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四年,三月,文卿连下胥南,邺阳,围攻大壅。吴王挺投降,吴国灭亡。孙普悲愤自杀,孙种被俘。五月,相继收复余下州郡,至此天下一统。封羊湖为大将军、军国公。李鲤为司徒、鱼灵候。文卿为卫将军。白猷为镇南将军。羊嗣为征东将军,甘登为征南将军。
北方的狼赳之乱结束后不久,南方的战争也结束了,至此,汤国统一了整个中原版图,真正开启了一个王朝,史称大汤王朝。
正道四年,六月,有个叫谢宗代的人向皇帝张朔告了御状,意图平反正道三年因治军不利而被斩于祜郡的黎安将军,掀起了惊动一时的“黎安案”。
朝廷派遣特使前去调查此案,连续查了两个多月,硬是没查出什么问题,毕竟高夷王在都督期间,本来就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而且当时的涉案人员要么一起被处斩,要么战死沙场,死无对证了。关键是,此案涉及到的是堪称当今第一家族的祜郡公羊氏,如果想要翻案,则必须要同时面对高夷王与公羊氏两股举足轻重的大势力。
更何况,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黎安治下的军队骚扰百姓确有铁证。
但是这个谢宗代似乎铁了心要死磕此案,阴魂不散地连续上表状书,正当事情陷入焦灼之时,一个消息彻底让此案炸开了锅:谢宗代自杀了!本来是一个命如草芥的小人物,就这么莫名其妙一死,成功地把大半个朝廷的大人物给搅得鸡犬不宁,属实算是死了个漂亮。
紧接着,皇帝另派特使调查谢宗代之死,更是让本就扑朔迷离的“黎安案”变得更加深不可测,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最后得出一个惊为天人的结论:谢宗代并非自杀,而是死于谋杀!
这下子,本来凭借着大量的死无对证摆脱了嫌疑而可以安枕无忧的高夷王,突然就又成了众矢之的,悬而又悬的“黎安案”便成了轰动天下的奇案。毫无疑问,谢宗代的死无对证让高夷王再度成为了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终于,在正道四年的九月,高夷王张敬迫于压力,向皇帝上表了自贬文书,请求皇帝降自己的高夷王爵为侯,并剥夺全部兵权与在封邑的部分政治权力。皇帝张朔最后念在骨肉同胞之情,依然保留张敬的高夷王爵与封邑,只是收回了辖区的兵权与所在封邑的任免权,仅保留亲王的护卫部队。
至于“黎安案”以及谢宗代的死,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小人物的死再度轻于鸿毛,而所谓的谋杀最终也没找到真正的凶手。
从二月到九月,足有差不多半年时间,江十一都是以军人的身份游荡在高夷城内干着无业游民的勾当,整天出没在各大娱乐场所,与陈泌一起吃着来自朝廷的各式各样精彩的大瓜。令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受了高夷王重用之后仿佛与江十一这个死丘八相忘于江湖,半年的时间从未主动去拜访过自己的老朋友。
江十一对此并不十分失望,不失望是因为根本不意外,他知道令高那颗冷峻的脑袋从来都容不下太多感情。直到某个依旧闲散的下午,那张阔别已久的面具脸突然出现在江十一面前,一见面也不寒暄也没有问候,劈头盖脸地就把江十一招呼到了个偏僻的巷落。
“好久不见,我以为您混好了就把我给忘了。”江十一阴阳怪气地调侃道,只是令高并不打算应付这种无聊的调侃,他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有消息。”
“什么消息?”
“高夷王要裁军了,大部分军队都会被解散,遣返归乡。”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嘛,拜那个什么谢宗代所赐,高夷王差点成了高夷侯了,兵权也没了,我们正等着回家种地呢。”
“嗯,但是高夷王将最后提拔一部分军队里的一部分人才进亲王护卫队。”
“你就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我......并没有太稀罕,只要饷钱给到位就行,我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呢。当然,如果说能有那个福气,在里面混着也不错。”
“不是,你知道黎安案吧?”
