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矮子老仙,法力无边。
不出江十一和陈泌所料,胆敢当面跟戴矮子叫板,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令高屎都被打出来了。这也不怪他,没亲口尝过那妖孽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就那么一丁五短身材居然能有如此无解的战斗力。
令高荣幸地当了一回鸡,儆了二十只猴,余下的猴子便再也没有敢造次的。因为这次他们不会有江十一的煽动,也不会有宋癸打头阵,所以哗变也是不可能的。
宋癸啊…
恍惚间,江十一眼里的时空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是错乱的,宋癸是去了地狱吧,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阴曹地府倒也未必多坏。估计宋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他们还能再次遇见戴矮子。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还有不服的吗?还有吗?嗯?”
收拾完令高的戴矮子正在疯狂叫嚣,他并不是针对令高,也不是针对这里面其中的某个人,他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那是江十一跟陈泌与并不存在的宋癸极为熟悉的一部戏,戴矮子正在努力制造一场哗变,尽管此时的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领袖,名义上最大的官儿是刚刚被揍到自闭的令高。
可是江十一知道戴矮子正在再度成为领袖,这妖孽是天生的领袖,无论走到哪儿都是。
而江十一正在再度变得矫情。
“你们不会吧?你们足有二十个人,一人一口嗓子都能把我吼死,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你们这位读书兄弟说得没错,就我这五短身材!你们这些赔钱货能不能把我打死,我就这么问了!今天我就站这儿等着有人站上来把我给打死!”
戴矮子再次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正坐那边一脸生无可恋的令高。
表演开始了,霹雳巴拉的巴掌在无辜的赔钱货们中间挥洒着,光看着都能隔老远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巴掌掠过陈泌的脸,最后来到了江十一前面,这巴掌似乎认得熟人,它明显顿了一下,仿佛是在跟好久不见的好友点头打招呼,然后毫不犹豫地盖在江十一脸上。
这次,它不再像以前那么火辣,戴矮子的巴掌念了旧情,而戴矮子没有,他依旧对江十一满脸不打折扣的嫌弃与挑衅,粪坑里的铜板亦不会得到额外的尊重。
“这人好丑!碰他一下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江十一真想像以前那样,成为那个煽风点火的人,可他看看自己的身旁,旁边站着的已经不是宋癸,而江十一也不认为自己还能够再一次遇到宋癸那样的人。
那就成为宋癸吧。
江十一抬起脚往戴矮子身上踹,毫不意外地被戴矮子完美躲过,江十一大喊。
“兄弟们!揍他!”
那一瞬间,时空彻底错乱了,江十一分明看到第一个冲上去的,正是宋癸,然后是陈泌,然后是江十一......
同样的剧本自然演绎出一模一样的结果,直到所有的赔钱货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未能触碰戴矮子哪怕一根毫毛,只是这其中有一个瑕疵,冯老黑那个该死的黑鬼再次成为那个瑕疵,尽管仍是单方面挨打,这个死黑鬼却把这样的单方面挨打坚持了很久,坚持到戴矮子没忍住下重手把他打晕。
最后赔钱货们恍然大悟,这甚至都不算是在战斗,只是在被调戏。这样的恍然大悟不包括江十一与陈泌、他们俩早就大彻大悟,所以只是并不卖力地在配合戴矮子的演出,当然,也不包括已经晕倒在地的冯老黑。
“这招你是打算用几次?”江十一都能把戴矮子的台词全文背诵下来了。
戴矮子没有回答,咯咯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江十一这才想起来,直到现在戴矮子都不曾知道过他们的名字,粪坑里的钢板终于正式引起了他的兴趣。
“江十一。”
“啥?”
“江十一。”
“你爹咋想的,你这名字也太敷衍了,家里排行十一?”
“孩子生多了,他怕认不过来,前几个还是有名字的。本就是老来得子,到生我九哥的时候,他都六十了,都记不住数了,干脆就叫排行。而且就这,他还是记错了,我并不是排行十一,我其实是排行十三,他记错了。”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怪不得你这么吊儿郎当,你就有个吊儿郎当的爹。”
“他老人家就这点不好,其他好着呢。”
“我以后就叫你太阳王,多霸气!”
戴矮子不怀好意地笑着,他大概是打算揪着这个笑柄取笑江十一一辈子,如果真有一辈子的话。
“可别,您就别取笑我了。”
“那就江太阳,江太阳总行吧,就别什么王不王的了,就你这样儿还当什么王。”
“您这是没演过瘾,又想加场戏演我爹了?要赐我名字?”
