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八角城外,高墙之下,苍生地狱

  八奋城,八邦城,八盾城,八寒城!

  被百姓称之为四八边境线,号称皇城之盾,历史上经历过无数战争,就连城墙都坍塌过几十次,但四座城池固若金汤,从未被冲破过。

  四座铁城的中央,是地理位置更加重要的八角城。

  五城兵马,就是指驻扎在八角城,八奋城,八邦城,八盾城,八寒城这五座城池的边军。

  八角城位置优越,可随时支援其他四城,理所应当成了帅营驻扎之核心之地,也是战争时期的大将军指挥营。

  因为八角城驻扎大量边军,也就引来了大量不怕死,也不怕苦的生意人,数不清的餐馆,勾栏,茶楼,赌坊遍地开花,服务行业的人员越聚越多,人气旺盛之后,又吸引来更多凑热的的人。

  最后,八角城越来越热闹,甚至城墙都一扩再扩,军营更是修了又修,将军府更是金碧辉煌,最终八角城的规模,比广育府最繁华的府城还要繁华。

  传言将军府一个花园的造价,就比广育府总督府都要昂贵。

  繁华之下,永远都藏着肮脏。

  靠近八角城靠近边境线,不少人从事着大量见不得光的黑暗营生。

  数不清的王孙贵族都眼红,纷纷派遣出鹰爪来八角城捞钱,有些生意甚至能和皇子牵扯上关系。

  这里还是很多通缉犯的容纳之所。

  毕竟,一线之隔就是边境线外,通缉犯进退自如,随时可以离开。

  这样一个形式复杂的城池,表面上是属于总督府和将军府共同治理,可林贞海根本插不上话。

  商业热闹成这样,理论上应该富到流油。

  可八角城却天天哭穷,天天找朝廷申请特殊军饷补贴,总督府一个铜板的税都收不到,反而还得牺牲大量金银去供养蛀虫。

  城里从上到下都是大将军的手下,总督府那点府军衙役捕快,就是个笑话。

  可一旦大将军出现什么意外,或者告假等特殊情况,总督却要承担起临时指挥防御的重担。

  总结下来,广育府总督,是皇朝最苦的总督,同时也是最肥的总督。

  想当清官,你寸步难行,难度堪称地狱。

  但你若愿意同流合污,这里空气都充斥着黄金的味道。

  林贞海是个清官,一个倒霉透顶,运气背到能尿血的清官。

  ……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昏暗的天空,暴雨滂沱,天空时不时有几道惊雷闪过,似乎在警告人们乖乖在家里呆着,这场暴雨一时半会根本停不了,被淹死了,可别又指着天乱骂。

  “天快亮了……咳咳……”

  八角城城墙之上,林贞海望着城外乌泱泱的逃难平民,满心焦虑,直接咳出血来。

  昨天天黑时,他收到战况,第一时间就放下所有事情,亡命奔袭到八角城,被迫主持城主事宜。

  该死的程回高,居然擅离职守,率领五城边军中的三个大营,跑去韬光顶打秋风,敲诈江湖人士筹军饷。

  简直胆大包天。

  他一走,就捅了天大的漏子。

  黑蛮国,西泽国,仇原国,住参国。

  四国密谋,暗中签署联盟协议,派遣出四国铁军,突袭中州边军。

  三个时辰时间,林贞海还在路上时,四国铁军就已经闪电突击,一举攻破八奋城,八邦城,八盾城三座城池。

  八寒城边军统领直接放弃抵抗,舍弃八寒城,率领残部逃回八角城。

  林贞海抵达八角城的时候,还没有天亮。

  号称中州四八铁盾的四座城池,全部沦陷。

  有两个城池的残留将士全军覆没,阵亡人数还没有统计过来。

  其余三个城池中,八寒城人马保持完整,其余两座城池也留下了一些将士。

  至于被残杀的老百姓,粗略估计已经超过两万人,由于四国铁军还未决定是否屠城,只是圈禁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再加上逃亡灾民数量庞大,所以未来伤亡还是未知数。

  “总督大人,披件蓑衣吧,身体要紧!”

  暴雨越来越大,能见度不足十米,一眼望去,灰蒙蒙一片。

  城墙之巅,林贞海身型单薄,似乎一片随时要被暴风撕裂的枯叶。

  师爷看了眼城墙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只能一声感慨。

  由于四座城池常年安全,不知不觉有几十万老百姓生活下来,平日里看起来也算安居乐业,甚至捣鼓点小生意,日子比中州腹地的农民还要滋润。

  可一旦发生这种意外,就是灾难。

  “八角城通往广育府其他城池的道路,还是没有打通吗?”

