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伦琴:你了不起,你清高啊!(7.4K)

  ,走进不科学

  实验室内。

  在发现了这道异常光线后。

  法拉第、高斯、韦伯三人不敢怠慢,立刻便聚集到了桌子边缘。

  只见三个人的大脑门儿挨在一起,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真空管。

  不知为何。

  这个画面让徐云想到了自己穿越之前,曾经看到过的一个表情包:

  三头金毛围在一个垫子边,目光看着垫子里一只和他们鼻子差不多大的小奶猫,旁边写着“这家伙就是新来的?”这么一行字.......

  咳咳...这应该不算欺师灭祖吧。

  过了一会儿。

  韦伯捋了捋自己浓密的胡须,转头望向小麦,眼中带着一股疑惑:

  “真是奇怪啊......”

  “麦克斯韦同学,你是怎么发现这道光的?”

  此时的小麦依旧站在开关边上,闻言指了指窗户,答道:

  “我刚才闪现...咳咳,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正好对着那扇窗户。”

  “窗户的位置在角落,门户又被窗帘给遮住了光线,所以那一带视野相对会比较暗一点。”

  “结果在扭头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花瓶上闪了一下,但转过头的时候它又消失了,所以......”

  法拉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话道:

  “所以你才认为这可能是幻觉,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这个现象,而是选择了自己上手验证,是吗?”

  小麦轻轻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

  刚才那道闪光出现的时间很短,他还来不及细看就消失了,所以他确实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来着。

  况且此时的窗户虽然已经拉起了窗帘,但外头可是大白天,多多少少都有些阳光会透射进来。

  保不齐照在花瓶上的就是外头的光线呢?

  因此出于这个心理。

  小麦并没有急着将这个情况告诉法拉第和高斯,而是自己重新摆放好花瓶,再次进行了一次实验。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确实没什么特殊的,但问题是.......

  这道光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它的物理性质又是什么?

  在如今已经发现了电磁波的情况下,法拉第等人已经有资格对于一些现象进行更深入的分析了。

  随后法拉第想了想,转过身,对基尔霍夫道:

  “古斯塔夫,你重新取一根萧炎管出来。”

  “记得把中间区域截取成两段,彼此中空十厘米,再做一次实验。”

  基尔霍夫微微一愣,对法拉第确认道:

  “法拉第教授,您是说.....把一根萧炎管截取成两段?口对口间隔十厘米?”

  法拉第点点头:

  “没错。”

  基尔霍夫见说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犹豫着道:

  “法拉第教授,截取真空管倒是没问题,可这样一来,我们费尽心力制备的真空度就会受到影响了......”

  很早以前提及过。

  萧炎管...或者说魔改版的盖斯勒管在构造上有些类似克鲁克斯管。

  为了便于实验观察,这种真空管是可以从中间拧成两节然后增加长度的。

  例如勒纳德实验用的真空管,曾经被补长到了1.3米长。

  所以单独将真空管拧成两段的做法并不奇怪,为了再增加一部分管身来方便观察嘛。

  但像法拉第所言拧开后不增加管身、而是直接隔空十厘米相对的做法,无疑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因为真空管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创造真空环境,一旦两节管身裸露在空气中,必然会导致真空度严重下降。

  真空度一下降,阴极射线就不好出现了。

  面对基尔霍夫的疑问,法拉第朝他摆了摆手,说道:

  “古斯塔夫,你先这样去做吧,我心中有数。”

  眼见法拉第坚持这个做法,基尔霍夫心中虽然费解不已,但也只好乖乖照做:

  “明白了,法拉第教授。”

  法拉第这次交由剑桥大学制备的‘萧炎管’足足有二十多根,因此基尔霍夫很快便准备好了法拉第所需要的全新设备:

  一根真空管被从中分成了两截,彼此相距十厘米。

  它们的外部依旧用导线连接着回路,保证阴极和阳极能够连通,不会出现短路。

  同时法拉第在阳极那端的截口处放上了一个热电偶,用以观察数据。

  一切准备就绪后。

  法拉第再次开启了电源。

  过了几秒钟。

  阴极处例行出现了一道蓝白光,并且伴随着两三块暗区。

  不过随着光路的行进。

  当光线离开阴极截口,与空气相接触时......

