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鉊摸了摸鼻子,随后站起身在房间里走动了起来
因为裴远和冯道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有些太过于爆炸了。
当然这个爆炸性,是相对而言的。
对于裴远和冯道来说,他们不觉得有什么,这不过就是几个蛮夷头人希望借助皇帝的威势,谋求更大的权力,而表现出来的臣服而已。
当然,朝廷也可以借机伸一只手到高原上。
只可惜这个机会来错了时代,现在大周尚未一统,根本无力顾及。
要是昔年大朝时期,有吐蕃贵族主动愿意上高原打内战,太宗皇帝,高宗皇帝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但在现在嘛,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但对于张鉊来说,他立刻就想到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要他同意,那么在这个时代,六法宗很快就要取得历史上藏传佛门那样的地位了。
“这朗杰江措何等人也?会不会有可能一统青塘?”
听到张鉊这么问,裴远和冯道同时摇了摇头,冯道沉吟了一下说道。
“此人在松潘府也算是个豪杰,但也不过是个府县之才,且松潘远离逻些,朗氏也不是正牌赞普家族,就是有朝廷支持,也很难坐大。”
冯道说完,裴远接着说道:“当然这只是臣与可道公对目前形势的判断,若是数十年后,朗氏亦或论家出一位大豪杰,那就不一定了。”
“听玉英的话,你应该是有早有准备了,说说看,咱们应该怎么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张鉊知道,裴远从来不把问题抛给他,只会给出解决的办法让张鉊参考,这就是他能成为心腹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解决办法,还得出在圣人身上。”裴远看着张鉊嘿嘿一笑。
“臣已经见过松潘府宣慰使朗杰江措的嫡幼女了,虽然出身番邦,到也不算野性难驯,相貌也还不错。
还有论家的大娘子也正二八年华,相貌气质也算上品。
臣恳请圣人为了家国天下,纳了这两家之女。日后诞下皇子就可以让朗氏与论家迎回去为主,命其拱卫宗室,各定一方。”
张鉊被裴远的话直接给逗笑了,但随即想想,也不是那么可笑。
这圣君明主在床笫间的作用也是很大的,把有吐蕃血统儿子送上高原去,总比被朗氏这样的大族直接控制要好。
冯道也含笑来劝张鉊,“圣人,裴公此计确实可行。
青塘多高山,一年中半数时间有大风雪,还有瘴气之症,中原人士上去,不适者十之二三,昔年大朝的威名就是被吐蕃人占据地利给击破的。
加上高原苦寒,民多不能知文华,不知文华则不能心向中国,最易叛降不定,与其劳民伤财行郡县,还不如行羁縻统治。
这朗氏和论家久在青塘,若能得到圣人支持,自然可以站稳脚跟与逻些的赞普对抗。同时他们又需要朝廷支持,必然不敢轻易言叛。
若得皇子外孙入主,建羁縻之国,使吐蕃臣服,这可是大朝太宗想做也没法做到的事情啊!”
张鉊听的也有些心动不已,当年要是松赞干布不是求亲,而是愿意把女儿嫁给唐太宗,然后再将外孙迎回去,恐怕李二凤能乐得在太极宫中当众噼叉。
自己现在虽然面对的只是两个吐蕃地方贵族,但这才妙啊!
高原上要是还有个松赞干布和禄东赞,张鉊就该脑袋疼了。朗杰江措这样的地方土豪,正好控制。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不管朗氏还是论章波密家,他们都要有求于自己。
只有张鉊同意出力将六法宗弄上高原,这两家才有拉拢吐蕃各部,并向拉萨、贡塘和古格三大赞普王系挑战的能力。
对了!古格王系,张鉊突然想起来了,这镇远国的张秉忠,之所以敢背叛,就是和古格王系的赞普吉德尼玛衮搞到一起去了。
如果自己的手,能通过六法宗伸到高原上,建立起一条从高原直达天竺的开伯尔山口式通道,以后就不怕分封在天竺的诸侯不听话了。
谁敢不听话,就让吐蕃人下高原去平乱。
好吧!想到控制住高原的好处,张大圣人无语的看着半空。
为啥人李二凤铸造大唐荣光可以靠热血豪情,一轮到他张二凤,就总是要和床笫之间联系起来呢?
“传令给雅安府府尹崔虎心,命他在蜀地以西、以北中寻觅吐蕃、诸羌、黑白夷大族。
让他说服各部头人将他们最漂亮的女儿和最勇勐的儿子,随同朗杰江措一起带到承天凉州府来。
命湟水府府尹李延礼也在西海以北、以西和大非川周围,召当地吐蕃、诸羌、吐谷浑大族头人前来承天凉州府。
黄飞你去告诉大云寺首座道远大师,让他命在青塘的传法僧们放消息出去,就说朕要在吐蕃、诸羌、党项和吐谷浑诸族中挑选十位美人侍奉。”
黄飞和董少监吃惊的看着张鉊,好家伙,刚刚还因为两个美人就有些不乐意,这转眼间就自己给加到了十个。
能吃得消吗?
