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沉了下来,纳瓦拉公主的衣服在裁缝的赶工之下终于算是调整完成了。回船上和白弓一行人汇合,在船舱里换好衣服、再用简单的化妆品打理了一下妆容之后,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有一队骑士过来迎接,显然布列塔尼公爵已经有些等不及了。纳瓦拉公主坐上布列塔尼公爵特地为她准备的马车,然后,这一行人就开始动身前往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
布列塔尼是一个独立的公国,在某些文化的习俗中,这样的公爵亦可被称之为“国王”。事实上也是这样,布列塔尼公爵领,其领土面积并不比被称为王国的纳瓦拉要来得小。而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论规模,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型的王宫。
已经有一群人提前在官邸门前等待,都是布列塔尼公国的贵族。道路的两侧站满了提着花篮的女孩和持着长矛的卫兵,女孩负责欢呼和朝马车上抛洒花瓣,而卫兵则以严整的军容展现庄严。
在众人的注目中,纳瓦拉公主踩着红色的地毯走下了马车。她的身上穿着一套如大海般蔚蓝的礼服,以白云般的银丝装饰。虽然这是用一名骑士未婚妻的衣服改的,算不上有多豪华,但却还是让那些见惯了世面的贵族们惊叹不已——穿着它的纳瓦拉公主姿态实在是太过优雅,就如同天鹅湖中最美丽的那一只白天鹅,能让任何穿在她身上的衣服熠熠生辉。
布列塔尼公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气宇轩昂,英资逼人,穿着一套笔挺的纯白色礼服,挂着用珠宝和银丝装饰起来的豪华佩剑。只有他能够从纳瓦拉公主那里抢走一部分人的视线。他们站在红色地毯的两端,就如为歌剧精心准备的两位主角。
纳瓦拉公主脸上挂起了一抹绯红。她主动把手臂微微朝前伸出了一些,而布列塔尼公爵也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弯腰亲吻了一下手背。
“让你穿这件衣服,也太委屈你了。”布列塔尼公爵轻声说道,“衣服的作用是装饰女人的美丽,而不是被女人的美丽所装饰。”
纳瓦拉公主的脸更红了。她把头稍微往下低了下,以掩盖自己的羞涩。
“咳、咳。”
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响起,人们这才注意到法兰西岛伯爵就走在旁边。也不怪他被人忽视,他身材矮小,而且身上穿着的是一套以隐藏身份为目的的便宜便装,虽然配着剑、而且走在队伍的前列,但再怎么看,都只只不过是一名寒酸的贫穷骑士。
“啊,加洛林阁下。”布列塔尼公爵反应过来,上前同法兰西岛伯爵握了下手,“真是接连的惊喜,我的未婚妻和我最重要的盟友居然会一起造访这里。我已命令属下准备最为盛大的宴会,以欢迎你们两位最重要的客人。”
“不,重要的是你的未婚妻,而我只是护送她过来而已。”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回答道。纳瓦拉公主的衣服是他买的,被布列塔尼公爵当面指指点点,让他有点不是很开心。“最近不是很太平,明天我就要动身,赶回凡尔赛宫去了。”
“护送?”
布列塔尼公爵愣了一下。显然,这个词在他听来有些怪异。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一直想请教阁下——为什么护送我未婚妻来这里的会是加洛林阁下呢?马车周围好像都是你的人,也没见到有来自纳瓦拉的随从。”
这是迟早会被问的问题。在确认了一下纳瓦拉公主的表情后,法兰西岛伯爵用只有布列塔尼公爵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出了一点意外,纳瓦拉王国发生了政变,国王一家全部丧生,公主是唯一活下来的王族。为了不让她受伤,所以我才会亲自护送。”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虚假的地方,仅仅只是隐去了“政变是我干的”这个事实而已,所以法兰西岛伯爵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啊……是这样,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布列塔尼公爵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着,就像在不间断地换上一张又一张的面具。最后,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三分震惊、三分遗憾、三分郑重、以及一分些许的愤怒上:
“请先进来,我们慢慢谈。”
晚宴设置在一个宽敞的大厅,没有固定的座位,食物和酒水放在角落的桌上,任由贵族们自行取用。在房间不起眼的一角,有一支乐队一首接一首地拉着优雅的曲子,为晚宴伴奏。
纳瓦拉公主和布列塔尼公爵都是贵族中最为显赫的那一档,低等的贵族平时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们的面。这一次的晚宴来得紧急,为了摆出排场,布列塔尼公爵把首都附近大大小小的贵族全部请来了,因此,这些小贵族就格外注重这一次的机会。刚一走进大厅,纳瓦拉公主立刻就被一群贵族家的小姐包围,拉着她的手扯东扯西、谈天说地。而陪在她身边的布列塔尼公爵,也被一群贵族围着带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法兰西岛伯爵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个苹果,然后就默默地穿过人群,走到房间的一角坐了下来起来。他选择的位置非常靠近乐队,在这里,别人很容易把他同乐手搞混,也就不会来打扰他的清闲。他不是这一次晚宴的主角,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不然,指不定会有多少贵族跑来提议和他的妹妹玛丽订婚。
可是,当乐曲演奏到第三章时,法兰西岛伯爵还是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布列塔尼公爵,他正端着一个酒杯,站在法兰西岛伯爵的身边、站在帷幕的阴影下,细细品味着红酒的甘甜。
“你来这里干什么。”法兰西岛伯爵啃了一口手里苹果,“不去陪陪你的未婚妻吗?”
“这只是一个欢迎的晚宴,而不是婚礼,我想去哪里都是自由的。”布列塔尼公爵继续品着酒,“纳瓦拉国的公主是客人,阁下也是客人,而且阁下是更重要的客人,不是吗?”
“想说什么就快点说,你知道我喜欢清闲。”法兰西岛伯爵不耐烦地又啃了一口苹果,“你太显眼,站在这里,很快就会有一大帮子的人围过来了。”
“还是关于纳瓦拉王国的问题。”布列塔尼公爵扭头看向法兰西岛伯爵,“阁下亲自护送纳瓦拉的公主,是想以阿勒曼尼联邦的身份促使这场婚事吗?纳瓦拉发生了政变,阿勒曼尼联邦是想让我国一同出兵,以帮公主复国?”
“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做个好事,以个人身份护送她来这里而已。”
“以个人身份?”
“以个人身份。”
“那发生政变的纳瓦拉国该如何处置?”
“那是你们的私事。我是局外人,不方便参与。”
法兰西岛伯爵又咬了一大口苹果。其实以三方的盟约,出兵帮助纳瓦拉公主复仇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问题就在于,纳瓦拉国就是被他灭掉的。他总不能出兵去讨伐自己。
“阁下的态度我了解了。”
布列塔尼公爵点了下头。然后,他盯着会场上的纳瓦拉公主,再度抿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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