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气炎热如流火,但御书房议事堂却有几分森森寒意,这种寒意不是放置了冰块的效果,而是讨论议题带来的寒意。
朝廷财政枯竭,发不出俸禄了,也付不起军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几名相国难得有统一意见,一起向天子施压,要求天子从内库拿出钱来解决眼前的财政危机。
天子的内库当然有钱,去年强行向各地富商发行了一千七百万贯的会子,朝廷拿到一千万贯,剩下七百万贯进了内库。
平时还有皇庄收入,各地几百座宅子的租金收入,还有酒税分成等等,一年就至少有百万贯,持续了这么多年,只进不出,连皇宫开支也是朝廷负担,可以想象天子的内库有多少钱?
赵构嘶哑着嗓子道:“朕记得左藏库里还有不少轻货,可以变卖换钱。”
轻货指的是布匹、绸缎、彩帛、瓷器、玉器、漆器等等值钱之物,徐先图叹口气道:“左藏库全部清点过,所有轻货加起来,大概能收入百万贯,可是我们已经欠了三个月的军俸和百官俸禄,加起来需要一百八十万贯,还有八十万贯的缺口,各地的仓库都空了,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过,除非卖官田卖房产,但就算是卖田卖房也需要时间,现在是远水不解近渴。”
赵构沉默片刻对秦桧道:“朕记得秦相公去年说过,可以发行三千万贯的会子,但最后怎么只有一千七百万贯,缺口这么大,是什么缘故?”
秦桧说不出话来,让他怎么说,富户都逃掉了,但秦桧反应极快,还找到了一个理由。
“陛下,微臣说发行三千万贯其实是包括很多无主的房产和土地,后来大部分都成了官产,没有卖出去,另外,还有福建路那边没有来得及发行会子......”
“没有潜力可挖了吗?”赵构又问道。
“陛下,要么就是地方豪门,或者官宦权贵了。”
“他们不能碰,会动摇社稷的根基,朕的意思是,面广一点,摊薄一点,天下的富商可不止那几个。”
赵构的意思是,不要只盯着巨富大贾,向普通商人发行会子,聚沙成塔,他也清楚,地方豪门不能碰,官宦权贵不能碰,底层百姓榨不出油水,那就只能向整个商人阶层下刀了。
众人都沉默了,一旦把范围放大,恐怕会引起强烈的民意反弹,这个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赵构不管他们,便敲敲桌子道:“你们自己想办法吧!用一个合适的借口和机会推广会子,商人嘛!朝廷支持他们够多了,现在该他们反哺朝廷了。”
议题又回到原点,就算强行向商人发行会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拿到钱,远水不解近渴,现在他们急需要钱,要天子从内库拿出一笔钱解燃眉之急。
但众人也清楚,天子就是不愿意掏钱才提出扩大会子发行范围,这时张浚道:“陛下,或许我们可以用折中的办法,由朝廷向内库借一笔钱,一旦朝廷财政缓解,就立刻还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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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图也道:“陛下,士兵已经两个月没有发俸,听说温州驻军已经有哗变的迹象,再不发俸,局势就无法收拾了。”
秦桧也道:“陛下,少府寺和军器监的官员和工匠已经出走大半,去向不明,尤其工匠五个月没有发俸禄,再不解决问题,工匠全部跑光,恐怕我们连一张弓也造不出来。”
相国们的连续施压,让赵构不得不妥协了,他沉吟一下道:“也罢,就用张爱卿的方案吧!朕先给朝廷垫付,需要多少?”
众人对望一眼,都面露喜色,秦桧连忙道:“陛下,至少需要三百万贯!”
赵构愕然,“要这么多?”
徐先图道:“陛下,我们不光要补偿几个月所欠,要还要留两个月的备用,如果盐税困境还没有好转,恐怕还两个月还不够。”
议事堂内一片寂静,盐税才是关键,没有了税收源头,最后只会变成死水一潭,最后连政权都维护不下去了。
赵构忽然恼火问道:“颜都统怎么还没有来?”
宦官连忙在门口道:“颜都统已经到了,在外面等候!”
“立刻宣他进来!”
片刻,梅花卫都统颜辛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赐坐!”
“谢陛下!”颜辛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赵构问道:“稽查私盐之事,进展如何了?”
颜辛暗暗庆幸,幸亏上午找过了吕纲,否则他真没法回答。
“回禀陛下,有一点线索了。”
赵构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说说看,什么线索?”
“陛下,微臣已经查到了三个盐枭,宣州的李增平,宁国府的罗志,还有就是健康府的陆光,江南各地的私盐就是由他们进行输送,卑职已经派人去暗中查探他们下落,一旦确定位置,就立刻抓捕!”
“是不是抓了他们,私盐就会消失?”
颜辛苦笑一声道:“私盐贩卖由三个环节组成,一个源头,也就是盐场,一个是运输转卖,主要就是盐枭,再一个就是各州市场销售,卑职抓捕盐枭也只是掐断了运输转卖环节,还有源头和各州销售。”
秦桧问道:“源头是不是京兆那边在暗中提供私盐?”
颜辛欠身道:“卑职也曾经这样怀疑,所以特地去拜访过吕纲,他明着告诉我,江南私盐泛滥和他们无关,他们没必要做这种下作之事,坏自己名声。”
秦桧冷笑一声道:“他当然会这样说,肯定不会承认自己贩卖私盐,颜都统相信吗?”
“卑职刚开始是有点半信半疑,但随后发生一件事让卑职意识到,私盐泛滥或许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赵构眉头一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颜辛躬身道:“回禀陛下,微臣听说很多大户人家的管家都是买私盐,然后用官盐价格报帐,中饱私囊,微臣便回去审问自己的管家,他居然也是这么干,贪污了几百贯钱,微臣愤怒之下,逼他是从哪里买的私盐,他被逼之下只得交代,竟然是从冯大吉的干货店购买的私盐。”
此言一出,顿时满堂哗然,堂堂的国丈居然贩卖私盐。
秦桧急问道:“可有什么证据?”
颜辛取出一份单据,递了过去,“这是我今天从管家那里搜到的一份送货单子,是冯记干货店的送货单,还有掌柜的印章,上面写得清楚,送盐百斤,每斤七十文,禀报秦相国,我们的官盐可是三百文一斤,这就是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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