  蓝白光只前进了三五厘米,便在空气中彻底消散了。

  与此同时。

  法拉第看了眼热电偶,上头清晰的显示着温升数值:

  0.00007。

  这是一个相当小的数字。

  根据温升转换的公式简单计算,可以说几乎没多少阴极射线抵达阳极一端。

  截口处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阳极末端了。

  见此情形。

  法拉第关闭开关,与高斯和韦伯对视了一眼。

  三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股凝重与兴奋。

  这次对照实验无论是现象还是热电偶的数字反馈,都清楚的说明了一件事:

  阴极射线在空气中的穿透力要比他们预想的更弱,能行进个几厘米都算长了。

  而那道照射在花瓶上的光线,却足足穿透了两米的空气!

  这代表着二者的能级、波长、频率都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

  高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圆筒式放大镜——也就是后世修表师傅常用的那种单眼放大镜,快步走到了发射出神秘射线的真空管边。

  只见他俯下身,将戴着放大镜的眼睛移动到了阳极附近。

  过了几秒钟。

  高斯的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对一旁的法拉第和韦伯招了招手:

  “迈克尔,爱德华,你们快来看!”

  法拉第与韦伯接连快步走到他身边,法拉第将手放到了高斯的肩膀上,问道:

  “发生甚么事了,弗里德里希?”

  高斯将放大镜取下,递到二人面前,指着阳极一末端说道:

  “你们自己看看吧,注意两道光线的位置。”

  法拉第和韦伯对视一眼,由法拉第先接过了高斯手中的放大镜。

  调教好系数后。

  他也戴上放大镜,弯下身观察了起来。

  很快。

  法拉第浓密的剑眉微微一扬,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身子再次前倾了少许。

  过了大概小半分钟。

  法拉第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放大镜和位置都让给了韦伯。

  韦伯跟着复刻了一遍他的动作。

  待韦伯也起身后。

  高斯对着他和法拉第问道:

  “怎么样,迈克尔,爱德华,你们看到了吗?”

  法拉第轻轻点了点头,扫了眼一旁不明所以的黎曼和基尔霍夫,缓缓道:

  “看到了,阴极射线在阳极的射入点与未知光线的射出点......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要知道,阳极可是金属板。”

  在光学领域中。

  光线如果在介质中发生某些折射现象,那么它的射入点和射出点确实可能不在一条水平线。

  但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在晶体上,可能发生在石头内部,甚至可能发生在水里或者空气里。

  却唯独不可能发生在金属板内——因为绝大部分正常厚度的金属板,根本就无法允许光穿过。

  也就是通俗表达的‘金属不透明’。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可以勉强用经典力学来解释。

  也就是金属有高电导,反射率本来就高,透射光会被焦耳热耗散。

  当然了。

  这个解释比较浅显,根本原因还是需要量子力学才能解释,涉及到了金属中的电子能级问题。

  众所周知。

  各种颜色的光本质是各种波长的电磁波。

  按照量子力学,物质中的电子可以处于各种或连续或分离的能量上,称为能级。

  如果低能级的电子遇到一个能量合适的光子,就会吸收这个光子的能量,跳到一个更高的能级上——能量合适的意思,就是光子的能量等于高低能级之差。

  一个波段的光是否会被吸收,就取决于是否存在这样的电子和两个能级。

  如果不被吸收,光就通过了物质。

  这就是透明。

  举例而言。

  如果一种物质的能级是小于等于0与大于等于5,所有的电子刚好填满小于等于0的那些能级。

  那么光子的能量至少要达到5才能被吸收,小于5的那些光就通过了。

  金属不透明,是因为金属中的电子能级在很大范围内是连续的,任何能量的光子进来都能被吸收。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jpg。

  话题回归原处。

  因此对于金属阳极而言。

  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出现一束光从左侧穿过,接着又从右侧更下方区域出现的情况。

  要么完全被阻挡,要么从某个缝隙透过——但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射入点和射出点必然处于相同的位置。

  换而言之。

  生成这束异常光线的源头不是阴极也不是管内的空气电离,而是.......

