“驾!”
“驾!”
将士们纷纷打马往前冲去,三千人宛如泄闸的洪水,滚滚奔腾。
马蹄轰鸣,震荡四周。
正在入城的高句丽王军队发现异常,顿时慌了,但城中官员都出来迎接,正在客套,想快速进城谈何容易?特别是熬到现在的军队,早已杀破胆,宛如惊弓之鸟往城门冲,挤成一团。
这一慌,反而更乱。
等好不容易疏通秩序,部队进去大半时,李义协已经率军追杀上来,敌军吓得纷纷加速往前冲,生怕落后被斩杀,有将军出来呵斥,要求部队不要再进城,避免城门无法关闭,但关在城外意味着死,没人不怕死,继续往前冲。
人一旦逼急了,自己人照样砍。
但大家是禁军,是高句丽王的亲军,守城军见大家要玩命,哪里敢真挡,只好放开口子让大军进城,祈祷着时间来得及。
军队好不容易全部进来,守城军准备关城门,却发现对手尾随杀来,根本来不及,顿时大惊,纷纷后退散开,李义协一马当先,战意狂飙,马槊上下翻飞,瞬间斩杀好几个挡在前面的敌人,喝道:“杀!”
“杀呀——”
将士们兴奋地大吼大叫,跟着往前冲,一边压低身体砍杀前面之敌,战马通灵,直接将挡在前面的敌人撞飞,这一刻,三千人宛如钢铁洪流一般碾压过去,将所有阻挡在前的敌人斩杀在地。
城门进来是个开阔的广场,然后是街道、民居,李义协率军冲到街道口,一拉马缰绳停下,大喝道:“下面,就地布防”
“遵令!”
将士们纷纷下马,刀盾兵将战马驱赶在前,缰绳捆在一起避免乱跑,无形中成为一道屏障,能一定程度防止骑兵冲撞,枪兵就地列阵防御,至于弓箭手,下马后顾不上列阵,对着城墙射杀起来。
城墙上还有不少敌人,其中不少弓箭手更是在放冷箭。
李义协看着自己这边不少人中箭倒下,心在滴血,但为了守住城门,损失在所难免,指着一名刀盾兵校尉喝道:“你带一百人冲上去,干掉弓箭手。”
“明白。”校尉点头,带着一百人冲向城墙。
城墙上的弓箭手顿时重点照顾这一百人,大家有盾,不容易射中,但推进起来速度慢了很多,这时,自己这边弓箭手趁机发威,将敌人弓箭手压制下去,这一百人趁机迅速冲到台阶口。
这时,更多将士冲进城内,按计划布防,不少弓箭手不等下马就纷纷开弓,人数一多,敌人弓箭手被压制的难以抬头反击,那一百人趁机冲上城墙,朝弓箭手追杀过去,吓得对方赶紧逃走。
李义协见局势扭转,一颗心稍等,锐利的目光看向主街道方向,一支敌军正冲过来,是步兵,不是骑兵,情况比预想的要好一些,真要是骑兵冲锋,很麻烦,大喝道:“弓箭手继续射杀敌人,其他人准备战斗。”
将士们也看到了冲来的敌军,刀盾兵纷纷列阵,挡在枪兵前面,一手盾,一手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
李义协手持马槊,冲上去就打,如一头狂暴的猛虎,马槊虎虎生风,上下翻飞,转眼间放倒好几人,将士们一见李义协如此生猛,悍勇,战意激发,瞪大了眼睛看着冲来的敌人。
一名校尉吼道:“稳住阵型,不要冒进,协同作战,杀!”