  林贞海嘶哑着嗓子问道。

  “没有!”

  “暴雨冲刷,叛军恶意引来洪流,还有那群藏起来的山匪捣乱,通往其他城池的所有道路,全部被毁……通往府城的路上,甚至盘踞着数不清的狼,可能是叛军,也可能是山匪,在路中间洒了大量鲜血,引来狼群。”

  “八角城现在是孤城!”

  师爷重重的叹了口气。

  情况就是这样,堪称绝境中的绝境。

  八角城外,聚集着数不清的灾民,而且这只是第一批灾民,还有更多的人在路上。

  林贞海的想法,是开城门,让八角城收容灾民。

  但他的建议,直接被否决,甚至被嘲讽了一波。

  虽然林贞海是表面上的广育府总督,但现在八角城的权利,也被分割成好几个部分。

  第一,就是林贞海的总督府。

  有不到2000人的府兵,归林贞海管理。

  府兵人员的组成,大部分都是各个城池紧急调遣的衙役捕快,虽然道路被毁,但武者费点力气还能赶过来。

  这群府兵中,还有几个城主,是超一流强者。

  第二,是还未上任的新总督白简阅。

  白简阅的人马,是白家刚刚派遣来的3000人私军,白家世袭勋贵,有8000人马的私军权利。

  不久前,白家最年轻的绝顶高手被斩于苟鲁城,山匪金路也被林贞海摧毁,家主震怒,直接派来3000私军,要和承光教鱼死网破。

  可白家私军还没来得及去对付苟鲁城,结果八角城先出了大乱子,身为未来总督,白简阅直奔八角城。

  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功勋。

  同时,五城边军中的白字大营,也会听从白简阅的号令。

  五城边军一共五支精锐大营,这几个月,轮到刘字大营去轮守四城,所以刘字大营损失最惨重,反而白字大营保留着最巅峰的战力。

  白字大营的副将,出生白家旁支,本来就是白家培养出来的武将,以往他对大将军程回高都阳奉阴违,丝毫不给面子。

  当然,程回高对白副将也没好脸色,三营人马出去捞钱,白副将被排挤,居然一无所知。

  第三势力,就是刘字大营的刘副将。

  虽说损失惨重,但刘字大营战功赫赫,骁勇善战,刘副将更是当年武状元,所以刘字大营还保留着一股战力。

  刘副将昨天还在四城镇守,同样不知道程回高擅离职守,他请求援兵没有回应,简直都疯了。

  五皇子刚刚才来过,就出现这种捅破天的事情。

  刘副将眼看四城守不住,果断下令放弃,回八角城做殊死一战。

  这就显示出刘副将的老辣。

  如果死守四城,刘字大营将被逐个击破,将士们都是白白送死。

  而八角城易守难攻,集中兵力防守,可以拖延时间,等朝廷再派援军。

  丢失四城,只是死几十万百姓。

  可八角城一旦失手,那就闯了天祸。

  四国大军长驱直入,首先广育府几百万百姓,会全部遭殃,生灵涂炭就是定居。

  等四国军队占领广育府,他们就可以稳扎稳打,继续朝中洲腹地蚕食,到时候中洲各个边境线的部署将一片大乱……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浩劫,百姓死亡人数,可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规模。

  最终,其他小国也来加盟,威胁到皇都都不是开玩笑。

  慈不掌兵。

  为将者,最忌讳柔寡断,刘副将权衡之下,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八角城目前的局面。

  看似林贞海,白简阅,刘副将都有号令权。

  但林贞海几千人的私军,就是个笑话,他人微言轻,只能愤然离开议事大营,一个人跑到城墙淋雨,生闷气,但却无力回天。

  白简阅掌握白家私军,又掌握白字大营,几乎一言九鼎。

  刘副将是纯粹的军人,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守住八角城,至于百姓的生命,在他眼里可以牺牲。

  白简阅和刘副将都下令紧锁城门,不允许放灾民进来。

  他们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第一,八角城粮草不足,这群灾民进来,吃什么?喝什么?