裴远和冯道也震惊了一下,不过他们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皇帝这是要把事情搞大,不给朗氏和论章波密家两手遮天的机会。
裴远还刻意瞧了一下张鉊相当健硕的身材,他相信圣人能扛得住。
冯道简直都要眼含热泪了,圣人太辛苦了,为了天下安宁,一次性就要承受十个如狼似虎的吐蕃、诸羌小娘子蹂躏,太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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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鉊当然不是因为好色才给自己再找十个美人,实际上他的后妃已经很不少了。
他是觉得,既然要让六法宗上高原,那就更彻底一点,以后就在高原上设三个活佛。
一个在逻些,一个在苏毗,一个在阿里地区,三大活佛之下,再设立大德和仁波切数十位。
与之相匹配的,还要建立一大堆管政务的宣慰使等,完全将青塘高原给封建化,建立宗教为主的政教合一政权,并成为朝廷羁縻。
而这里面的活佛和大德,至少三成是自己的子孙,其余也是姻亲,以后高原上就应该可以安定了一两百年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青塘高原的普通百姓,还是继续要在这种政权下受尽苦难了。
现在是十世纪,张鉊只能这么来,先稳住上层,把地盘夯牢固再说。
。。。。
绍明三年,七月十五,已经在关中呆了快半年的张鉊,终于将一切工作安排完毕,准备要启程去凉州了。
在启程去凉州之前,张鉊特意把泛全从山东行省调了回来。
裴远要去中原,那么凉州的位置就必须要有人接手,泛全是张鉊少数能放心,又没有重任在身的人之一。
七月十五,张鉊以泛全为河西行省平章、河西防御使、西京承天凉州府留守。
比起裴远,泛全的职权缩小了一点,不再是什么都一把抓的全权大臣,开始往一个正常的行省平章和留守转变。
同时,当初为了让裴远大权独揽好好经营凉州,而把陇右行省平章迁到天水府办公的制度,也给取消了。
陇右行省平章贾言昌终于可以离开天水府,回到陇右真正的省府兰州府去办公。
不过贾言昌是个纯文官,张鉊于是将陇右防御使的职务,给了在湟水府经营河湟谷地的李延礼,贾言昌就干脆只管政务得了。
七月十八,张鉊在京兆长安府,以祝贺收复蜀中为由大宴群臣,对于参与伐蜀的两路兵将再次予以赏赐。
这场宴会不但伐蜀的都头以上将官都参与了,长安乃至整个关中的文武官员也都有参加,宴席从朱雀门一路摆开,气氛相当热烈。
没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基层军官和士兵也得到了三人一只羊,每人一坛酒,三斤米面,一丈白棉布的赏赐,并放假三天。
他们高高兴兴的拿着赏赐和军饷,也在长安城内吆五喝六,顺便一天之内就闹出了几十起殴斗和争风吃醋,差点没把长安府管治安的武侯给累死。
宴会的高潮,则是作为俘虏的蜀主孟昶出现。
按照我大唐的惯例,像孟昶这样的被俘国主,在这种宴会上蹈舞两下,那是必须的。
昔年颉利可汗那么威风的大漠之主都要跳,你孟昶何德何能不跳?
不过我们孟国主是相当的不想跳,他自入了宴席就跪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对一切视而不见,仿佛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这番做派,自然引起了相当的不满,周围喝高了的兵将们声振屋瓦,咆孝着要上来拉孟昶去蹈舞。
张鉊也在一边冷眼旁观,没有上去劝阻的意思。
这孟昶,怎么说呢,就是个有点能力的权二代,心里想着要吞天吐地,但是却没有相应的才能。
而且真要到了该死的时候,又没有自杀成仁的决心。
危险一旦远去,所学的知识和内心的自尊又让他觉得格外羞耻,恨不得一死了之,然后开始各种作。
可当真正作死作到了死亡边缘,他马上又害怕了。
如此周而复始,就是孟昶此人最复杂的地方,比如这个时候,他又不肯去蹈舞,明明就是在作死。
所以张鉊不准备劝阻下麾下的文臣武将,他就是要破了孟昶那颗还在挣扎的心,让他彻底臣服。
而就在高怀德的手,都要抓住孟昶胳膊的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扑到张鉊面前不远处哀哀恳求。
“奴愿意替父蹈舞,以贺圣人万岁!”
