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如果在此之前,众人把贺天然今天的遭遇汇聚成以上三句话,那么这无非是一桩喜闻乐见,却又带着点残酷现实的青春好戏。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情景,其实在场大多数人看见贺天然被温凉婉拒时,都抱着“这样才对嘛”的一个心态,这无关阴暗,只是一个人如果事事顺遂,那么难免会勾起人们想看他受挫时的模样。
贺天然专业第一,人又开朗健谈,跟表演系的温凉有过一段过往,就连今晚的篝火晚会都是他的功劳。
这么一个人,要说讨厌,肯定谈不上。
但是这总让人感觉有点不真实,而原因就在于,他太顺了。
睽睽之下被拒绝这种事确实挺丢人的,可正因如此,众人这才产生出了一点真实感。
“贺天然也是普通人呢,不过他确实优秀,而且蛮有勇气的。”
这是他被拒绝后,人们对他的第一个观感。
只是谁没曾想,开头的三句话,在贺天然这里,又多了一句——
眼看他摘高枝。
拜玲耶的邀请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可回头想想也是情理之中,若说别人还抱着吃瓜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那么这位新疆姑娘无疑比别人多出了几分亲身参与其中后的异样情绪。
这种情绪里夹杂着三分的同情,三分的愧疚与三分好感,前两者都是因为自己的推波助澜后目睹结果而产生的,而后者则纯粹是对贺天然本身的欣赏。
至于剩下的那一分的成分……
女生嘛,谁还没个有攀比心。
在此之前,温凉无疑是这场篝火晚会的焦点,不管贺天然的邀舞也好,还是说今天下午的表现也好,哪怕她不表演什么节目,她只要坐在那里,就是那么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篝火前翩翩起舞的那一对男女所吸引了过去。
“这叫什么?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想不到我还能看见这种展开,改天我找贺导儿要要他的八字,我就说他最近要犯桃花嘛!”蔡决明拍着自己的大腿。
“本来我还以为贺导儿是我辈中人,想不到现充被拒绝之后,依旧是个现充!”胡岳狠狠要了咬了一口地瓜,表情羡慕至极。
“我觉得吧,倒也不用往那方面去想,学姐估计只是给贺导儿找个台阶,我觉得这样处理也挺好,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嘛。”黎望揣测着。
“要不然说你们导演系的都是高情商呢,不管怎么说,反正贺天然不亏就是了。”某个管理系的男生笑道。
火堆的另一侧,盛琪冬将视线从贺天然那边收了回来,她小心翼翼的斜眼看了看温凉,想说什么,但见对方紧抿着嘴唇,她缩缩头,咽了咽口水,终究没说话。
不过当她发现有人用八卦的目光看向温凉时,这个好闺蜜就马上用眼神气势汹汹地回瞪了回去,示意别人少来掺和。
温凉现在心里很惊讶,并不是因为学姐的邀请,而是贺天然的接受。
如果将贺天然换成另外一个人,眼下的遭遇,温凉有许多方法让他下不来台,诸如上去质问男孩你这么做是否对得起你女朋友之类的,如此一来,大家的立场又会立即反转,从此“渣男”的标签将会伴随对方大学四年也未可知。
不过,这个人是贺天然啊。
温凉可是一点一点看着他改变的,那句“我能分清了”的话至今都萦绕在耳边。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他就真的只是想跳支舞而已?”
温凉心里百感交集,那火光前翩跹的舞步是那么的熟悉,恍惚中她似乎回想起从前,他们也曾翩翩起舞过的这件事。
舞步在轻柔的吉他声中蔓延,就连身边凶猛的火光,都变得温柔至极。
“跳的不错嘛,你好像不需要人教哦。”
眼前,拜玲耶注视着男孩,轻轻说着,两人动作搭衬自然,贺天然也很绅士,右手轻轻托住对方的肩胛,给了一个感觉后,便悬停离开了几寸,只有在做一些必要的动作时才会再次触及。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踩你的脚吧?”
贺天然回应着,顿了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唯一会跳的一种舞步了。”
“不会别的?”
“没人教啊。”
“我教你啊。”
“上一个教我跳舞的人已经跟我分手了。”
“那有机会我教你跳探戈吧。”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跳不了探戈,你总得需要个伴。”
“这句话好像放在所有交际舞里都能成立。”
“但这句话我只对你说过。”
“可你也只是说‘有机会’而已。”
“起码我还没有说过‘不行’,不是吗?”
两人步履轻盈而舒缓,温凉之前教的是最基础的华尔兹步伐,可能是彼时情景下,这种缓慢的舞步更容易上手与时宜,而且作为宫廷舞的一种,舞者双方都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身体接触多数也只是到握个手这种程度,特别是放在我国环境下来说,平常人几乎就不可能有大的动作。
但是探戈就不同了,动作更加狂野热情,舞者相互之间身体接触更加频繁,说俗一些,就是有些动作女方恨不得缠在对方身上。
当然了,如果抱着欣赏的角度来看,这无非只是一种热烈表达情绪与音乐的舞蹈而已,贺天然对于探戈的印象,也仅是停留在了电影《闻香识女人》的那场经典片段当中。
贺天然有些意动,但面上心平气和,没有选择继续接话。
拜玲耶也没有继续将话题深入,两人身体翩翩舞动,直到吉他声结束,这段赏心悦目的舞蹈也落下了帷幕。
月光下,篝火前,众人给他们送去了一片柔和的掌声。
两人握住的手松开,彼此对视一眼,贺天然后退一步,微微颔首。
拜玲耶淡淡一笑,眨眨眼,返回人群。
在这期间,自始至终贺天然都没有谢谢对方的邀请,拜玲耶也没有安慰男生被拒绝后的心情,就好像他们只是单纯的跳了一支舞。
贺天然也走回自己的群体里,迎接他的自然是一群友人的嬉戏调侃。
心中少年不忿着。
贺天然坐在人群中,看着其余人等或散去邀请女生,或坐在原地暗自苦恼,他同样以心声,说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十八岁了,你迟早会分清‘幼稚’跟‘诚实’的区别。有些事情,我没必要一一跟你解释,反正你以后总会明白。”
这时,贺天然感受到有一股视线向他投来,他缓缓扭头直面那道目光,口中回答着另一个自己的问题:
“有些事情,说穿了,反而就着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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