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道成肉身第1507年,这是我来到印度为蒙主洪恩的国王陛下服务的第二年,我于新年之后奉印度副王堂·弗朗西斯科·德·阿尔梅达之命乘船北上出使异教徒的国度,同行人员有我的副使和书记官、翻译、向导等官员,以及随行的护卫和仆役共数十人,同乘一艘圆船,同行护卫的还有本地盟友狄摩吉的船只。”
“我们先行抵达果阿,一路上风平浪静,港口的炮台在见到桅杆上的葡萄牙王旗之后便立即开火,还是本地人先行上岸解除误会才停止这一闹剧。随后与当地领主交涉的我和副使等几人在进入宫殿大厅后被当即扣押,天主庇佑,好在这些印度人尚有理智,没有将我处死。”
“我们一行人从果阿被押送至内陆一处叫比贾布尔的城市,据说是本地苏丹的驻跸处,我不断向负责押送我等的官员传达觐见苏丹的请求,苏丹同意了。他先是严苛地向我质问我国对其领土的侵犯,我仅能依照副王的指示就此事对苏丹表示歉意,并请求签署和约,保证不会再侵犯领地,苏丹同意了,然后将我放归至果阿的船上准许我离开。因为我第一次上岸全程都被印度异教徒扣押,没有任何自由,对于这个苏丹依然一无所知,仅能看出他是个精明干练的统治者,还对宗教十分热衷。”
“离开果阿之后船只继续沿着海岸北上,途中短暂地停靠在古吉拉特的坎贝港补给,这是座繁华的贸易口岸,主要出口棉布和靛蓝染料,并进口象牙和金银等。富有的商人不断出资让城市遍布漂亮的房屋和清真寺,没有屋顶是不铺瓦片的,街面宽阔且布局良好,石砖和砂浆——而非木料——构筑了这座城市。”
“我们没有在坎贝停留过久时间,据向导所述,古吉拉特北方和西方的海岸则都归属于波斯苏丹易卜拉欣统治——他是我此次出使最重要的目标。在行程途中我已经从印度人口中听到不少有关于他的传闻,最多的便是议论伊斯坎达尔汗——原先统治德里且名不副实的异教君主——的战败和随后德里城的毁灭,无数人都在拿他与帖木儿相比,一个残暴的征服者,人们对他满是畏惧,生怕德里的命运降至他们头上。”
“但在一些去过波斯国的印度商人和旅行者口中,苏丹风评良好,称他保护贸易和外国人,在路上根本不需任何护卫就能从一地走到另一地。”
“离开坎贝之后船只来到特达——准确地说,是在河口处与特达连接的海港停靠——这是我们抵达的第一个在波斯苏丹治下的港口。中途船只险遭恶劣天气,风浪肆意地拍打船身,船体摇晃,好似很快就会因不堪重负而解体倾覆,无论是我等官员还是普通水手都在此时向圣艾尔摩和主祈祷,天主庇佑,我们安全地抵达印度河口。这里是最东端,至此向西数千里到土耳其苏丹治下的鲁姆和埃及苏丹窃取的圣地之间都是他所拥有的土地,国土北端则与一众鞑靼部落接壤,南面以大洋为界。”
“从海图上看,霍尔木兹位于特达西方,分隔两片海域,据说是波斯第一大港,也是海军提督的所在地。两地之间相隔大约二百里格,沿途这片被向导称为莫克兰的海岸十分荒凉,人烟稀少,没有如同科钦、果阿、坎贝或是特达这样繁华的海港,倒是有不少星星点点的渔港,可以补给盐、水、海产和椰枣。”
“在莫克兰海岸生活的不再是各族印度人,而是一群被向导称为俾路支人的一群山民部落,他们是这一整片荒漠的主人,因为此地贫瘠,甚少有其他民族愿意主动迁入,反而有大量俾路支人迁移至丰饶的印度去。”
“沿着莫克兰海岸航行途中,我和副使等人多次看见正来往于印度和霍尔木兹之间的圆船和长船,其桅杆均悬挂波斯苏丹的王旗,除去旗帜和船帆上绘制的图案之外,看上去与科钦港内的我国战舰无多大差别。”
“至春季临近之时,船只终于抵达霍尔木兹,我向海关的官员递交文件,请求他向海军提督转达我的请求。波斯的海军提督权力极大,不仅管辖其君主的所有舰队,还拥有对各个岛屿的统治权,可以说,所有与海洋有关的事务由这位提督全权负责,类似于印度副王。”
“天主庇佑,当我抵达霍尔木兹时,波斯的提督阁下恰好就在此地的府邸内,没有在辖区各地巡游或是忙于其他事务。他认真查看了我递交上去的信件,并同意安排时间接见我。”
“霍尔木兹城坐落于同名的小岛上,恰到好处的地理位置扼住此处的海峡,将波斯湾与印度洋隔开,这不仅军事价值重要,还促成本地商贸的繁荣。我想正是因此,该城才会被选为提督的所在地。”
