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8:像许愿池的王八(中)【求月票】

  怎么会有新的印子钱?

  这个问题就要从前一天说起了。

  崔止的堂妹倒是个果决之人,沈棠命人将画像送过去也才一天,对方就给了回应。

  对方从中看中三人,其中两个在军中,另外一个在凤雒。沈棠瞥了眼名单:“令妹眼光倒是不错,这仨都不错,算是优中选优。”

  崔止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了。

  坦然笑问三人可有婚配。

  这些资料又不是实时更新的,期间说不定已经被人捉去当了女婿,要是还未婚配,倒是可以安排相看。说实话,崔止也是心动的。三人不是出身小族就是无父无母,商量一下也可以让男方入赘。崔止隐退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退下来,过往一些陈年旧账才能彻底不见天日,崔熊跟崔麋兄弟正式掌权。

  崔止相信儿子,但也想给他们铺好大路。

  至少,别走得太坎坷。

  崔氏树敌太多,亟需拉拢新的盟友。

  招赘就是合情合理的渠道之一。

  “除了留凤雒的,另外两个都还单着。”

  留守凤雒是因为老母亲突发重疾,他还是寡母带大的,母子感情很深,沈棠出于人文关怀就驳回他随军出征的请求。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但老母亲就这么一个。

  陪着她走完,不给双方留遗憾。

  但寡母的遗憾也不止临终前看到儿子侍奉床前,托了冰人给儿子相看,火速定下人选成婚,半月之后含笑离世。沈棠为何知道这么清楚呢?因为这事儿还是祈善告诉的。

  祈善会知道,则是因为定亲女方是中书省属官、中书舍人家中庶女。跟沈棠定期通讯汇报的时候,提了一嘴。沈棠的想法是这个中书舍人脑子不清楚,找机会明升暗降。

  男方寡母的心愿颇为自私,但也算合情合理,应下婚事的女方长辈就不一样了,纯属脑子有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委屈女儿,议亲仓促,婚事简陋显得不伦不类,寡母半月病逝,女方嫁进来就要清汤寡水守重孝了。

  他作为父亲,此举能是因为对儿女慈爱?

  不过是为了得到有投资价值的乘龙快婿。

  为此将女儿当做筹码,以物易物。

  如此心思不正的人,如何能当得起中书舍人的重职?简直是被利益猪油蒙了心了!

  祈善得到回复,隔月就将人贬走了。

  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顶头上司,私下跟关系好的御史大吐苦水,祈善跟御史台日常对骂,热闹程度比前线有过之无不及。

  哦,这名御史也被顾池骂了。

  崔止显然不知道这些离奇曲折的细节,听到留守王都那个已经成婚,他也没有太失望的意思。堂妹更中意的还是另外两个,更年轻也更俊美——从画像上来看是这样的。

  沈棠听出崔止对画像的不信任。

  她道:“放心,没人敢照骗我的。”

  两个当事人,她都见过两面,两种不同风格,一个阳光男大风,一个阳刚游侠风。

  两个都是公西仇的铁杆粉丝。

  嗯,这就能看出他们为何到婚嫁年龄却单身,还热衷往战场跑了。为了一个能近距离跟偶像并肩作战的机会,这俩也是很努力的。

  沈棠吐掉瓜子皮:“就安排今天吧。”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刚刚好。

  崔止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今天?”

  不是,这么着急的吗?

  沈棠扬眉反问:“不然呢,专程空出一天去相亲?至善,现在这么忙,哪有这么多空闲?我今日要去郊外视察一番,回头将他俩都带上,你也回去带着你堂妹佯装从那路过,碰个头,自然相处更能看出双方气场合不合。”

  崔止:“……”

  这么野的相亲只在市井人家见过。

  不,市井人家都没这么粗糙的。

  沈棠看出他眼底的嫌弃,语调幽幽道:“崔家长是不知人间疾苦啊,要真是乡野那些无法无天的套路,那可都是将男女关一处,没点儿什么不给开门的,咱是文明人。”

  崔止:“……竟有此事?”

  沈棠仰头想了想:“有啊,回头就给男的判了外肾鞭笞之刑,双方父母也被判。”

  众所周知,沈棠喜欢溜达。

  不仅自己喜欢溜达,还喜欢带着王庭百官一起溜达,溜达的时候总能跟玩家一样触发某些NPC事件。事件起因是刑部比部司的人为了口野味溜号跑远,几人不慎迷路,找半天才找到有人烟的村落,跟村人借水喝的时候听到凄惨呼救,他们听到动静想过去救人,结果被村人阻拦,于是跟村人打起来。村人无顾忌,但几人不好下死手,一个个挂了彩。

  康时看到几人傻眼。

  几人看到康时宛如看到老父亲。

  一个个哭天抢地,呜呜咽咽。

  最后,康时借人将这个村都抄了。

  两家咬死这只是两个年轻人看对眼之后,情不自禁的举止,本地风俗一向如此,怎么能算是犯法?沈棠差点儿被气笑,让康时从重处罚。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不重不足以震慑恶劣风俗!双方父母齐齐下了大牢也没吓到那些刁民,直到当众处罚外肾鞭笞!