扑出来的身影,是个身穿男装的小女孩,名叫孟玄珠,是孟昶的长女,今年十四岁。
张鉊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福兴公主提前打过招呼的,孟家送了花芯夫人费氏来,心中还是不安,想把孟玄珠也送入宫中,以求彻底平安。
别看这殿中文臣武将喝了不少酒又闹得厉害,但脑子清醒着呢,眼见孟玄珠扑了出来哀求,其余人就纷纷住手了。
张鉊目视了一下这个穿着男装,还没怎么长开的孟玄珠。
相貌那是没的说的,其母张太华史称少有殊色,眉目如昼,美色不在花芯夫人之下。父亲孟昶帅气逼人,比张国荣还强上几分。
这种基因强强联合生下来的女儿,自然不可能是丑女,孟玄珠虽然身体还没怎么长开,但已经担当的起眉目如画几个字了。
不过,张鉊却摆了摆手,孟昶比他还小六七岁,花芯夫人也被他抢了,就不要再夺人家的女儿了。
快三十六岁的人,经常收十几岁的小姑娘算什么事!
于是张圣人拍了拍手,将蛮熊张昭忠叫到身边,指着孟玄珠对他说道:“汝看此女如何?配你们家那头小黑熊绰绰有余吧?”
蛮熊勐然一惊,惊讶于孟昶的家世,又见孟玄珠敢在这种情况下出来为父求情,足见勇气与孝顺,他真心实意的叹道。
“此女也算是有些许天家血脉,又如此孝顺。臣犬子奸懒馋滑,如何配得上?且不说此女本应是....。”
“你我君臣,还说那些作甚!”张鉊立刻打断了蛮熊的话。
“谁人都知道,我张鉊不爱红粉,唯爱忠臣义士。你蛮熊愿舍弃高官上爵护卫身侧,朕岂能不知!”
张鉊身边的四人组中,顿珠张昭就,琼热多金张昭节还有王通信,那确实是属于不能放出去坐镇一方的。
但蛮熊面憨心细,虽然读书不多却很知礼,是可以放出去的。
但为了张鉊的安危以及朝廷权力稳固,蛮熊毅然决定留在张鉊身边。
要知道这是五代啊!禁军鼓噪造反如同家常便饭,张鉊身边的亲军虽然来自河西,但焉知他们会不会堕落。
作为张鉊身边最后一道防线,既能带兵打仗,也能统筹安保的勐将,蛮熊付出了相当多,以至于现在官不过都虞侯,爵位还是侯爵。
而放出去的马昭远、张昭骏等,爵位早就是国公、郡公级别,职位也做到了一方诸侯。
蛮熊听完感激不已,当地伏地谢恩。
还没去南溪府的小黑熊站在远处双眼放光,听到自己父亲不再推辞,也赶紧跑出来谢恩,磕头磕的都快把地上金砖磕破了,那故作滑稽的模样,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张鉊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自幼养在宫中,熟读兵书,武力强横又相当精明的半个宗室,不知道未来会成长到什么样。
孟昶听到张鉊这么安排,终于抬起了头来,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作为身上还有古怪自尊的孟国主,其实很怕孟玄珠被送到张鉊床上。
张鉊则摇了摇头,这孟昶啊!不经历这一关,日后肯定是还要继续作的。
况且就算是现在,张鉊也不准备饶他。
于是张圣人手提一大角酒走到孟昶面前说道:“昔年陈思王七步成诗,方得避祸。
今你我虽不是兄弟,但总算曾经都是一方之主,朕也不为难你。
听闻你在蜀中,做诗半阙曰‘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帘开明月独窥人,敧枕钗横云鬓乱。’
若是能在此酒温热之前,作出下阙,那就免你方才忤逆之罪!”
说完,张鉊就让人将这角酒倒入孟昶桌子上的镶金温酒壶中,周围的张周文臣武将都围了过来看着孟昶。
我孟国主看着温酒壶下火苗轻轻舔舐着壶底,仿佛他的生命,也正在被这火苗一点点燃烧。
而周围的周国文臣武将,如同围观一只猕猴般的眼神,让孟昶瞬间破防。
两行清泪,从孟国主的脸上滑落了下来,委屈与羞惭之中,酒壶中的酒液都快要翻腾起来后,孟昶心痛的脸色惨白,颤抖着语气,缓缓吟唱了起来。
“起来琼户寂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哈哈哈!果然是你做的,不是苏胖子假托。”张鉊放声大笑。
这首《避暑摩珂池上》很多人都说是孟昶只做了前两句,后边是苏轼苏胖胖补的,张鉊读大学时,还跟人争辩过,今日终于得到答桉了。
“日后小心过活,若有这般好词句,当速速呈上来!”
张鉊哈哈大笑,周围的文臣武将中,文臣们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大多数武将喝彩声则比文臣还要大,好像都很懂一般。
他们懂个屁,不过是假模假样的在拍张鉊马屁而已。
所有人都在乐,只有孟昶破了大防,他一边狂饮桌上美酒,一边嚎啕大哭。
因这首诗是孟昶写给费氏的,可惜当时只写出了上半阙,下半阙怎么也出不来。
今日在死亡威胁下,下半阙倒是出来了,可是费氏已经躺到别人床上几个月了,这能不破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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