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从自己身上,李酒看不见的地方摸出来个烟卷。
李酒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
“这是监正给的符在幻境里的形态。”
大胡子不以为意。
“虽然说起来不好,但是吸烟真的有害健康。”
李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都说了这不是烟,是符咒。”
李酒愣了一下,嗅了嗅那一根手工卷烟,甚至没有烟蒂,里面好像放了什么香料,闻起来神清气爽。
“它能补益你的灵魂。”大胡子一脸陶醉“但注意非必要不用,这里只有一根。”
“但我还是很介意它为什么是烟,我不抽烟的。”
李酒很纠结,战斗中做一个不习惯的动作是会让自己分心的。
“大概因为监正是个老烟枪吧。”大胡子像是想起了什么。
除了极少数的虎狼药之外,其他大部分此类都是通过增强精气实现振奋效果的,属于补药,对修行有莫大的好处。
李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看着内天地与外界的联系又一次消散,扭了扭脖子:“再来。”
于是,五彩斑斓的光芒袭来。
很快,他再次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继续。”
大胡子倒是没什么事做,就在一旁为李酒警戒,他没有碎片给予的后门,自然也没有办法尝试去修改底层的代码。
漫长的下午就在不断地重复之中过去了,直到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要休息一会么?”大胡子问,“毕竟也到了极限了呐。”
“我还想再试一次。”
李酒终于体会到了黑客的苦恼,揉着祖窍,打了个哈欠:“我快抓到诀窍了。”
邸店里。
风雨时疏时密。
比起李酒第一次到梦里时,雾气淡的只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痕迹。
周边的爬墙虎反倒开得极盛,颜色浓郁得好似熟过头掉在地上的果子,绿得似要滴脓,似要溶化,似要腐烂,明明是很清爽的植物,整个院子都塞满了腻人的浓香。
这间店比起三娘子的店铺倒是毫无特色,单调的房子,单调的桌椅,单调的老板。
整个店里都长满了爬墙虎显得绿油油的。
“嚏。”
店家揉了把鼻子,把搬来的座凳在廊道挨个摆顺,又扯了条抹布,近来雨多天潮,座椅板凳都要常常打扫,连爬墙虎后的墙壁都要细细的擦拭。
但也没做多久。
“呜~”
城内有曲调怪异的祭祀歌曲传来,不考虑此时的风味,倒是古朴雄浑,带着点野蛮的味道。
扫过四空,把飘斜的雨丝都拉扯得断断续续。
店家忙活的动作在曲声中突兀僵住。
好半响。
才一个激灵醒来。
仿佛得了什么指令。
快步跑向大门,抄起了门旁的顶门棍。
天才刚黑,竟就要关门歇业。
李酒看的奇怪。
“怎么?店家是有事。”
“供门神的时间到了。”
店老板摆了摆手,快步向供堂走去。
每户人家的房间里都多出了这样一个供奉门神的地方,显得失分突兀,好像平整的地忽然鼓起了一块,多少是有些别扭了。
但是店家却恍然不觉,一路小跑就跳进了半空中的小屋子里了。
此刻的李酒和大胡子是一幅昆仑奴打扮,一双明晃晃的大耳坠子夹在耳朵边上,李酒不舒服,大胡子倒是觉得蛮好。
李酒背着一个大盒子想要从小门出去,但正在供奉门神的店老板鬼使神差的探出来,居高临下的对着二人说:
“没法子,这是衙门的规定,近来宵禁得严,夜里一概不许出入。”
李酒撇了一眼旁边的桃李国总捕头。
“还有这事?”
大胡子又只能茫然的耸肩。
“店家猜猜我们兄弟二人来此地为何?”
“不是寻人就是谈生意。”
店老板倒是了然的神情,李酒倒是发现供神不需要虔诚,只需要人在神堂里就行了。
说完,店家作了个揖,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此时天色太晚,不如明日……”
话没说完,一个明晃晃的银裸子就扔到了眼前。
店家不动声色丢下把钥匙,腰杆一挺。
跟变脸儿也似的。
“我也觉得此类繁文缛节是无用功,阻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两位贵客捡小道走不必管它。”
李酒到此时却不走了,对此等宵禁有些好奇。
“宵禁?这太平盛世?为何?凶犯?乱匪?还是说……”
李酒顿了顿,慢悠悠吞出一个词儿。
“妖魔。”
店家满脸陪着笑倒是没什么反应。
“三娘子?”
店家一下子立住了脚。
双眼霎时变得空洞,脖颈似在无意识的摆动。
空气似乎变得沉重,几人都没有言语,四周安静得古怪,除了“淅淅”的风雨,这家邸店,竟在没有其他的声音。
许久。
李酒都忍不住摸向后背的盒子。
店家才倏忽“活”了回来。
“咱就一做小生意的本分人,哪儿知道这国内有哪些人?您呀还是去忙您的事吧。”
说完,便把头伸进屋子。对二人置若罔闻,一派虔诚模样。
李酒目光投向四周,院子外,白茫茫天水相接,大雨如墙将邸店重重封锁,可院子里,却仍旧是斜风徐徐、细雨微微。
如此异常,定有什么重大的仪轨在运行。
情况未明,李酒不能胡乱出手,冷眼瞧着,屋外的大雨重重,目光所及,又是和风细雨了。
“正好方便赶路。”
此前已经和店家打听过长街的情况。
店家吃了一惊,当时还面露难色。“那里……”
“没有此地?”
李酒塞过去个银裸子。
“我只是好奇。”
店家迟疑着接过银子,翻来覆去在手里攥了几把,最后竟是推了回来。
脸上挤着笑,却比哭还难看。
“不瞒客人,确实有此地,就是有些……”他支支吾吾半响,“问题。”
“问题?”
瞧着对方没明白过来,店家一跺脚,凑过来,声音又小又急促。
“那里有强盗出没。”
愣了愣,过后却是哈哈大笑:
“那不正好。”
“我正是强盗它祖宗。”
夹着雨丝的风穿堂弄巷带走屋内的沉闷。
那墙上,或大如铜钱或小如米粒的黑色斑点样污迹爬满了墙面,密密麻麻簇拥着,一眼望去,一如无数黑色的眼珠,一如蛀满墙面的虫洞,使人不寒而栗。
但整条街却是干干净净,连人烟也没有,何来的强盗。
李酒忽然伸手在旁边的柱子上抹了一把。
理所当然,手上便沾满了黑色的霉污。
他再轻轻一捻。
那些霉污竟忽而褪色,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飘回了墙面,又汇成几点霉斑。
“没想怨气深积如此。”
是大胡子。
“整条街上都是这类被怨气侵蚀的现象,外面也有,就连刚刚的店老板身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黑气,只不过被幻境所惑,大家视而不见罢了。”
“不管眼下幻境为谁所控制,它对幻境的掌控一定没有三娘子强。”
“看来是个捞快钱的。”
李酒笑了笑,“这样也好,正好方便咱们行事。”
李酒对这些再也没有理会,随口和大胡子攀谈着,走到了法台边,俯身就从拖出了一把长枪。
先前它自隐去了,三娘子拿它也没有办法,放任它去了。
“倒也是个应急的聪明法子。”
大胡子应和一句,话锋一转。
“局面虽看来平缓,实则依旧危机重重,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
李酒知道他说的是自个儿刚才出言刺激店家。
“只有水浑了,咱们才有行事的可能。”
忽然对面死寂的客栈,无人的长街,被雨后蘑菇一样接连冒出的行人塞满。
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而正对路口的廊下,一个面相凶恶的乞丐,正在唱着太平歌词。
“那桃李,美景盖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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