“那当然,祜郡那场仗就是黎安带我们打的,他死的时候我们都在现场,我一直觉得很蹊跷,黎安将军似乎是死于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因素......”
“别乱说话。”
“这事儿你应该知道一些内幕吧?谢宗代就是高夷王派人谋杀的吧。”
“你这么想就对了。”
“什么叫我这么想就对了。”
“整件事都跟高夷王无关,全都是朝廷自导自演的戏码。”
“你怎么知道的?你就在那里混了一年,这种事都让你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那个什么谢宗代是哪儿冒出来的,但如果高夷王真去杀谢宗代,那不就坐实了黎安案的嫌疑,黎安案纯属鸡蛋里挑骨头,就非得找个事儿往高夷王身上泼脏水罢了。”
“朝廷为什么这么干?”
“两个字,兵权。”
“怎么非得在这时候,还得闹这么一大圈。”
“那里面的原因太复杂了,还牵扯到前朝大司马张绩,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高夷王会在最近这几天搜查跟黎安案有关的人。”
“怎么搜查?”
“你有没有跟黎安有过什么来往。”
“那怎么可能,我哪来的资格接触那么大的将军,倒是......戴矮子好像跟黎安将军有过什么,啧,反正我感觉他们俩还挺惺惺相惜的。”
“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戴矮子也已经不在了,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无所谓。”
“有所谓。”令高摘下了面具,此举似乎是特地为了给江十一展示严峻的表情,尽管他一贯都是这么郑重其事。“戴矮子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我天天跟他在一起也没听他提过。”
“那...你快走吧。”
“啊?什么意思。”
“高夷王不会放过跟黎安有过接触的人。”
“我又没有。”
“但是你跟戴矮子的关系很不一般,快走吧,趁着现在正式的命令还没下来。”
“可是,可是我饷钱还没领呢,我九死一生的,好不容易混个小官......”
“你要钱还是要命?”
“那照这么说,陈泌也得走了?”
“不想死就走。”
“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剩那点钱也不够我们走太远......”
“反正我话就说到这儿,你要想死我也拦不住。”
令高没有再废话,他转身就走,戴上面具之前他还用余光瞥了一眼江十一,仿佛是在看死前的最后一眼,这让江十一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江十一陷入了纠结,就此一走了之他很不甘心,可令高一贯的料事如神又由不得他不信,毕竟那小子强大的预判能力是有目共睹,能劳他大驾这么跑一趟,绝不是无中生有。江十一突然与高夷王同仇敌忾,痛恨起了死去的谢宗代,同时也痛恨起了戴矮子,闲着没事干去跟黎安搞什么基,那死矮子真的是活着不让人消停,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实在是太晦气。
而且两手空空这么一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回黑山踵要跨越大半个中原版图,就身上那点盘缠估计都过不了沧水。现在朝廷对流民的管制也非常严格,走到哪儿都不好交代,像以前那样占山为王更是异想天开了。
实在不行,找个地方开荒种地,可又想回来,那也得有地啊,若真有那么多闲置的耕地的话,那么多人跟着造反做什么。
想了一路,愣是毫无头绪,回到营地正好撞见陈泌在愁眉苦脸地张望着什么,江十一便揪住他问道:
“你在找什么?”
陈泌没打算破了禁忌向江十一解释,只是他的焦急溢于言表,两人的默契让江十一迅速领悟到了他的心思。
“你在找红女?她不在吗?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嘛。”
好不容易,在焦急的催促下,陈泌很难得地愿意打开那张金口说话了:
“她、她说要去街上散心,可是好久了都没回来。”
“你怎么不陪着去啊!”
“我...我......”陈泌开始语无伦次,他在说话与不说话之间努力纠结着,可实际上真要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于是便更加语无伦次,最后索性闭嘴了。
“走吧,去找找,我也正有事儿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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