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卢德的开心牧场(再度开张)

  我们劳苦努力,正是为此,因我们的指望在乎永生的神;他是万人的救主,更是信徒的救主。

  ——《提摩太前书》4:10

  卢德:「热爱工作——!良好自我管理不懈怠——!!」

  挪得族:「热爱...工作...!良好自...我管理...不懈怠...」

  难陀:「不够精神!!」

  挪得族:「热爱...工作!良好自我管理不懈怠——!!」

  难陀:「卢德啊,这些家伙行不行啊。我看连丫头们都比他们有气势喔?」

  卢德:「别抱怨了,毕竟他们没有经验啊...好的!再工作一回可以休息!各位加油!严禁偷懒!」

  教堂山脚......!看似无物的地面下方.........!建造起来了.........!地下强制劳动设施.........!

  可谓是魔王的开心牧场......!重新开张了.........!

  伴随着......!惨无人道的体力劳动.........!叫苦连天的哀号.........!

  挪得族的命运到底是.........?

  好吧,不玩梗了,鼻子和下巴都快变尖了。

  简单来说,挪得族全体都被我强制变成农民了。是的,这就是我答应帮助他们,于水深火热中拯救他们的具体方案——农业。

  而如今,我、难陀和盘丝则在我开辟出的地下农场中四处视察,监督着半死不活的挪得族人努力干农活。虽然在观感上似是使役黑奴种棉花,但真的不是。

  这叫「自力更生」!

  难陀:「话说你还真狠呢。我原先以为你会一下子解决掉他们的问题,结果还是要他们自己动手干活啊。」

  卢德:「喂喂,别说得我好像坏蛋似的,这不理所当然吗?天助自助者,自己不动手的人是救不了。我已经提供了场地、资源和具体方法,甚至连伙食都供应了啊,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难陀:「嗯,也是啦。不过这些家伙的耐力啊...前几天听说他们从来没劳动过,我还以为唬人,现在看来是千真万确。看哪,一个个都变活死尸了啊喂。」

  卢德:「唉,毕竟我强迫他们从狩猎采集社会直接升级到农业社会呢,而且还没有任何过渡期,一时间无法适应是在所难免。不过啊,既然没工作过,那就更要工作!等成果出来了,感觉就会舒服多了。在此之前,必须死命地工作。」

  难陀:「...有时候你真的很可怕耶。」

  卢德:「胡说什么。盘丝,我可怕吗?」

  全力摇头。

  卢德:「哼哼。」

  难陀:「啧。」

  在我们认真地讨论(绝不是闲聊)期间,一位披头散发、神态半疯的家伙摇摆不定地朝我狂奔。喔对了,是皎月,一幅活尸化严重的模样,都快不认得了。

  皎月:「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德:「问句要问得清楚点,你的『这』是指什么?再问一遍。」

  皎月:「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呼...我是问,为什么我们都要在此处受苦难!?你不是明言要拯救我们吗!?」

  卢德:「皎月,你的理解有错误,你们现在进行的工作是将会有回报的,因此并不算受苦,而应称呼为『努力』。」

  皎月:「骗人!根本看不到什么回报啊!你这狡猾之人还想骗我!」

  难陀:「蓝毛小鬼,注意你的态度!你们不过才干了几天,天底下哪有这么快的回报!」

  皎月:「咕...我才不管啦!以前明明不用如此苦劳的啊!现在你看哪!族人如此痛苦地...翻泥!」

  卢德:「对啊,但你都说了,是『以前』啊。现在已经不同了:从今往后,你们必须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到吃的,你们要汗流满脸才能勉强糊口。这才是留给你们的唯一道路啊,皎月。」

  皎月:「我、我不接受...」

  正王:「真、真的十分抱歉!菲比!你怎么又来了!」

  皎月:「闪!你别管——呜呃!」

  在我严肃地进行训话之际,红毛和粉毛也跑了过来,强行压倒了皎月,三种颜色粗暴地撞在一团,倒也是漂亮的画面。

  卢德:「啊,没关系,我只是在教导他。」

  盼星:「魔王大人,兄姊真是太失礼了!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计算他的罪状!恳求你!」

  卢德:「行了行了,和我之前告诉你们一样,我早就不在意皎月的态度了,没事的。」

  倒不如说,像他这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呆子,其实我并不讨厌。某程度上什至令人安心...啊不,我可不是抖M喔?应该。