  第二,灾民之中,可能混有叛军和敌国奸细。

  第三,八角城南门虽然有通往其他城池的道路,可根据确凿消息确认,道路已经被叛军损坏,武者确实可以通过,但平民却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分流出去。

  八角城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一旦尸体腐烂,瘟疫疾病扩散,更是灾难。

  白简阅从头到脚,毫不留情嘲讽了林贞海一遍。

  “哎……这么多人……”

  林贞海修为不低,他可以透过雨幕看到城墙下的可怜百姓。

  有老人走着走着,就摔倒了。

  人群拥挤,摔倒就是死亡,被活生生踩踏致死。

  有人怀里抱着行囊,却被无情抢走,只要敢反抗,就是被踩死的结局。

  杀人越货,更是稀松平常。

  灾民一眼望不到头,有时候一场踩踏下来,尸体都被嵌在泥浆深处,只能看到两只胳膊无助的挣扎。

  老弱妇孺,是死亡群体最多的人。

  什么是地狱!

  八角城外,高墙之下,就是苍生地狱。

  有百姓想爬上城墙,他们搭起人梯,亡命攀爬,途中不少人甚至摔下去被活生生摔死。

  可守城边军却用枪矛生生捅了下去,那些百姓满脸的不理解,他们临死前的表情那么狰狞和无助,仿佛在质问边军:我是中州人,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城,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

  她在暴雨中哭着,喊着……她举着一些银两,茫然无措,似乎想寻求帮助。

  可下一个呼吸,银两被抢走,妇人生生被挤死,甚至有人拔走了她的发簪。

  十八层地狱,或许也不过如此。

  林贞海死死捏着拳头,浑身颤抖,血水顺着拳头滴落下去,还未接触到地面,就已经被暴雨稀释。

  他肝肠寸断,嚎啕大哭……他甚至想代替那个妇人死亡。

  啪!

  林贞海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暴雨声中,耳光声响亮。

  “总督,你不要这样……不怪你的,是程回高擅离职守,是他罪该万死!”

  师爷急忙去安抚着林贞海。

  师爷明白总督爱民如子,可抛开对白简阅的恩怨,他也认为不能打开城门。

  八角城太重要了,绝对不可以失守。

  牺牲一万人,拯救一百万,拯救疆土,甚至拯救皇城,这就是边军的逻辑。

  没有对错,只有博弈。

  “我是总督,我是他们的父母官,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等死……我才有罪,我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

  林贞海跪在暴雨中,指甲深深嵌入城墙的钻缝中,满手都是鲜血。

  读书!

  科举!

  为官!

  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原来我只是个小丑而已。

  原来我面对百姓被屠戮,只能和狗一样,在城墙上哭。

  这种绝望,林贞海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

  其实林贞海心里也清楚,八角城不能开,于公于私都不能开。

  可他心如刀绞,如何能平静下来。

  现在四国联军在四座城池里横行,等他们重新集结之时,目标就是八角城。

  而这群可怜的灾民,只能留在八角城外,等待被屠杀。

  如果牺牲我的命,能救你们,那该多好啊。

  “哎……总督,真的不怪你……不怪你!”

  师爷也跟着跪在地上,安抚着林贞海。

  “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是他们受罪……咳咳……”

  林贞海喃喃自语,嘴里不断有血咳出来。

  “乱世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战争啊,也是命……”

  师爷望着城下乌泱泱的人头,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时不时一道惊雷闪过,人群真的和巢穴里的蚂蚁一样,不管是谁,这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望。

  因为自己太渺小而绝望。

  ……

  议事营。

  白简阅和刘副将面面相觑。

  白字大营对白简阅唯命是从,现在有资格影响白简阅做决策的人,就只剩下刘副将。

  “白总督,你知道开小门的后果是什么吗?”

  “咱们三人既然已经决定不放灾民进来,那就任何一个人都不许进来,达官贵人也不行。”

  “一旦开了口子,后果你可能承受不住。”

  刘副将铁青着脸。

  四座城池中,其实生活着不少达官贵人。

  他们或是有生意,或是有田地产业,或是有矿场工厂……

  城破之时,这群达官贵人也被迫跟着灾民一起逃命,但他们毕竟雇佣着武者护卫,还能保持着一些体面。

  八角城不许任何灾民进入,这群达官贵人就成了大问题。

  这群人现在还保持着安全。

  可等一两天后,四国盟军重新集结,杀向八角城,他们就同样是一群猪狗。

  白家在朝中攀枝错节,这群达官贵人背后的势力,很快就联络到了白简阅,要求进城躲灾。

  这一夜时间,战报和乌鸦的嘴一样,一片接着一片。

  林贞海废了,趴在城墙上和狗一样哭啼忏悔。

  白简阅也忙碌着,他肩膀上七八只箭鹦鹉,嘴一刻都没有闲着。

  刘副将性格耿直,最讨厌人情往来,也不问朝廷黑幕,他只想守护国家,但听到白简阅交谈中的只言片语后,还是被震撼到窒息。

  这群达官贵人进城的买路钱,简直就是令人绝望的数字。

  刘副将心里估算了一下,就他听到的一些数字,就足够五城边军发一两年军饷。

  可怕的是,他只听到了凤毛菱角,还有更庞大的数字,白简阅稍微避讳着自己。

  “娘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如果这群达官贵人早早把银子捐出来当军饷,也不至于逼的程回高擅离职守。”

  刘副将一拳砸在椅子上,气的肝疼。

  钱钱钱!

