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正文卷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策不逢时今日经历了上官庭芝在金殿上参劾江南望族圈占土地之事后,李治的心情说不上喜或怒,只是觉得深深的疲惫。
李钦载进殿后见他平静又懒散的样子,其实是李治真的感觉很累了,累到不想说话,累到东拉西扯就是不想说正事。
外患未除,内忧又起,前方战事如火如荼,将士们为大唐而奋勇厮杀,后方朝堂上,约定俗成的窗户纸被捅破,闹了个天翻地覆。
今日的朝会上,上官庭芝慷慨陈词,直斥权贵世家圈地之弊端,引得朝堂震惊,争吵不休,这头的火儿还没压下来,已致仕告老的上官仪跪拜在宫门外,面朝太极殿方向磕得头破血流。
作为大唐天子,李治累不累?
当然累了,若换了李钦载当这个天子,怕是当不了几天就想退位禅让,里里外外都是糟心事,后宫的皇后还那么强势,宠幸个美女还要看她的脸色。
所以,当皇帝到底哪里快乐?
看着李治疲惫的神色,李钦载识趣地道:“陛下很累了,不如好好歇息吧,臣明日再来。”
李治却摆了摆手:“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
叹了口气,李治道:“景初是为了上官庭芝的事来的吧?”
李钦载迟疑了一下,坦然道:“是。”
李治嗯了一声,道:“上官庭芝之子是你的弟子,弟子家族逢难,当老师的进宫问一问,倒是无可厚非。”
随即李治语气一顿,又道:“景初觉得朕今日处置上官父子不对?”
李钦载摇头:“毫无错处,陛下甚至很宽容了。”
李治笑了:“看来景初是懂朕的,上官庭芝人已中年,却仍是一腔书生意气,天真得很,朕今日若不当廷下旨流放他,只消等待几日,上官庭芝的下场可就不止是流放这么简单了。”
李钦载低声道:“臣看出来了,陛下其实是在保护上官家。”
“没错,朕是在保护他,但也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李治神色阴郁地道:“土地兼并,自贞观末年便已有了苗头,真以为朕是瞎子聋子么?”
“只是处置此事太难了,难到朕简直都不敢想,恨不得别人在朕面前一个字都不要提,朕这辈子稀里糊涂过去就算了,这桩麻烦干脆留给下一位天子……”
李钦载笑了:“陛下这话……恕臣直言,比上官庭芝还天真。”
李治叹了口气,道:“其实是朕不敢面对,因为太麻烦,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太杂,朕若铁面无私处置的话,整个朝堂的文武官员只怕都要蹲刑部大牢,包括朕那些个不争气的皇子公主和宗亲。”
李治说着突然盯住李钦载的眼睛,道:“景初觉得,上官庭芝今日这道奏疏,是对是错?”
李钦载认真想了想,道:“事情做得没错,但……时机错了。”
李治眼中露出笑意:“朕愿闻其详。”
“参劾权贵世家兼并土地,当然是没错的,因为满朝皆知,上官庭芝没有构陷,没有颠倒黑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但是……事实归事实,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有时候时机不对,再正确的事说出来都变成了大错。”
“如今朝廷的重点放在东征之战上,朝堂君臣各行其职,为东征将士保证后勤粮草,辎重,军械,马匹和兵力补充……君臣众志成城之时,容不得别的事情冒出来,打乱朝廷的节奏。”
“百年战略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已然落下,胜负即分,这个时候上官庭芝却突然提起江南淮南土地兼并一事,确实搅乱了朝廷的部署,说得严重点,甚至会引发大唐的内乱。”
“所以,上官父子应该被流放,陛下必须及时打断这个制造内乱的苗头,将朝廷的节奏继续拉回到东征战场上,对如今的大唐来说,没有任何事比收海东半岛更重要。”
李治哈哈大笑:“知朕者,景初也。不错,朕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今日朕都等不到散朝,立马便下旨流放上官庭芝。”
笑容渐敛,李治冷哼道:“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在别人眼里,上官庭芝是直言犯谏的大忠臣,可在朕眼里,他却是个大蠢货!”
“他以为他不提,朕就不知道土地兼并的事了?朕有那么昏庸吗?东征大好的局面在前,令祖英公眼看要灭新罗国了,这个节骨眼上,上官庭芝冒出来非要把土地兼并的窗户纸捅破,呵,愚蠢!”
“他想要朕如何处置?依着他的意思,朕就应该马上下旨,彻查江南淮南权贵世家兼并土地的罪证,最好再抓一大批官员权贵,杀一批世家门阀,以儆效尤,朕这样做他就满意了。”
“治理天下若像他这般治法儿,朕早已是亡国之君,跟隋炀帝一样,不出一年就被天下世家门阀联兵推翻。”
李钦载苦笑。
这件事上,他确实很认同李治。
不否认上官庭芝的满腔正义,但,治国真不是这么治的,他那不叫治国,叫快意恩仇,世事非要搞得黑白分明,天下的平衡局面必然会被打破。
事情说开了,李钦载反倒没了顾虑。
沉默片刻,李钦载低声道:“上官父子流放琼州,是明日启程么?”
李治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明日启程。”
李钦载面露忧色:“臣担心……”
李治接道:“担心上官父子没命走到琼州?”
李钦载点头。
其实李治什么都知道,他很清楚上官庭芝的奏疏惹下了大祸,是灭族灭家的杀身大祸。
若按通常的流程,流放官员只有两三名官差押送,到了地头官差交了人便走。
可上官庭芝捅了马蜂窝,不知结下多少仇家,流放琼州这一路上,恐怕不会那么平安顺利,估计半路上已有无数刺客在等着要他们的命了。
李治眉头紧锁:“流放琼州是朕对朝臣们的交代,这道成命不可易也。”
“但朕又实在不忍上官父子……唉,蠢是蠢了点儿,终究是忠臣难得。”
摇摇头,李治压低了声音,道:“朕不宜调动禁卫护送,恐引人耳目,景初那里可有人手?”
李钦载笑了:“陛下若放心,臣愿为陛下分忧。”
李治表情恢复了淡漠,坐直了身子淡淡地道:“若是出了纰漏,朕可一概不认。”
“臣也不认。”
李治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哎,咱们刚才在说什么?”
李钦载正色道:“在说牛肉,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臣的庄子上有一头牛不知为何,羞愤击柱而亡……”
“你家庄户对牛做了什么?”
“大约是把公牛当成母牛挤奶了吧……”
李治了然点头:“士可杀不可辱,确实应该击柱以全名节……新鲜牛肉明日能送来吗?”
“臣保证!”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