“除去霍尔木兹岛之外,波斯湾还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其他岛屿,如临近的格什姆岛,以及遥远的巴林岛已经其他根本没有名字的无名岛礁。整个波斯湾沿岸都有潜水员负责为苏丹捕捞珍珠,这是整片海域最有利润的行当,据说光是巴林岛就能为苏丹提供十数万杜卡特。”
“提督阁下的宅邸形似宫殿,看上去比科钦大君更加气派,排场则逊色于科钦或是比贾布尔的君主。他本人看上去身处匀称,身着与他身份相配的衣物和装饰,面无表情,看上去颇有威严,没有人会在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产生轻蔑之情。我上去恭敬地向他问好,他只是出于礼节地回应我。我和提督阁下的交谈十分简短,他仅能保证会提供证明让我能够使用沿途的驿站前去觐见苏丹,然后让侍从将我送出宅邸。”
“我被遣送至沙赫港,这是我深入波斯腹地的首站。此地距离霍尔木兹不远,是波斯苏丹下令修建的新港口,有着庞大的造船厂和坚固的堡垒。上岸后我被安置在城外的驿站之中,并被告知要前去伊斯法罕才能觐见苏丹,来回路途遥远。”
“在前往伊斯法罕的路途中,休息时间都是在各个驿站中度过的,因为我有提督阁下开的证明,苏丹规定外国使者可以享受与高级官员相同的待遇,在驿站内,我成了波斯显贵,仆役的服务十分周到,食物内所用的食材和香料也是我在上岸前完全享用不到的。”
“波斯的驿站集合了多个功能,除去给官员和皇家信使使用的招待所外,还有供旅行者和商人使用的商队旅馆——这是要付费的。仓库则分两个部分,一处供商人和官员存放行李和货物,另一处则存放军需以方便军队过境。每个驿站的围墙之内都有一个小军营,都驻扎有道路警卫,他们负责保护道路的安全,要为道路上因抢劫和盗窃造成的货物损失以及人身安全负责。”
“路面上随处可见有工人和奴隶施工,由沥青铺就的路面十分平坦宽敞,十分适合军队和商队通过,据说一个皇家信使在这样的道路上可以一日将信息传递至数十里格之外。直到此刻我就完全相信印度商人的所述,只有亲自来到波斯国才能理解什么叫真正的安全,全程我都没有遇到一个活着的盗匪,仅能见到路口和驿站附近的吊架和尖木桩上展示的。”
“最后的一段路途我们与一个自印度来的商队同行,这个异教徒的商队有这近百头骆驼——这牲畜竟可以不喝水不食草地被人驱使着赶路,这样便利的牲畜还是随处可见的,无论是需要运货的商人、还是代步的旅行者、或是以放牧为生的牧民、亦或是需要奔赴战场的军队,骆驼就是在这干旱之地上的最佳选择,或许这能够解释希腊皇帝为何因撒拉逊人和突厥人接连失去圣地和鲁姆。”
“……”
“我就在逐渐对波斯国产生了解时于冬季结束前抵达伊斯法罕,向导告诉我,苏丹陛下在数年前下令修筑新城区,我忍不住将其与里斯本相比。在我离国前,曼努埃尔陛下正好下令修建印度事务院、新海关大楼并翻修宫殿,印度的财富滚滚流入里斯本,却还是难以与伊斯法罕比较——天主在上,我不得不为真话冒犯我的君主。”
“将我们一行带来的向导代我将信件转交入宫殿之中,此后自宫殿而来的官员和阉人先是告诉我苏丹同意接见,随后开始介绍起有关于觐见的礼仪以及波斯国的基本情况。包括当今治下的领土、人口、苏丹的武功和宫廷的构成等,有关于我所听闻的这些政治和地理信息已经全部汇总至一处……”
“……”
“此次出使可以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我辜负副王信任,没能说服这个异教徒攻打埃及。他对和约的态度则含混不清,我甚至被扣留到他和其亲信商议完毕才得以恢复自由。他仅允许我国商人在他规定之内进行商贸,还向我严厉警告称全印度都已是他的臣属,对印度的侵犯就是对他的侵犯,这等说辞真是如同魔鬼上身!我没有机会辩驳,就被下令驱逐,在密探的监督下按照指定的路径离开波斯国,返回科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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