  军饷一降再降。

  边军将士已经好几个月不见军饷。

  而达官贵人们,却一掷千金。

  这世道,还有没有公平。

  “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们都是守着小生意的老实人,谁能想到广育府真的会打仗呢!”

  “刘将军,你是当年的武状元,这么多年也战功赫赫,可却只能在这种地方被埋没,你甘心只当个副将吗?不如加入我白家吧,我收你为义弟,以后在朝廷中,我白家照顾你。”

  “等这场浩劫过去,我白简阅保证你取代程回高的位置。”

  “你可能也有耳闻,白家拜在二皇子门下,咱们的主子如果坐上龙椅,那你也算开国功勋了。”

  白简阅拍了拍刘副将的肩膀,又指了指营帐外:“看到林贞海那个蠢货没?一介书生,迂腐不堪,他这种人,注定只配在城墙上哭……和女人一样,他能成大事吗?刘将军,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站队往往比功勋更重要,”

  “这……哎……白总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得守住八角城在说,否则脑袋都没了,谈什么站队。”

  “你想放几个达官贵人进城,我同意了,没意见!”

  刘副将叹了口气,无奈的苦笑一声:“但白总督我再强调一次,等四国大军杀过来,你白家的所有私军,白字大营的边军,全部都得由我指挥。哪怕拼上我的性命,也要守住八角城!”

  刘副将说着,突然脸色一变:“白总督,我丑话说在前头,打仗就是打仗,到时候你如果敢扰乱军心,我连你都敢杀,这不是开玩笑!”

  刘副将根本不想放一群米虫进来。

  但白家私军和白字营边军,事关八角城能否守得住。

  这也算一种交易。

  整个五城边军,甚至整个中洲兵部,刘副将都是排得上号的擅战将军,关于军事才能,他有绝对自信。

  “八角城守不住,我的脑袋也会搬家,这种事情,我白简阅敢和你开玩笑吗?”

  “刘将军打仗的本事,整个皇朝谁人不知,可惜就是朝中无人,被埋没了而已!”

  白简阅也不是个蠢货。

  他一开始就没计划去指挥大军。

  他也不敢指挥大军。

  没有经验的将军,只会纸上谈兵,这一点,他和林贞海都有自知之明。

  “多谢白总督!”

  提起兵马战争,刘副将眼里又是那股无双自信。

  ……

  苟鲁城。

  “教主的话,终究还是应验了……五城边军的大将程回高擅离职守,四国军队暗中结盟,一夜之间占领四座城池,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横尸遍野。”

  “现在八角城沦为孤城,最长三天,最短一天,四国盟军就会集中兵力猛攻八角城。”

  城主府大厅,聚集着一群人。

  说话者是景风雷。

  漠尚虹,甄无颜,八个堂主,十八个舵主,全部坐在两侧。

  玩家有两个人,李婷婷和鲁初雪,这二人也是向长风钦点的心腹,妥妥的高层了属于是。

  同时,还有几个客人。

  赵攸佑和赵藤柔两位君主,还有贴身护卫。

  “嘿,这是国战吗?”

  李婷婷转头,看着身旁的鲁初雪问道。

  毕竟是唯一的玩家参会者,两个人还有点共同语言。

  “别看我,我连韬光顶的帮战都没参加过。”

  鲁初雪面无表情,但眼睛逐渐开始兴奋。

  国战啊。

  任何时代都有一条定律,乱世出英雄,混世出魔王。

  参加一场国战,我得升多少级?

  “肯定是国战,我就知道,选择魔教有前途!”

  李婷婷眼睛也越来越狂热。

  和江湖帮战这种小打小闹比起来,战争也太刺激了。

  马革裹尸,热血激昂!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唯我李大将军。

  不行,我得找酒。

  我李婷婷要温酒斩敌将……四国盟军,好多的敌将。

  “六大派那群可怜的玩家,还在韬光顶灭火呢……而咱们魔教弟子已经保家卫国了。”

  “什么叫国际格局?”

  李婷婷直接一个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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