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牵着自己的战马过涧,看着略显疲惫的兵卒,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自幼在军营里长大,虽未上过战场,无临阵经验,但李处耘处处耳提面命,传授了不少经验心得。
疲劳行军是兵家大忌。
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进入未知领地,都必须保留随时战斗的体力。
过于求快,容易为敌人所乘。
这山路的消耗,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他问向身旁的一位少年将军郎时昌:“郎将军,前面可有休息之处?得停下来歇一会儿...”
郎时昌便是保塞部郎安平之子,那个自称孟获之后的忠良之后。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自从为高怀德收服之后,举族迁入西昌城,已经正式融入大虞,族部不少健儿都选入***,郎时昌便是其中之一。
此次李继隆为先锋,曹彬特地调拨郎时昌给他充当向导。
郎时昌一开始还有些担忧,觉得李继隆过于年轻,无法担此重任,但一路而来,发现自己这个年轻上司对行军中各处需要注意的细节处理的非常到位,心中大安。
郎时昌想了想说道:“再往前五里有一个山坳,可以歇脚休息。”
李继隆高声道:“坚持一下,去前面山坳歇脚。”说完他又道:“邢善应该有消息了,你安排人去接应,将他带到山坳里见我。”
邢善是他们的探马首领,负责圣共赕动向。郎时昌见李继隆一言一行皆极有章法,领命而去。
李继隆抵达山坳不久,郎时昌便领着邢善赶来汇报。
“李将军!”邢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一身大理山民的打扮,腰间挂着竹制的望远镜。
李继隆通晓人情世故,并没有急切的询问情报,而是从马背上扯下了水壶,说道:“一路辛苦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邢善受宠若惊的接过,抿了一口,不等李继隆询问,已经先一步将自己探听的消息说了来:“将军,大理高方麾下的大将古元达已经抵达了圣共赕,接管了圣共赕的守备,足足有五千兵。”
李继隆闻言面色如常,心底却在暗自盘算:若正面交锋自己麾下这两千兵士,足以击破对方这五千兵,但若他们依照军堡严防死守,自己这两千人就不足了。
李继隆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圣共赕的防御情况,却也能猜出一二。
圣共赕可不是其他地方的赕可以相比的。
所谓赕,在南方也就是大理这边代表着税赋的意思。
大理的行政机构很简单,经济繁华的地区都是围绕国都云南,善阐府昆明这两处核心扩散发展。其他绝大多数都在山林之中,大部共计三十七,中小部大理自己都记不过来。
为了便于管制,他们在山林间的要道建造一个交易站用来接受各部纳税事情。
大理自己人哪里不了解那些山里人的尿性?没有一点实际利益,他们不可能老实纳税。建立一个交易站,贩卖一些山里没有的生活必需品,山里的人会乖乖的山下纳税。
圣共赕便是其中之一,为了贸易的安全,官方还会建造简单的防御设施,以防不长眼的小部族劫掠。
但自曹彬坐镇成都以后,高方就找各种由头,加固圣共赕,将此处修葺成了一座坚实的堡坞。
作为先锋军,李继隆的目的是给后方大军创造一个安逸的行军环境。只要他安全抵达圣共赕外,不管打不打得下来都是一件功劳。
只是李继隆家学渊源深厚,自身又天赋异禀,这人生首战,不甘就此平凡,于是问道:“可有发现不寻常之处?”
邢善说道:“没有,古元达是一位很稳重的将军,最善于防守,他自
率兵进入圣共赕以后,便遣兵卒砍伐树木,派出探马打探情报。我们的人多次与他们遇上,凭借千里镜的优势,我们并未吃亏。”
李继隆神色微动,说道:“砍伐树木这是为何?”