  阳极本身!

  想到这里。

  高斯的心脏重重的漏跳了一拍,转头看向法拉第,问道:

  “迈克尔,阳极是哪种金属?”

  法拉第微微一愣,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钨板!”

  旋即他骤然想到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徐云。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

  徐云此时的表情,亦是夹杂着费解、震惊与疑惑。

  以法拉第的阅历判断......

  这还真不像是假的。

  随后他与高斯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出声对徐云问道:

  “罗峰同学,肥鱼先生有说过为什么会选择钨板做阳极吗?”

  徐云这才回过神,再次一脸呆萌的摇了摇头:

  “我不到啊。”

  法拉第认真的盯了他几秒钟,心中不由产生了些许疑惑。

  难道说这事他真不知道?

  毕竟钨板这东西也算是常见电极,有些时候甚至要比锌板还更容易获得,实验室内并不少见。

  一块直径一厘米的钨板,也不存在成本高低的说法。

  加之“肥鱼”的居住地是尼德兰,那边又盛产钨板.....

  如此一来,用巧合倒也能解释过去......

  想到这里。

  法拉第虽然心中还有犹疑,但依旧缓缓收回了目光。

  看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真空管的法拉第,徐云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次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虽然从理论角度上来说,铜板、锌板都可以激发出这个特殊射线。

  但这些材质的激发条件比较复杂,最少需要一个高压发生器。

  高压发生器这玩意儿虽然不难找,但想要将它合适的加入阴极射线的研究过程却不是一件易事。

  一旦等到法拉第等人发现其实不需要高压发生器就能生成阴极射线,那么很容易便会将神秘射线的出现原因怀疑到自己身上。

  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实际上。

  徐云这次也确实没有引导法拉第等人发现新射线的打算,他的预期目标其实到阴极射线就完事儿了。

  结果没想到他费尽心思的将历史往前推了一小步,小麦这个二愣子...或者说气运之子,傻乎乎的再将历史往前踹了一脚......

  没错。

  气运之子。

  为啥要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

  小麦发现的这种光不是其他东西,正是赫赫有名的.......

  x射线!

  历史上x射线的发现者是威廉·康拉德·伦琴,他发现x射线的过程被记录在了小学课本上。

  那是在1895年11月8日的傍晚,伦琴例行开始研究起了阴极射线。

  当时为了防止外界光线对放电管的影响,也为了不使管内的可见光漏出管外,他把房间全部弄黑,还用黑色硬纸给放电管做了个封套。

  为了检查封套是否漏光,他给放电管接上电源,他看到封套没有漏光而满意。

  可是当他切断电源后,却意外地发现一米以外的一个小工作台上有闪光,闪光是从一块荧光屏上发出的。

  然而阴极射线只能在空气中进行几个厘米,这是别人和他自己的实验早已证实的结论。

  因此伦琴做出了一个判断:

  这不是阴极射线,而是一种新射线。

  后来伦琴经过反复实验,最终确定了这是一种尚未为人所知的新射线,便给它取了个名字:

  x射线。

  再后来,一个经典出现了:

  某天他夫人到实验室来看他时,他请她把手放在用黑纸包严的照相底片上,然后用x射线对准照射了15分钟。

  显影后。

  底片上清晰地呈现出他夫人的手骨像,手指上的结婚戒指也很清楚。

  许多人时隔多年,都对伦琴夫人的那张手骨照片印象深刻。

  后来伦琴还凭此获得了诺贝尔奖,成为了第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得主。

  但一方面。

  由于受众年龄的问题,课本上对于伦琴发现x射线的过程并没有太过深入的进行描述。

  在原本历史中,伦琴发现x光的过程其实远远没有书上写的那么简单。

  读过光学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光,实际上就是能量的传递,其本质是一种处于特定频段的光子流。