  另外,现在这位礼貌地向我道歉的粉毛叫盼星,全名是神荣之转生盼星十二列以斯帖挪得。粉红长发,绑着及腰的前双马尾,身穿粉色长袍,和皎月相比有礼貌一百倍。

  正王:「真是的,族长不是都决定了吗?现在要把阿加雷斯大人视为我等的主!菲比,你最好审视一下你的态度!」

  皎月:「吵...吵死了...我、我根本没接受...」

  盼星:「而且啊,当魔王大人完美地达成拯救我族的承诺,他就会成为我等永恒的主,万世万代地君临!这是多美好的恩赐啊!请你睁开眼睛!」

  皎月:「连以斯帖都这么说...」

  卢德:「呃...对,姑且先当成是那样吧。总之凡事都讲求适应和习惯,你们辛苦的这段期间我会尽力帮助的。皎月啊,虽然你的态度很『特别』,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真心爱你的族人,这是好的,所以我不会怪罪你之前的无礼。现在先休息去吧,我看你已经很疲倦了。」

  皎月:「呃...好...谢谢。」

  用上司的口吻蒙混几句,总之先把他们打发再说。虽说不讨厌,但每次都在我面前吵得不可开交也是绝了。

  难陀:「喔?我还以为你不爽那个蓝毛臭小鬼呢。你之前不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吗?」

  卢德:「没有啊,之前是演技,场合所需而已;但现在我立场又不同了,已经是这些呆瓜们的领袖,领袖可不能记恨自己的部下。」

  难陀:「嗯哼...这就是你的魔王之道吗。」

  卢德:「也太夸张了啦,不过就是所谓的『人事』。严厉中带点慈悲,规律中带点人性,辛劳中带点福利,这些家伙才会心甘情愿卖命...咳,工作啊。」

  难陀:「...你小子果然很可怕啊。」

  卢德:「请你用『精明』来形容。还有啊,如果你想当龙王之类的,这种程度的知识你也得学学喔?」

  难陀:「好的好的,感谢魔王大人的指教(笑)。」

  不过呢。

  虽然很威风地说了漂亮话,但理论归理论,要是随便说几句至理名言就会顺顺利利的话,世上就没有失败者了。

  这些家伙,工作效率低到难以置信啊——!!

  啊?怎么回事?翻点泥土都能泼到别人,推辆小车要五个人一起,稍微跑快一点就上气不接下气?早几天袭击我时倒是生龙活虎喔!?

  这些都算了,最过分的是每10分钟就喊累,每30分钟就得休息,每当我转过头就开始偷懒的那种卓越的惰性,甚至让达莉来做都能快上10倍。

  这公司迟早要倒啊!

  唉,虽然他们自己不思进取,最后自讨苦吃的话倒也大快人心,但这样我超不爽啊!我可是堂而皇之地说过要把他们给救活的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当然,我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要理解这个问题,得先从挪得族的历史说起。

  话虽如此,一般谈到历史,给人印象都是壮丽的吧?古文明的奇迹建筑、越数千年的语言文字、古战场上的豪情壮志、横渡大陆的民族迁徙...挪得族却都没有这些。

  甚至可以说,他们有过去,但没有历史。

  正如我所推测,这一整个世界不过是个大洞穴。当然,对他们来说这已是全宇宙了,所以绝不会用洞穴这种狭隘的词语,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将此地称为「挪得之地」。

  至于那个挂在天上一动不动的「月亮」,我也靠近观察过了——不过是一团巨大的发光菌群落,摸上去质感和史莱姆很相近。唯一值得留意的是,这些菌会以推估24小时的周期重复生长和枯萎,等于是模拟了地球上的日夜交替。

  和太阳相比,此微光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但对挪得族来说,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光明了。他们将其称之为「黎明」。

  除此之外,再无特别——黑沉山丘、墨墨池水、灰暗泥土,以及四处游走的不死魔物。

  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一成不变,毫无生气的世界。

  世世代代,他们都在这里生存,没办法到别的地方,恐怕也没想过会有别的地方。这个一两天就能绕行完毕的洞,就是宇宙中心。他们连争论这个世界是平还是圆的资格也没有,挪得之地根本不存在那么多可以让他们讨论的未知。

  这里没有更多东西了,而他们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缤纷」、「林总」之类的词并不存在于他们的字典中。

  也难怪正王当初会如此惊讶。事实上,这几天我也带过其他族人到我的迷宫,他们的反应我恐怕不会忘记。他们连井蛙都算不上,井蛙至少知道这个世界有蓝天。

  哎,虽然我也半斤八两啦。

  但他们仍是幸运的一族。至少,此地挤出了唯一能提供的少许恩赐,刚好可以让他们毫无目的地活下去。

  在挪得之地中心地带,有一株被他们称为「生命树」的大树。虽然看上去也和此地的其他枯木一样,但唯独生命树会源源不绝地结出果实:挪得族吃了,便不再饥、不再渴,就这样吃了几百几千年。

  生命树之果落地后如果没被吃掉,土里就会生出各种魔物,正是我曾目睹过的骨头野兽。挪得族偶然也会捕捉这些生物,有时会进食,有时将其作为材料制作工具武器。

  就是这样。

  生命树、果实、走兽,再加上挪得族自己的身体,就是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没别的了。