“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两巴掌又要盖下来,但江十一这次并没有想去遮挡,他知道这巴掌最终是盖不到他头上的。果然,举起的巴掌没盖下来他就晃晃悠悠去找另一个老熟人了,他发现了粪坑里的另外一块钢板。
陈泌卧着身眼盯着戴矮子朝自己走来,内心很是复杂,他自认为与戴矮子还是有结下梁子的。
“哟,壮实了很多嘛,差点没认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泌没有说话,他不爱说话,他更不爱跟结下梁子的人说话。
“你不说话你别盯着我看,龙阳之好啊?”
陈泌依然没有说话,但为了否认龙阳之好,他立刻转移了视线证明了自己极度正确的性取向。
最后江十一也拿陈泌没办法,只能转回头向江十一叫道:
“你这兄弟哑巴了?”
“是哑巴了,您就当他哑巴了吧。”
“叫什么名啊?”
“陈泌,您也可以叫他陈圣贤。”
“诶,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经常凑一起的兄弟吗?我记得不是那个书生啊。”
江十一知道他在说谁,难得到现在他还能记着宋癸,江十一没有回答,而戴矮子以为江十一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就那个,那个踹我的那个。人呢?”
“走丢了。”
江十一终于回答道,这是个很容易死人的世道,所以要承认一个人的死亡可说轻而易举,但这不包括宋癸,江十一最终决定暂且不承认他的死亡。
“他死了。”一个并不大却极其难听的声音冒了出来,毫无疑问那是陈泌,他替江十一承认了宋癸的死亡。
“哦。”戴矮子已经起身接着往别处晃荡了,他轻而易举地承认了某个人的死亡,他对死亡的态度很是漫不经心,仿佛他每天都要去阴曹地府逛一圈。“真是晦气,人家享福去了,就留你们俩在这边受罪。”
漫不经心的声音渐行渐远,江十一却真的去思索了戴矮子的话。
总之,他再次成功地成为了领袖,就像当日那样,他成全了废物们对希望的痴心妄想。肉体的疼痛以及对不可战胜的敬畏让赔钱货们对他心服口服,下一步则就是顺理成章的言听计从,这已经不能让戴矮子感到得意,甚至不能让他感到满意,所以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又在吆喝。
“赔钱货们!想不想活?想活吧?光吃饱饭可不能活着,那只能保证不饿死,不能保证不战死。起码咱就算战死,也得死得有模有样,不能像你们现在这鬼样,那怎么办?”
身高并不妨碍赔钱货们对戴矮子的仰视,因为赔钱货们此时已经在地上倒得东倒西歪,身体的疲惫也不能阻止他们把剩余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戴矮子身上。
“一个字,练!跟着我练!我不能保证你们上了战场不战死,但我能保证你们能死得没那么容易,就算死,也不是孬死!而是壮烈牺牲!”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对壮烈牺牲有所期待,而现在这群赔钱货们都正在变得不正常,他们对此居然能够甚是肯定地点点头。
“你们闻!你们闻闻自己身上那味儿,那是人味儿吗?不是人味儿咱能活出人样吗?走!先带你们去洗一洗!”
戴矮子领着人就走了,没人不在后面跟着,他对此似乎相当自信,把手一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就像一只母鸭带着一群小鸭出门遛弯,找到了献正郡最大的池塘,脱掉衣服,背上的大字“杀”赫然出现在赔钱货们眼前。
“跳!”
戴矮子一声号令,赔钱货们齐刷刷跟着往池塘里跳,他们之中有会游泳的,也有不会游泳的,但全都跳得义无反顾,除了江十一和陈泌知道藏一下自己的衣服,这年代偷衣贼可不少。
好在池塘水并不深,不然这帮傻子得活生生演一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好戏。
春日的水既清澈又凉爽,这让江十一重新回忆起了脏这个词的存在,因为人应该更干净,起码应该对干净有所向往,身体上亦是,灵魂上亦是。
二十个不知脏为何物的身体将会让这个池塘的水为之色变,他们在水中搓着泥,有的玩起了水,会游泳的在水里面翻江倒海,甚至还有人抓到了一条鱼,远远望去发现那是个浪里黑条。
又是那个该死的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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