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治柔迅速联想到了几种其他的可能性,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比起那个神秘的族群,古治柔更关心妖瞳本身的际遇:“失去异变双色瞳后,妖瞳与海洋的亲和力也被削弱了。韦姐姐,妖瞳在海里还能生存吗?有没有忍饥挨饿?海里的生物们听她的号令吗?”
“虽然被削弱了,但海洋依然是她的食堂、她的家园、她的游乐场……至于海里的生物,无论凶残的还是温和的、吃肉的还是茹素的、智力高的还是低的,都对妖瞳很友好,它们不会攻击她,但也不听妖瞳的号令。这么说吧,海族生物亲近她,但并不臣服于她。”
“长时间待在海里,妖瞳会不会闷得发慌?”
“怎么可能闷?!”韦沅钰莫名生出一股子被冒犯到的感觉,她掩嘴笑道:“柔柔,海洋的家底儿,可比陆地阔多了!这颗星球超过五分之四的物种栖息在海洋,海里有比珠穆朗玛更高峻的山峰,有比尼亚加拉更雄浑的海底瀑布,有比东非大裂谷更深绝的壑渊。就连海洋最弱的一支洋流,也比陆地上最丰沛的大江干流磅礴数倍,而且,海里也有矿。而且矿藏之丰厚,陆地望尘莫及!”
“可是,当我一个人守在屋子里的时候都会害怕,妖瞳她待在那么大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她不会害怕吗?”
“不会呀,妖瞳在海里活得可滋润啦,她自由自在的四处巡游,和海獭分食过巨藻森林里浑身是刺但格外鲜美的海胆,蓝鲸姆妈用喷射式的乳汁给幼鲸喂食时,她也能凑上去一路蹭饮蹭喝。她见识过虎鲸群和抹香鲸群打群架的生猛,还和丑出天际的巨嘴鮟鱇比赛过潜水,同海中恶霸洪堡乌贼竞技过游速……”
韦沅钰嘴角不自觉的噙起了笑意:“有一次她游弋到大堡礁附近的海域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成千上万的箱水母包围了个里十八层的外十八层,但这些‘毒’占鳌头的绝命毒师只亲密的簇拥着她,哪怕妖瞳数次不小心碰触到了它们带状触须上的剧毒刺丝囊,也没有一只蜇她……妖瞳在海洋里,享受的是团宠的待遇。”
“那妖瞳一直待在海里吗?她后来有没有上岸,重返人世?”
韦沅钰抿了抿嘴,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散心间。是啊,海里那么好,她却上了岸,伴随着内心的紊乱和矛盾,她再入人间。
妖瞳第一次萌生出上岸的念头,是在距离罗卡角不远的地方,那一整天她都槁坐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礁石上,任由海草满头、海鸥满肩,海风湿哒哒的,永不止息的海浪一拍一拍一拍的撞击上来,翡翠般的碎裂、溅落。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漂泊了多久,一直找不到她的族群,她很沮丧。
妖瞳第二次萌生上岸念头的那一日,她在北大西洋遭遇到了一场强热带风暴。由于海面惊涛骇浪、怒海卷沸,妖瞳便潜入深海寻求安宁。
深海如冥境,越是往海的深处去,越是邃寂无边。海水幽闭着她、挤压着她,在光线也无法抵达的深处,黑暗溶解了空间的上下和时间的流逝,深海在慢慢的催眠她。
就在妖瞳似睡非睡、恍兮惚兮之际,她看到了一艘巨大的沉船,像一头僵死的庞然巨兽葬身在比墓地还要黯寂的海底。发光细菌在蚕食沉船的残骸,于是它在黑暗中泛出幽蓝的微光。
这艘大舟巨舰厄于骇浪惊涛,葬身于此,污秽的沉降物在它的身上越积越厚,断裂的龙骨被密集的、恶心的藤壶牢牢吸附,它的死态一点也不安详。
妖瞳游了进去,在沉船烂掉的舷窗处找到了一只坏掉的怀表。那一瞬间妖瞳突然悲从中来、泪不能止,她觉得她和这块表、这艘船一样,被剥离出了时间;
妖瞳第三次萌生上岸的念头,是在克罗泽群岛南端,一片寒冷却又极其美丽的海域,数以亿计的磷虾令整片海闪耀着绿色的磷光。
那是一个难得的风平浪静的夜晚,妖瞳仰躺在无边无际的海面巡看无穷无尽的星海,她感受到了无限大的世界,却没有办法把它分享给谁。
于是,她不停的自己跟自己聊天,在长时间的孤独中,季风的转向、云雨的流动、鸟群的迁徙、海豚的嬉戏都曾经慰籍过她,但妖瞳依然感到孤独,并且越来越孤独。
她想念韦怡,想念韦怡给她讲过的每一个故事、哼过的每一支曲子、念过的每一本书、陪她猜过的每一个谜语,想念韦怡为她做过的每一道食物,想念每晚入睡时那轻轻拍抚过额头的掌心的温度,她也无数次想起韦怡最后留给她的话,在梦里都在一遍一遍的聆听。
“韦姐姐,我也很想念我的妈妈,求求你带我和哥哥进银迦达城,帮我们找到她!”古治柔掩面大哭起来,边哭边哀声恳求:“就算是死,我也想和爸爸妈妈死在一起。韦姐姐,帮帮我!”
韦沅钰正在犹豫,脑海中却叮的一声响起特殊任务触发的声音。
【叮,特殊任务『古治柔的请求』成功触发。试炼者须在本试炼世界试炼结束之前帮助古治柔兄妹在银迦达城寻到父母。任务完成奖励:特殊系体质加成;任务失败惩罚:试炼者『运动属性』全属性-4】
【试炼者80625号,你的“主线任务二:深度融入本试炼世界,三日内至少触发一条特殊任务”评定为完成。系统随机归还设备一件:真衍目镜。】
安抚住情绪失控的古治柔小妹妹,韦沅钰戴上久违的真衍目镜,鼻梁上新增的重量让她浮荡的心潮迅速平息下来,开始回归现实的考量:主线任务三要求试炼者必须在三日之内进入银迦达城,并且在银迦达城生存至少59天。
进入这个试炼世界已是一日有余,也就是说,只剩不到两天的时间留给她们做入城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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