话落,校尉用盾牌挡住一人砍来的刀,旁边一枪兵趁机猛刺,一枪就洞穿了对方腰部,再奋力一收,鲜血狂飙,对方惨叫一声倒下。
其他刀盾兵也纷纷举盾挡住攻击,宛如一道人墙,枪兵则从狭窄,有限的空间出手,枪如毒蛇出洞,阴狠,毒辣,枪枪致命。
兵种配合作战,战斗力何其恐怖。
转眼间地上躺下一层尸体,但敌人太多,刀盾兵将盾顶在前面,身体蹲下,死死挡住,不让敌人跨过防线,枪兵加速出手,杀得敌人哀嚎连连,纷纷倒下。
这一刻的肉墙宛如钢铁刺猬,撞上来就死,阵势稳如磐石。
李义协在前面更是杀疯了,浑身淤血,一杆马槊虎虎生风,时而如神龙出洞,将敌人洞穿,时而如猛虎利爪,将敌人要害撕开,时而如龙卷风席卷,一扫一大片,无人能接住一招。
李君羡作为曾经的百骑司统领,李二的贴身保镖,有虎将之称,其子李义协深得其父真传,一声武力非同寻常,又是正值壮年,力量、身体都在巅峰状态,一旦杀疯,战斗力何其恐怖。
一会儿功夫,四周满是尸体,鲜血将街道染红。
但敌人太多了,或许是接到了某种命令,也开始玩命了。
一时之间,李义协都感觉有些吃力了,百忙中抽空一看,防线岌岌可危,有几处被敌人杀破,好在将士们用命填,勉强挡住,李义协马槊一荡,身体爆退,冲到其中一个缺口,三两下将几名敌人斩杀。
有了李义协的协助,将士们齐心协力,将缺口再次稳住,李义协冲到另一个缺口继续救急,百忙中一看两翼也在厮杀,但压力小很多,能守住,心中稍等,奋起神勇继续战斗,一边期待主力大军尽快赶到。
就像是听到了祈祷一般,一道炸雷般声音从城门口传来:“李义协,你小子不行,老子来助你。”
“别废话,快点。”李义协一看是程处默,也不客气。
程处默带人冲进城,一看李义协摆出这阵势就喝道:“散开,分两路从结合部冲出去,射杀!”
品字形阵势不是弧形,也不是圆形,结合部有空隙,虽然不大,但不影响骑兵冲进去,程咬金带着一支部队冲过去,直奔主街道,街道上的敌人看到骑兵冲杀过来,速度很快,哪里敢挡,掉头就跑。
程处默率军毫不犹豫地追杀上去,连弩不断响起,将敌人射杀在地。
李义协一看这架势,担心功劳被程处默抢着,再一看城门口,大部队正蜂蛹而入,不用再守,赶紧喝道:“兄弟们,按计划行事。”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解开战马缰绳,翻身上去,顺着主街道往前冲,直奔城东方向,虽然夺城之功不小,但擒王之功更大啊。
李义协拼命打马追上去,见程处默正和冲过来的敌人骑兵厮杀,前面路堵死,过不去,一拉马头,带着部队冲进岔路口,找了条和主街道平行的路继续往前冲。
一般而言,城门对称,由东西南北两条大道贯通,顺着走就对里。
一路不断遇到敌人阻挡,李义协并不恋战,率军杀退后继续往东门方向冲,道路不熟,只能估摸着冲,心中有些担忧。
城中百姓早就吓得躲进屋,关好门窗不敢出来,街道上一片狼藉,满是百姓慌乱中丢掉的东西,李义协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不放心地改变放心,重新回到主街道,就看到一支大军正疯狂逃窜。
“是他们,追杀上去!”李义协大喜。
将士们也精神一阵,拼命打马,眼睛里直冒红光,弓箭手更是直接放箭。
敌军很快分出一支队伍阻击,一名战将手持大刀吼道:“来者何人?”
“杀你之人。”李义协怒吼一声,冲上去就打,马槊宛如一道流光飞掠。
对方大惊,奋力一刀朝马槊劈去,李义协算准了对方这招,猛的一收,让对方劈空,马槊闪电般往前再刺,吓得对方赶紧侧身闪开,李义协已经策马从对方身边冲过,反手就是一马槊横扫过去。
对方怒不可遏,但不得不先挥刀格挡,这时,一支冷箭飞过来,正好命中对方肩胛骨,痛的直抽抽,力量随之一泄,没能挡住李义协的马槊,锋利的刃口狠狠砍在对方腰间,战甲都被砍破,摔落马下。
大批将士们冲过来,战马可不管是谁,直接踩踏。
“啊——”
对方惨叫一声,很快被无数战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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