邢善听的一呆,带着几分狐疑道:“应该是修葺防御工事吧。”
郎时昌也想不到一路都表现极好的上官,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解释道:“将军或许不了解古元达,此人是大理宿将,为人最是稳重善守。昔年杨干贞为了除去段思平这个祸害,率兵进攻滇东。古元达据山道而守,三十余日衣不卸甲,身居前线不退,以八百之众,抵御六千人的进攻。他抵达圣共赕派人砍伐树木必然是为了巩固防守。”
他说着偷偷看了李继隆一眼,忙藏起眼底的轻视。
李继隆却默默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报以截然相反的态度。
“不对,将军这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如果古元达的任务是死守圣共赕,他这番举动,合情合理。可他的目的并不是居此地死守,而是阻止我们,不让我们轻易杀到丽江,直接兵临龙首关。”
李继隆目光看得更远,说道:“圣共是一个四通八达的交易点,修葺的再坚固,也成不了战略要地。抵挡我们先锋前军确实绰绰有余,可大军一到,根本守不住。别说是古元达,就算换张睢阳来也不行。高方派他来是为了争取善阐府杨家的增援,只要拖延我们十日即可。完全无必要在这种情况下派遣兵士砍伐树木,平白消耗将士体力。”
圣共赕并不是城池,里面只生活了少量的商人,他们在得知战事来临,早就拖家带口的逃离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民力协助。
这大战即将到来,为了一座拖延时间必定放弃的防御据点,无端消耗自己兵卒的体力,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古元达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郎时昌听得一怔,也反应过来,惊愕道:“那他们砍伐树木这是为何?”
至于邢善,那是完全说不上话了。
李继隆并不答话,而是闭上了眼睛,耐着性子一点点的思考原委,忽然听得身旁战马的嘶鸣,灵光一闪道:“他这是在准备后路,原来如此。”
迎上郎时昌、邢善不解的目光,李继隆激动地说道:“大理国小,养不起多少骑兵。古元达这五千兵马当然是步卒,他们依仗圣共赕抵御我们不难,但想要全身而退却是不易。所以我所想不差,他们砍伐树木并非为了加固圣共赕,而是要在后方布置阵地,以便撤退的时候,能够减缓我们的追击速度,他们好全身而退。”
郎时昌双手一合道:“将军说得在理,这个古元达最爱惜士卒,故而麾下的兵士都愿意为他效死。”
李继隆突然看着邢善说道:“我们能不能从山林里绕过去,绕到圣共赕的后方。”
“应该可以!”回答的却是郎时昌道:“据我所知,有些中小部族为了不纳税,会在山林中开辟小道绕开各地的赕。这圣共赕怕也不会例外。不过人数不宜多,容易暴露。”
李继隆眼中闪着光,说道:“我领两百人绕至圣共赕的后方去进攻他们后方布阵的兵士,将军继续行军前往圣共赕。若圣共赕派兵救援,便以响箭为讯号,将军可直接绕过圣共赕打援。拿不下圣共赕,也得将他们这五千人吞了。”
郎时昌大为心动,跃跃欲试道:“将军让末将领兵绕后吧!”
李继隆警惕的道:“郎将军这是想抢功?”郎时昌苦笑,忙道:“不敢!”硬着头皮道:“此去绕后,终究危险。”
李继隆道:“那本将更加当仁不让,我大虞军人,哪有惜命怕死的道理,就这么定了…”圣共赕以西一里外有一处浅滩河涧,地势崎岖不平,当地人
称之为十八跳。
古元达赤裸着身子,高举着大木槌用力地将一根地刺打进土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看着这临时临急布置下的防线,略微心安,笑着高声道:“加把劲,刚刚得到消息,北朝虞国的骑兵就要走出山涧了,以他们的速度,出了山涧抵达圣共赕至多不过一日时间。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这里,能不能安全撤回龙首关,就看今日”
他在军中极有威望,加上亲力亲为,一并劳作的兵士皆无怨言,跟着他一并高呼:“好!”
为了更加卖力,古元达还唱起了大理白族的山歌:“山那头的阿妹呦”
一边干活,一边高歌,热火朝天。
便在他们唱到最兴起的时候,山林里却涌现出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如狼似虎的冲入人群之中,挥舞着手中的刀剑。
李继隆放肆大笑:“阿妹没有,你大爷来了!”
他们的人数不多,且皆露疲态。但是大理这一千余兵卒更是连衣甲都没穿,他们大多赤露着上身,手里拿着的都是木槌这样的工具,无甲无武器……
根本不用计算,就是当方面的屠杀!
古元达气急败坏的看看突如其来的大虞兵屠戮自己的兵士,气得心中呕血,高呼“稳住”手中木槌砸向了一名兵士,将对方砸飞了出去。
但还等不及第二次挥击,一名兵卒的长枪已经先一步刺穿了他的身体。
这种钉木桩的木槌威力大不假,攻速却是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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