  光源发出光,是因为光源中的电子获得额外能量,在跃迁过程中以波的形式释放能量。

  太阳光、电光、火光都是如此。

  因此呢。

  本质上光又是一种电磁波,是依靠光子传递的能量信息。

  有能量,那么自然就有频率之说了。

  人眼在长期进化中,只对波段约380~780nm的频段感光,因此这个特定频段的电磁波被称为可见光。

  也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等等。

  而除了可见光之外,还有许多人眼看不见的光。

  如无线电波、红外线、紫外线、x射线、γ射线,就属于看不见的光。

  这些光都是电磁波谱中的某一个波段和频率。

  x射线是仅次于γ射线的电磁波,波长在10纳米~0.01纳米之间,频率在3^16~3^20赫兹之间,能量为124ev~1.24mev。

  这是每一个光子的能量,x射线属于高能射线,因此它的穿透力很强。

  当x射线照射人体时。

  一部分x射线被人体物质吸收,大部分则会从原子隙缝穿越透过。

  频率越高波长越短的x射线能量越大,穿透能力越强。

  在穿透物体的过程中。

  根据物体的密度和厚度,x射线的吸收度不一样。

  因此穿越的x射线就有强有弱,这样就在感光胶片中显示出被穿越物体的结构来——这就是后世x光的原理。

  说到这里,那么问题就来了:

  既然x射线是不可见光,那么伦琴是怎么注意到它的呢?

  课本上只是写了伦琴在真空管外的屏幕上发现了光点,但x射线不可见,理论上也注意不到它才对嘛。

  当然了。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

  不对吧。

  为什么紫外线可不见,但紫外线灯却能看到紫光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紫外线灯的厂商在灯内加入了光引发剂或光敏剂,经过吸收紫外线光后产生活性自由基或离子基,从而引发聚合、交联和接枝反应。

  这个过程有个专属名词,叫做uv固化。

  uv光辐射物理性质类似于可见光,所以你才能见到紫外线灯的‘光线’。

  真正的紫外线,你是看不到的。

  因此对于伦琴而言。

  即使在密闭的屋内,顶多也就阳极处会因为电离效果而出现少许光线,而末尾处应该是看不到才是。

  真正帮助伦琴发现x射线的,其实是一种叫做氰化铂酸钡的东西。

  它在与x射线接触后,便会发出一种可见的荧光。

  氰化铂酸钡是一种19世纪常见的涂料,实验室和文艺创作中都很常见。

  当时伦琴见到投射有x射线光斑的东西,便是一枚涂有氰化铂酸钡的荧幕。

  而如今这间实验室内。

  唯一涂有氰化铂酸钡的,便是.......

  小麦所见到的那个花瓶外饰。

  所以有些时候徐云真的不得不怀疑,世上是不是真有气运之子这种说法。

  在他的计划中。

  之所以会在实验过程使用钨板做阳极,目的只为了将它固定成一种阴极射线研究的常用材料。

  就像电解池常用铜棒一样,让后人养成一种习惯。

  等使用的人一多,短则三五年,长则十一二年。

  总会有人凑巧的见到x射线打在类氰化铂酸钡材料上的现象。

  届时呢,徐云已经安然魂归故里。

  时间上又与现如今有一定缓冲期,无疑称得上是一个非常精妙的安排。

  结果谁能想到。

  小麦这货不讲武德,愣是找到了屋内唯一涂有氰化铂酸钡的花瓶,它还偏偏就在x射线的光路上.......

  与此同时。

  一千公里外的尼德兰。

  一座叫做阿佩尔多恩的小城里。

  某所幼儿园内。

  一位正在准备午睡、面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男孩,忽然伸出手,抓了抓空气。

  不远处的保育员见到了这一幕,便走过来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男孩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

  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般。

  不过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事,桑奇老师。”

  “那就先睡午觉吧,伦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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