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广成子领了圣人符诏,便架起祥云,须臾便落到了一座仙山之前。
便见那仙山之上彩霞漫天,仙光喷涌,有清静无为之音,隐隐传来。
便知已经到了自家九师弟玉鼎真人的修行处。
也是三界之中,有数的福地仙山。
这等福地仙山,虽在人间,却也不在人间。
凡人寻不到,仙人也找不着。
只有机缘恰当之人,才能在因果牵引之下,上得仙山,见得真人。
这也是巫妖大劫后,天地仙山所表现出来的特征。
平素超拔于人间,可以视作是在天庭。
但若大劫来临,因果牵引,便会坠入凡尘,显化人间。
这便是大劫的可怖之处。
一旦入劫,便从此因果孽障缠身,想要清静却是不可得了,一个不慎,便是身死应劫,还要连累满门上下。
非得完了杀劫,了了因果,才能再次超拔人间,跳脱出因果。
拾级而上,广成子便到了一处洞天之前,见了一个童子,正在洞天门口浇花。
广成子便上前问道:“金毛童子,你家祖师在吗?”
这童子抬起头,见着广成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祖在,师伯祖可是有事?”
广成子听着,心中暗恼,脸上却不得不笑道:“那便快去叫你祖师出来!”
“掌教圣人有法旨!”
他知道缘故的。
昔年封神大劫之后,阐教内部就发生了分裂。
燃灯一派,广成子一派,还有玉鼎、太乙等一派。
期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而最后的结果是,燃灯带人叛出了阐教门庭,投了西方。
广成子下凡,指导周公,主持礼法秩序。
而玉鼎真人、太乙真人等则自守洞天。
而这也是因果使然!
封神大劫之前,阐教金仙个个上榜,人人都功德有亏,注定应劫。
故而,圣人算计,先以重利许以西方。
这酿成了后来,西方圣人从南瞻部洲、东胜神州带走无数洞天、仙山与散修的果。
使西牛贺洲从西方贫瘠寒苦之地,一下子就变成了今日大兴之景。
而另一方面,为了争取人教,又请了老君圣人为阐教副掌教,教导诸仙。
这就埋下了另一个因。
阐教金仙中,玉鼎真人、太乙真人等皆在老君门下听道,渐渐有了些清静无为、道法自然的感悟。
所以,对广成子为首的礼法秩序有了质疑。
虽没有和燃灯一样,叛门而走。
却也从此不再关心下界。
于是,玉鼎等人,虽然依然受到下界因果孽障影响,未来劫数之中,说不定要牵扯其中。
但他们身上的因果极小。
恐怕,只需要随便派个门人弟子下凡,应付一下劫数,就可以安然脱身。
也就是广成子乃是上古金仙,心性修为十分了得。
这要换一个人来,到了金霞洞,见了童子模样,恐怕立刻就要扭头就走。
金毛童子依然是面无表情,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花花草草,道:“上禀师伯祖,我家师祖,早有吩咐,说是师伯祖若来,便自进洞天就是了!”
“却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说着,童子的眼帘就慢慢拉下,但神情依然毫无变化,仿佛木头。
广成子脸上阴晴不定,但终于还是按下了性子,转阴为晴,笑道:“善!”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便进了金霞洞,一入洞天,便见着对对仙鹤,于洞天之中扶摇而上,又有条条锦鲤,在那洞天的溪流之中嬉戏。
一只只已经化形的参圣,穿着草裙,在那仙家福地之下,结群玩耍。
还有那万年何首,也化作童子模样,在密林之中出没。
无数吉祥之景,种种祥瑞之状。
叫广成子看着,有些恼怒。
他的倥侗仙山,已有数万年,不见吉祥之色,无有祥瑞诞生了。
因果孽障,牵引着仙山,日益向着凡尘靠拢。
广成子知晓,这意味着他的劫数很重!
