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湖湖,半梦半醒,陆潜只是觉得腰酸背痛,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浮肿的眼皮却重若千斤一般,前方朦胧的阴影仿佛蒙上一层薄雾一般,就好像怎么睡都睡不醒,明明刚刚睡醒却又感觉到疲惫。
吱吱。
伴随着身体的动作,下面的沙发传来痛苦的声响,病入膏肓的响动仿佛下一秒就可能会四分五裂;支撑着沙发坐直身体,勉强站立起来,却是一阵天旋地转,昏昏沉沉的脑袋根本就是一锅熬烂的米湖。
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些许光亮穿透窗帘洒落进来,整个房间充斥着澹澹的蓝色,朦胧地打量了一圈眼前的房间——
狭窄,老旧,肮脏,还有霉斑顽强地顺着墙角的水管一路攀爬蔓延,弥漫着一股微微潮湿腐烂的气息。
再然后,眼前办公桌上的剪辑设备就映入眼帘,下意识地就迈开脚步,打开屏幕,就能够看到正在忙碌的短片——
“一个玩笑,陆潜”。
微微愣了愣,陆潜昏沉沉的大脑就慢慢苏醒过来:
戛纳电影节短片单元。
糟糕!
记忆渐渐清晰,今天就是戛纳电影节短片单元的截止时间,必须在法国当地时间晚上十二点前上传报名。
过去这几天,他一直加班加点地完成后期制作,终于在凌晨完成所有工作,他努力想要强撑着身体一鼓作气完成报名,但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眼睛几乎就要睁不开,结束所有剪辑之后就直接昏睡过去。
看了一眼显示屏的时间,九点十三分——
还好,法国当地时间才是凌晨三点多,距离报名截止时间还有充足的时间。
想到这里,陆潜快速搓揉了一下脸颊,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就立刻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忙碌起来,混沌的大脑也重新清醒起来,全然没有刚刚的疲倦,思绪又再次开始运转。
完成,上传——
“上传中……”
注视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心情就这样一点一点轻盈飞跃起来,一点忐忑一点期待,一点惶恐一点雀跃。
尽管无法确定是否能够入围,但仅仅只是报名,就已经迈出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这意味着自己的作品就将出现在戛纳选片委员会的面前,首次展示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杂糅着不安和期待的情绪持续翻滚起来。
“上传成功!”
“恭喜陆先生,感谢报名参加第七十五届戛纳电影节……”
吧啦吧啦,后面还有一系列的时间说明,什么时候公布初选名单、什么时候公布最终入围名单以及入围之后的程序等等。
细细地,在微微有些潮湿有些发霉的房间里,陆潜非常认真地阅读了整个页面,一字一句都不遗漏。
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幸福在胸口里翻涌着,几乎就要爆炸,因为自己报名参赛,更因为自己辛辛苦苦拍摄制作出来的作品终于即将问世,那种满足感,足以点亮全世界,满腔热血也不知道如何宣泄。
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握紧双拳,勐地一下站立起来,朝着天空虚无地挥舞了一下。
“吼!”
大吼一声,但才刚刚喊出口,就意识到了尴尬,傻乎乎地挠了挠头,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如此天真。
可是,那又如何?
嘴角的笑容就这样肆意绽放开来,一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
咕噜,咕噜。
胃部正在翻滚,这让陆潜不由稍稍愣住片刻,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又吃了什么。
认真想想,记忆居然一片空白,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许,是时候吃一顿大餐犒劳一下自己了。
“砰砰”,身后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就有人呼唤到。
“阿潜?”
是谁,这个声音好像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居然想不起来,但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阿潜?”
“来啦,马上就来。”
“阿潜,醒醒!醒醒!”
陆潜都囔着“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正准备出去开门,但整个世界却地动山摇起来,他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看四周:
地震?
怎么可能,这座城市又不在地震带上,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里经历过地震,怎么就破天慌地地震了?
轰轰,轰轰轰。
但如果不是地震的话,这又是怎么回事,一阵天崩地裂,陆潜整个人直接就被掀翻,自由落地的冲击感转眼就将他吞噬,在剧烈晃动之中,遁入无尽黑暗,却在挣扎与反抗之中,转眼又感受到光亮。
“阿潜?”
再次睁开眼睛,陆潜有些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不止,几乎就要冲破喉咙,不由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阿潜,你没事吧?”
视线在混乱之中缓缓聚焦,然后陆潜就看到了纪叙的脸孔,有些困惑又有些担忧,在童孔里放大,纪叙持续不断地摇晃着陆潜,试图将陆潜从噩梦之中拉回来。
“嗯?”陆潜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
纪叙满脸担心,“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现在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陆潜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
窗明几净,阳光明媚,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外面的绿树成荫,来来往往的人们推动着西装和晚礼服的龙门架在大厅里行走,一眼就能够看出眼前的繁忙和紧张,却隐隐带着一种雀跃和期待,宛若烟花盛开。
然后,记忆就重新清晰起来。
兰川,金册奖,今晚就是颁奖典礼,他一大清早就前来准备,从服装到造型,全部都需要准备起来。
所以,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时空,他又梦到了自己抵达这个时空前的那个夜晚,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
但梦境,却是如此栩栩如生,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雀跃和激动,对未来、对电影、对生活充满了期待,比起票房和奖项来说,那种发自内心的热忱才是最珍贵也最动人的,心脏就这样重重地跳动着。
纪叙没有能够得到回答,陆潜刚刚正在化妆,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但化妆结束,却怎么叫都叫不醒,负责化妆和造型的工作人员都吓坏了,不敢轻易惊动陆潜,于是前来求助。
纪叙细细打量着陆潜的脸色,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陆潜的肩膀,“阿潜,你怎么样,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需要找家庭医生过来吗,还是说去医院吊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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