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达官显贵,只要一回归家庭,总是难免出现些各式各样的问题。
人,毕竟不是神。
当平头老百姓还临摹着上流阶层朱门酒肉臭的荒唐场景时,殊不知那样一群人也会被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搞得是捶胸顿足,心烦意乱,而往往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小事,会随着家族的繁荣而逐渐扩大。
贺盼山这样的人,是可以预见到儿子十年后的未来的。
而这个未来,与温凉告诉贺天然的未来完全不同。
“有人告诉你未来?那我也记得我不久前才说过,你要是在这样下去,我是最后一次帮你交房租水电,你是不是也想试试呢?”
贺盼山平息着自己的怒火,沉着嗓子发出最后通牒。
“嗯,我明白的爸,你不用为我操心了。”
望着贺天然没有了以往的退缩,贺盼山恍惚间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对着父亲忤逆的模样。
那时候的自己,对着老爷子大喊摇滚不死,而老爷子则捂着胸口,指着自己鼻子大骂赶紧去死。
这上一辈的父子,到死,都没有达成和解。
如今轮到了自己,老爷子当初的心情,贺盼山时至今日,终于感同身受了些。
那是父辈千辛万苦为后辈铺平的道路,无奈在他们眼中却好似不值一提。
贺盼山自己也是走了无数的岔路,才好不容易走回正道,他不想看到自己儿子撞到头破血流。
“我吃饱了,先回去了,看能不能赶上晚自习。”
贺天然站起身,对着父亲与后妈作别,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
饭桌上的人表情各异,陶微看着丈夫那拧成了“川”字的眉头,贺元冲低着头,桌下的五指在放在腿上如波浪般顺序点动,而外人谢妍妍则完全分不清状况。
最后还是陶微夹着菜放进了贺盼山的碗中,开口道:“你还是得管管的。”
贺盼山没去动筷,他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缓缓叹道:
“终究还是个小孩。”
……
……
贺天然出了门,管家王妈一直跟在身后,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心有余悸的老妇人这才上前。
“小天然,你爸爸都是为你好啊,有些事情,别人是求都求不来的……”
贺天然耐心道:
“我知道的王妈,就是……这些话总要说出口的,妈妈就是受不了爸爸这样的性格才选择的离婚,我不想像她一样闹得收不了场,所以趁着爸爸还认为我是个小孩的时候,任性一些,幼稚一些,他就会觉得我只是少年心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我也能够喘口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世人都说知子莫若父,但这句话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呢?
王妈闻言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手掌不由轻轻摸着他那略带稚气,但棱角渐开的脸庞,她的目光中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喃喃道:
“小天然,这一年你真的长大了不少……”
贺天然将手盖在这位在心目中仅次于母亲地位的老妇人手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只存在于亲人之间的温情。
两人走在别墅的园林之中,又是闲聊了许久,王妈上了年纪,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她总是嘱咐这个,担心那个,而贺天然也是一一应承下来,不见有丝毫的烦厌。
临到出门前,王妈拿出一张银行卡,贺天然百般推辞,可还是逃不过老妇人紧紧抓住的手。
“你的生活费都是我打的,老贺每个月都会检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大手大脚惯了,这五万块钱你先拿着,如果下个月你爸不让我打钱,你也可以撑一段时间,好好让你爸看看,没有他,小天然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如果用完了,你在偷偷告诉我。”
老妇人叮咛着,仿佛她的钱就是贺天然自己靠本事赚的一样,她已经发白的眉眼里,看到的都是这孩子出息了的模样。
一股莫名的情绪由心头冲上了眼眶,贺天然别开视线,不敢去看老妇人。
见孩子倔强地死活不张手,王妈一把将卡塞进他的校服口袋里,孩子正想动作,她就顺带整了整他的衣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王妈有一件事,小天然你一定要答应我啊。”
贺天然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老妇人:“您说,我一定答应您。”
王妈慈祥地笑了笑,说道:“你妈妈丢下你走了,你爸爸又不管你,以后要是再交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王妈替你把关!本来啊,你爸爸是想把妍妍介绍给你认识的……”
“王妈……”
贺天然第一次忍不住打断了这位老管家的絮叨。
“你瞧瞧你,脸皮这么薄,怪不得你爸说你分手受了打击,男人嘛,脸皮就应该厚一点啊……”
“我知道了!”
贺天然是真的受不了老人家直接对自己说这种话,只能局促地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在老妇人的目送下,男孩终于走出了家门。
他拒绝了王妈安排车辆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而是一个人走回了市区。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摸着包里的银行卡,心中感慨万千。
王妈能给自己钱,说明她已经断定,父亲下个月是真的不会再管自己了,虽说房租是年付,但平日的水电生活费都需要自己去赚。
这是贺盼山在逼着贺天然听话,而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如果没有这张卡,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兼顾生活与学习。
人总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承担后果。
而这一切的根由,只是一只九月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未来,是好还是坏呢?
贺天然且停且走,心中郁结难舒,他没有去学校,决定找个地方放纵一下。
他走进了一家游戏城,想要报复性地买上一篮筐的游戏币玩个痛快,再不济也能听个响,他很喜欢听这种哗啦啦的声音,可服务员小姐姐告诉他,他们这里的游戏机都能扫码支付,不需要再买什么游戏币了。
贺天然虽然失望,不过想在游戏城弄点响还是很简单的,他来到太鼓达人机前,扫了码抽出鼓棒,直接选了一首在游戏难度中最高的《幽玄之乱》。
音游在国内确实是小众中的小众,不过要是玩得好,也是最适合装X的存在。
曲目开始,贺天然手中鼓棒飞舞,双手似乎都出现了残影,他敲得异常尽兴,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蓝音符竟都是全良通过,屏幕左上方显示的连击数持续暴涨,很快他宛如癫狂般的敲击引来了一大帮人的围观。
密集的鼓点如暴风骤雨,贺天然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真的很会玩游戏,而且他玩游戏从不按类型划分,只要是他感兴趣,就能玩得很好。
“亚达!!亚达!!亚!达~~~!!”
在成功敲完最后一个击时,贺天然对这首歌达成了全连成就,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很是中二地用日语高声喊着,面对周围人的愕然,他完全不管不顾。
“贺天然,你怎么激动得跟猴儿一样,我录下来了啊!”
就在男孩忘我欢呼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一时没理会,过了几秒后,激动退却的他骤然回头,发现竟然是温凉拿着手机,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
他突然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傻〇似的看着温凉,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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