想要了清因果,怕是难了。
一个不小心,这数个会元好不容易攒下的功德,都得交代出去。
甚至说不定得应劫而死,不得不转世重修。
转世的金仙,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问问云中子便知道了。
如今见了师弟洞天的吉祥如意,祥瑞遍出。
自然难免恼火。
好在他心性了得,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带着笑容,循着因果气机,到了玉鼎真人之处。
却见真人,素衣白袍,端坐在一处石台上。
石台之上有着一个棋盘,却是不知在与谁人对弈。
广成子远远见了,知道玉鼎真人已经知晓自己到来,却故意装作不知,便索性远远的喊道:“玉鼎师弟!玉鼎师弟!掌教圣人有法旨!”
石台上的真人,却是捏着一颗棋子,久久没有回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广成子叫了第二遍,他才悠悠回头,露出一个笑容,稽首道:“师兄不在玉虚宫中服侍老师,怎来了贫道洞天?”
广成子无奈,只得上前稽首还了一礼,说道:“却是奉了老师法旨,要与师弟商议一事!”
玉鼎真人将手中棋子轻轻丢下,问道:“掌教老师有何吩咐?”
广成子连忙拿出圣人符诏,显化出圣人神通,将洞天因果遮蔽,然后才对玉鼎真人说道:“却是如今人间因果氤氲,而上清师叔,却又在凡间,似乎已经再建道统,老师忧心于此,特命贫道来请师弟门下高徒下凡,一窥究竟……”
玉鼎真人听着,面色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叹息了一声,稽首道:“师兄,非是贫道不肯遵圣人老师法旨……”
“实在是我那劣徒,与太乙师兄门下弟子哪咤约战,如今,却是不知去了何处拼杀……”
“这逆徒……”
“师兄也是知道的,天性顽劣,喜争强好胜,与那哪咤,自封神劫后,年年约战……”
“便是贫道,也难知去处……”
广成子一听,顿时楞了。
这借口找的是真的好!
而且,他还挑不出错。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封神大劫后,玉鼎门下杨戬便与太乙门下哪咤,仿佛结了仇一样,年年约战,年年打的不可开交。
有一次,甚至在玉虚宫中圣人座前就打了起来。
只是……
这也太巧了吧?
掌教圣人法旨刚下,要你玉鼎门下和太乙门下下凡。
你们就去打架了?
然而……
广成子又能如何?
终究,他不是掌教圣人,甚至不是昔年的燃灯道人。
对阐教金仙们,既无授业之恩,也无点化之德,甚至没有开导之义。
便只能笑着问道:“不知杨戬师侄,何时能够回来?”
“这却不晓了!”玉鼎真人叹了口气:“这逆徒与太乙师兄门下哪咤,哪次不在外面打个十天半个月的?”
“却是要让师兄稍等些时候了!”
广成子无奈,只好道:“这却要有劳师弟……”
“待杨戬师侄回来,定要立刻催促他下凡!”
“贫道晓得!”玉鼎真人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昔年封神劫中,贫道与师叔有破阵之因,亦有夺剑之仇……”
“因果牵引,贫道岂能独善其身?!”
“待杨戬回来,贫道定然立刻催促他下凡!”
“有劳师弟!”广成子听着玉鼎真人说的意真情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稽首一礼,便告辞而去。
等到广成子走后,那洞天之前的金毛童子来到自家祖师座前,不太明白,便问道:“师祖既不喜师伯祖,又何必相见?”
玉鼎真人闭上眼睛,说道:“无奈,同出一门,不得不给掌教圣人几分面子!”
金毛童子听着,顿时急了:“师祖,如今人间因果孽障如此……您忍心让老师下凡?”
玉鼎真人笑了:“傻孩子!”
“你家老师与哪咤这一战,不打个半年,恐怕难见分晓!”
金毛童子抬起头,不太明白。
往年不是最多打个半个月吗?
玉鼎真人笑道:“你老师的八九玄功,连我都未必能看得穿!!”
“他若化作石头,变化游鱼……”
“哪咤找上三五个月,也是定然找不到的!”
金毛童子傻傻的看向自家祖师。
八九玄功还能这么用的?
这是约战吗?
怎么听着像凡间的凡人孩子躲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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