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最后这一夜,明天就是回归日。
回归日对韦沅钰三人而言,是从试炼世界回归原生世界;对浮岛上的近千名变异喰种而言,则是在灾难平息之后,回到陆地,重新进入人类社会。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贡坦火山的喷发在渐渐的平息,但银迦达城已然与世长绝,海底是这座城市葬身的墓地。
只有火山灰依然在不断的飘落,仿佛在诉说这座刚刚化为乌有的城市,是如何被这个世界挫了骨、扬了灰。
人造浮岛上搭载着接近一千条生命,但此时此刻,除了风声、浪声,再无半点声音。韦沅钰感受到了这个族群强烈的不安和忧虑。
曾经安身立命的家园,永远也回不去了。而文明世界,是否还能有它们这群异类的一席之地?
韦沅钰看向脚下,这个用七天时间“赶工”而成的人造浮岛,缝补融合着这座城市的碎片,漂浮在海面上,却是银迦达城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倔强。
她突然好想让这里开出甜蜜的花来。
太过沉重的沮抑如同大山压顶,她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为浮岛上的生命们,送上一点点祝福。
人造浮岛的表层材料是一种特别的高分子化合物,要让催生的花朵从这里冒出头来,难度堪比冰天雪地里光着脚丫跑马拉松。
好在长夜漫漫,她有足够的时间去酝酿她的青帝之手。
韦沅钰悄无声息的运用异能去培育一个又一个的“灵胚”,并网格化的播撒在浮岛上的每一个角落,她要让它们在同一个时刻具现化,用生命的怒放,去驱退绝望的迷障。
……
天空从稠浊到近乎凝固的黑色,渐变成了混沌的灰,火山灰遮蔽着晨光,纵使黎明已至,依然天昏地暗。
郁气沉沉的人造浮岛之上,突然奇迹般的冒出了一丛又一丛的瑞草,瑞草不断的抽叶发芽,须臾开出了一串串蜜罐式的紫红色花朵,芬芳四溢,生机盎然。
“这是嗦了蜜?玄参地黄的花朵?”
果然有识货者。
最先辨认出此花的喰种,不敢置信的摘下一朵嗦了蜜,轻轻一吮,花蜜吸入嘴里,一股子甘美的滋味游走于舌尖,好似舔食了一口清甜的蜜,它惊喜的嚷道:“真的是嗦了蜜!好甜!”
此时,玄参地黄的花朵开满了整座浮岛,用它们的甜美慰藉着这群刚刚经历过深创剧痛的生命们。
宇宙之大、造化之玄,应运而生的族群,又何尝不是应劫而生的物种?所以,就算前方横亘着过不完的坎儿,但不妨碍在生命尚存的时候,我们在某时、某处、某刻,真切的感受到快乐!
古治烈也摘下一朵嗦了蜜,吸食了一口沁人心脾的甘甜。这名17岁的少年自从变异成了喰种之后,便一直有意识的避开韦沅钰,不敢见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但此时此刻,一个闪念如一道霹雳击中了他。古治烈四处梭巡,很快在浮岛的一隅找到了韦沅钰:“你,你是要离开了吗?”
韦沅钰点了点头,眼前的少年是她进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如今这个人已经变异成了一头墨绿色的喰种,但依然顶着一张“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屑说”的厌世脸。
“阿烈,你要多笑一笑。笑一笑,乌云散,好运来。”
古治烈咧嘴一笑,眼圈却红了:“糯米滋,把你的前浪和后浪给我一下。”
糯米滋?!这家伙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居然唤她糯米滋?!韦沅钰皱了皱鼻子,还是依言将背着的两柄短剑交给了他。
古治烈接过,屏神静气,用双指无比虔诚的缓缓抚过双剑,他的指尖跃动着瑰异的光芒,指尖所过之处的剑身仿佛被点化了一般,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赤色纹路。
韦沅钰用真衍目镜连甩了两个探查,原来少年觉醒的能力是“附魔之指”,能够点化凡品,赋予其超凡的魔力属性。如今,她的前浪和后浪,已经不再仅仅是两柄锋利的短剑,而是各具殊质,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宝剑。
“阿烈,你是开了金手指了呀!”
韦沅钰喜出望外,却见古治烈把双剑小心翼翼的插回她背着的剑鞘里面,沉默良久,突然指着自己的心口颤声道:“糯米滋,这辈子你都在我这里,我的心里,我也不许你忘记我,你不可以忘记我,知道吗?!”
韦沅钰微微动容,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古治烈:“傻孩子,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会一直一直记得,那个拼死战斗、不肯后退一步的热血少年,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份待我如亲胜友的珍贵情谊。”
“哈啰,打扰一下。”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告别,皮古一把将古治烈强扯了过来:“哈哈哈突然想起来,贫道还有两招要传授给阿烈,走,咱们师徒抓紧时间,到那边去喂喂招。”
这两位再抱下去,旁边有位仁兄要忍不住喷龙息了。
皮古揽住少年的肩膀往一边带去,一边幸灾乐祸的想着:这么要强的一个男人,却偏偏喜欢上了韦沅钰这台天然呆的中央空调,狻千猊这小子实惨。
……
试炼任务完成的通知在脑海中响起。
【试炼者80625号,恭喜你在本试炼世界成功存活并完成了所有主线任务、两条触发任务,以及部分可选任务。现在,你可以选择马上回归无极大厦,或者继续滞留当前试炼世界。】
【如果你选择马上回归,无极大厦将对你的表现进行综合评价,并结算奖励。】
【如果你选择滞留当前试炼世界,可以再停留30分钟,滞留时间结束后将强制回归。】
……
一只灰鹦鹉飞来落在了韦沅钰的肩头,韦沅钰惊诧道:“咦?”她可记得上一次的试炼世界,狻千猊是:时间一到,立马离开。一秒钟也没有多停留,这回怎么还在?
灰鹦鹉的主人过来和她并肩而立,挨得很近,很近,却一声不吱,仿佛在等她主动去搭话。
聚散如同水上沤,韦沅钰一时思绪如麻,有些心事不能言明,有些告别难以开口,她弯腰从脚边掐下一枝花叶,没有了灵气的继续加持,玄参花叶迅速枯萎:“你看,就算已经凋零,叶子也依然在枝头上。狻千猊,你知道为什么吗?”
狻千猊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霜风惊寒叶,飘零似客心;翻飞未肯下,犹言惜故林。”
下一秒钟,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狻千猊的眼前。
狻千猊愣住了,窝火得无以复加,这个女人和古治烈拥抱告别,和皮古嘻嘻哈哈的互换了联系方式,和古治柔洒泪话别,和卓娅甚至虫师都一一惜别,唯独到了自己这里,就这么……就这么……了了?!
韦沅钰,我之于你,就是这般“可有可无”么?
如再相见,你之于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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