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在曹老头刻意安排的上等客房之中。
与灵祐禅师、慧寂和尚一样,用入定打坐取代了日常睡眠的裴文德正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平静的调整着与魔佛战斗所消耗的精力。
在那月光的照耀下,薄如蝉翼的纸窗照映着裴文德的身影。
而小青化作的青色小蛇则慵懒的躺在纸窗之下,尽情的吸收着月光中的元气和精华。
这样默契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小青重新盘踞起自己的蛇身,将目光对准对面同样没有休息的裴文德。
“为什么没有当场拒绝那小丫头的请求?”
声音清冷而孤傲,小青知道裴文德不是那种喜欢教徒弟的人。
一个张楚生就已经算是意料之外了,小青可不认为邹栖梧的女儿会成为第二个例外。
“是因为邹栖梧二十年前救了你一命?”
“还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你师父的挚友?”
面对小青的疑惑,裴文德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觉得光凭我的拒绝,就能够让那丫头放弃她的念头吗”
裴文德固然不是什么深知女性心理的PUA大师,却也知道像月儿这般年龄的姑娘,正是处于叛逆期的时候。
自己如果直接拒绝对方的话,大概率会让她走上什么歪门邪道。
以邹栖梧的财力,裴文德毫不怀疑这一点。
加之月儿那丫头虽然古灵精怪了一点,可能够被邹栖梧带在身边当成继承者培养,其智商与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我虽然不可能传授她真正的修行之法,但是一些基础奇门遁甲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月儿没有修行的天赋、就算月儿不适合自己这一脉的修行之法,但奇门遁甲之术却没有多大的限制。
在普通人的眼里,那些以术数为基础的奇门遁甲,其实和真正的“神仙之术”没有任何的区别。
尤其是修行至大成之后,奇门遁甲之中的相术、命术、卜术,甚至有着超越一般修行者的不可思议能力。
毕竟奇门遁甲之术虽然入门简单,其本质却是类似于道家术法总纲一般的存在。
如若是天赋奇佳的修行者,哪怕以奇门遁甲入道亦非不可能之事。
“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
然而与裴文德相处那么多年,小青却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避重就轻。
如果只是单纯的不想月儿误入歧途的话,与裴文德的智商和能力,有一万种方法忽悠的这丫头找不到北。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说全。”
轻微的耸了耸肩,裴文德继续面带笑意的说道。
“不过换做以前的你,可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以前的小青属于那种看上去高冷、实际上也的确高冷的存在。
除了偶尔会在裴文德面前流露出的腹黑一面,小青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对身外之事漠不关心。
哪怕就是裴文德这位特殊的存在,除非对方又以身犯险的犯傻了,不然小青根本不会揭破对方的那点小心思。
“就像你常说的,人总是会变的,妖也同样如此。”
轻轻的吐了一下自己的蛇信子,小青的表情依旧冷峻,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暴露其真实想法的神色。
“啧,还真是冷漠呀!”
略带调侃的吐槽了一句,裴文德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我之所以答应那小丫头,是因为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我曾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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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当这一世的裴文德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正被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和尚抱在襁褓之中。
明明是一个断绝了尘缘的出家之人,那时候的灵祐却一脸宠溺的逗弄着怀中的婴儿。
因为那时候的灵祐还不是如今的沩山禅师,而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乱法狂僧。
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裴文德都以为自己是那位大和尚的“私生子”。
而当时的灵祐虽然知道眼前这孩子可能是宿世灵慧、天生早熟,却从没想过他会有完整的思维和人格。
因此,裴文德在那段时间里见识到了灵祐的种种神异。
日行千里、与野兽对话仅仅只是最基础的。
裴文德甚至见过灵祐禅师以一段《龙王经》便呼来风雨、普降甘宁的画面。
来自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的裴文德哪见过这阵仗,当时就对修行之事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奈何随着裴文德的年岁逐渐长大,并不想其觉醒成为真正“地龙”的灵祐禅师收敛了自己的神异,就像一个普通游僧那般带着他行走于神州大地。
裴文德正是在那时候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位神通广大的和尚,似乎并不打算传授自己任何修行的法门。
要说裴文德不懊恼、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明知自己身边有能人异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藏拙而不肯教导自己,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裴文德至今都记忆犹新。
得亏裴文德当时已经有了成熟的人格。
不然换做任何一个与肉体年龄相符的儿童,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饶是如此,裴文德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默默的等待时机,等待着灵祐禅师主动松口的那一天。
因为对于这位几乎等同于自己“养父”的和尚,裴文德不愿意“逼迫”对方做出违背他自己心意的决定。
哪怕裴文德深知只要自己主动开口,再使些手段软磨硬泡,灵祐禅师肯定会同意教自己修行也不行。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慧寂上山,灵祐禅师才终于不再顾及什么,选择将自己的一身神通倾囊相授。
如今在月儿的身上,裴文德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那种对神通法术的好奇与渴求,那种想要探索未知奥秘的心情,简直与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
相较之下,张楚生就没有那种纯粹的好奇之心了。
张楚生之所以会选择修行,更多的是因为情势所迫,以及被动的从听了张屠户的安排。
就连其对剑法与武道的喜爱,都是耳濡目染下被裴文德感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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