  这片干涸的大地并未孕育出别的灵魂,没有谁可以进来,也没有谁能够出去。没有东西会诞生,也没有东西会失去。时间在这里静止了,对挪得族来说也不需要。

  本是如此。

  直到那一天,突然打破了厚厚的囚笼,为他们带来死亡的恶魔降临。自那天起,生命树就不再结果了,这对他们来说等于宣判死刑。

  之后发生的事,就是我的故事了。

  卢德:「总觉得巧合到令人怀疑的程度啊。」

  难陀:「老子知道个更好的词,叫命运喔。」

  卢德:「我可是不相信宿命论的呢。但现在思考原因已经没意义了,解决方法和结果才最重要。」

  难陀:「不过啊,这个农场...吼,你这次还真用心啊。」

  卢德:「毕竟已经承诺过会帮他们,就只能尽心尽力啰。虽然和他们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坦诚相见...好吧,其实目前他们应该还是不太喜欢我的,而我当初也确实说了些小谎去唬他们...但作为成人还是有些原则必须遵守的,那就是『说到做到』。」

  难陀:「喔~你小子也有豪气的一面吗。」

  卢德:「不过是『商业道德』而已。况且,如果一切按我计划顺利进行,挪得族将会成为我新的下属组织。可以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干一点,也只能好好调教了呢。」

  不,没有糟糕的意思。只是对一个几百年来从来没有辛劳过,只是吃着树上掉下来的果实就能轻松过活的种族来说,突然强迫他们疯狂高强度劳动确实就像下地狱吧。

  不想干、想休息、为何要劳动、劳动后能得到什么,这些想法充斥在他们的脑海中也是可预见、可理解。

  但不可接受。

  所以他们必须慢慢习惯。既然挪得族已经失去了适应性,那就由我来充当他们的适应性。跟得上则生存,跟不上则灭亡,而我的目标是全员存活。

  当然,如果单纯想令他们活着,更简单的方法有的。在经过初步测试后,我在迷宫里召唤的蓝色植物群在这挪得之地也是可以生长的。

  我自然是可以重施故技,在这里打造一个全新的生态环境,但这样做就失去了促使他们改变的诱因。他们仍会每天等着树果掉落、躲在教堂里休闲地过日子。这样仅是多了一群「只是生存着」的生物而已,甚至比哥布林还没用,无法令人(主要是我)安心。

  综观人类史,生活得过于安稳的文明,往往经不起考验而覆亡。我不需要这样的棋子。

  因此由我来给予他们苦难,再教会他们克服苦难的方法,让他们明白想生存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最终脱胎换骨成坚强的民族。

  当然,身为救主而获得感谢的我,也就有了更完善的安全保障。太完美了!

  啊,这可不叫利用喔,在商界有个好听点的说法叫「双赢」。

  为此我度身订造了这个农业解决方案,正式名称为「地底垂直型分层温室农场」,或者先称呼为「魔王温室」吧。

  这套解决方案的关键之一在于我的迷宫创造技能,即制造空间的能力。运用此技能,在地下挖洞远比在地上建房要有效率百倍,还不需考虑建材问题。

  另一个关键是蓝色植物的特性。当然,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是很了解它们的结构,连算不算得上是植物都不知道;但可肯定的是,比起绿色植物,它们的生存力太强了。

  不需阳光这一点完全颠覆了农业的基本概念,使我可以重新构思一种新的农作方式。由于完全不用考虑阳光接收率,这个农场可以从平面解放出来,变成一个垂直的「反向摩天大楼」,或者说和「地下多层停车场」的结构很相似。由于从平面变成立体,空间利用率将实现飞跃般的提高。

  同时,由于建在地底,技术上它还是一个温室。可以有效防止害虫侵入,又能准确控制室内生长环境。更棒的是,它又和一般地面温室不同,它是分层的,因此每一层都可以设定成不同的环境,这点很有用。

  说到底,现在搞的是农业,性质上和造个森林不一样,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最大化产量。精确的生长条件、肥料的准备等是不可或缺。

  但这个雄心壮志的计划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我不会种田!

  我没种过啊!至少我记忆中,我是有一些相关知识,但我没有实际下田的回忆。如果我生前是城市人,这倒是很正常,但这残酷的事实成为了我的阻碍。

  毕竟现实始终不是虚构作品,单从书本里学习了知识并不代表能够实际做出来。我很清楚,在我本人及挪得族皆为初次尝试的情况下,想一次成功根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呢,这不代表我就没办法了。

  既然一次无法成功,那就做两次、三次、四次...不停改变条件,直到成功为止。换句话说,做实验。

  魔王温室采用分层结构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每一层都会在湿度、气温、肥料等方面有差别,通过观察种植结果,持续调整各项条件,最终找出最佳组合。

  当然啦,想法有了,实际上如何呢?这里不可能有洒水器,也不可能有恒温器,那么我要如何制作温室呢?

  很简单。

  靠外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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