  崔止面皮差点儿抽搐。

  “外肾鞭笞之刑?”

  康国还有这个处罚???

  光是听名字就能让人产生幻痛。

  “嗯,观刑的回来说两颗都被抽烂了。”

  画面是惨无人道,但震慑效果却是好得出奇。此事过后,这样恶劣的行为在当地销声匿迹,也没有烂良心的冰人再敢怂恿了。家中有男丁的父母也不敢再萌生此种念头。

  康时闻言大喜,立马提议加入康国刑法。

  崔止:“……倒是叫崔某开了眼界。”

  解决产生暴力的人,果然是能立竿见影。

  相亲流程就这么被定下来。

  二人受到沈棠召见,一个个受宠若惊。他们也算年轻有为,但想见到沈棠还是有难度的。沈棠记得他们,更让他们激动到手足无措。沈棠也直接说明了目的,就纯相亲。

  女方是崔氏女,出身好,性格包容。

  二人一时面面相觑,讷讷道:“两个?”

  往严肃了说,这里头带着联姻安抚性质,带着政治意义,也算是“和亲”的一种。

  但,两个都派过去“和亲”是不是不好?

  崔氏有这么厉害,值得康国如此牺牲?

  沈棠顿时明白他们的意思,解释:“崔女君看过你们画像,心生歆慕,但毕竟没看到真人,真人如何还是要接触才知道。此事也不是强制,你们也可以看看女君如何。”

  这个回答让二人放了心。

  接受一女二夫也得看看“女”是谁。

  对方只是普通的世家女,以他们能力天赋实在没必要如此委屈自己。主上只说是看一看,二人也没有特地盛装一番。再加上同行有公西将军,那点儿不痛快也烟消云散。

  一次相亲换一个跟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怎么看都是划算的,就公西仇不乐意。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不乐意太早了。

  这俩年轻人全凑大哥身边。

  公西仇臭着脸:“他们没有哥吗?”

  沈棠道:“也许,真没有?”

  二人都是家中长子。

  公西仇:“……”

  戚国王都的地势条件搁在西南算得上是上上之选,三面环靠连绵高山,面朝相对平坦的平原,水路纵横,算得上一块攻守兼备的好地。沈棠亲自带人过来视察,也是想看看哪里能开发更好。附近的耕田,能开垦的都已经开完了,或许可以走其他路线弥补经济上的不足,例如开发航道?将附近几个州郡盘活?如此一来,也会产生新的矛盾……

  秦礼仔细看了高清卫星地图。

  “主上的设想倒是可行,以往这几个州都分别落在不同国家手中,各国相争,几乎都想置对方于死地,阻截水路、改水路,断不能便宜他国。原有的水路脉络被破坏……这也是西南这些地方频繁水涝的原因之一……”

  一部分是因为天灾,但更多还是人祸。

  不同国家可以瓜分这些地方,用手段改造各处水路,但对于老天爷而言,哪里有国与国的不同?全部一视同仁!往往发生天灾就波及一大片。各国都知道,但都不肯改。

  沈棠忍不住吐槽:“若他们有‘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样大公无私想法,哪里还会有这样饿殍荒野的乱世惨状?早就天下大同了……对于人而言,双输是大于单赢。”

  每个国家都国力强盛,相当于都弱。

  每个国家都遭受天灾,相当于都没削弱。

  也许是临近戚国王都的缘故,附近山水景色倒是不错,沈棠带人溜达到田埂附近,大老远就看到低调的崔氏马车。嗯,相亲另一方来了,沈棠这个媒人乐呵呵也凑过去。

  两个“和亲”候选人正色跟上。

  他们到的时候,崔氏女正逗着农户家的幼儿,不知小孩儿说了什么童真的话,她素净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一扫寡淡,多了分浓艳。

  崔止这才“看到”沈棠,上前行礼。

  崔氏女也缓步跟上见礼。

  这都是定好的流程,但沈棠看到崔止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多想,沈棠找借口将崔止喊一边,将空间留给年轻人。秦礼跟即墨秋刚跟过来,他们就听到沈棠问:“至善,我怎么觉得你刚才笑得有些怪异?”

  不像看到满意CP的笑,像计划得逞。

  崔止不动声色道:“沈君误会了,崔某看到两位俊才,很是满意才会喜形于色。”

  沈棠斜眼乜他:“你骗鬼?”

  “……沈君言辞,礼部都没意见吗?”

  言辞未免过于粗放了。

  秦礼:“本官不才,正是礼部尚书。”

  崔止:“……”

  一瞬间,他酝酿出了无数的吐槽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康国这画风是不是太草台班子了?看样子,自己决心隐退的想法是对的。

  相亲三人倒是气氛尚可。

  除了一开始有些尴尬,但之后好了许多。

  二人揣着“和亲为公”的念头,将此事当公事认真对待,崔女君心中愤懑前夫家的薄情对待,也卯足了劲儿想一雪前耻。还有什么比被休弃之后风光大嫁更能扬眉吐气?

  一番交谈下来,心情有些不同。

  不得不承认,两个年轻人都是极其照顾他人情绪的,见识广博却没有自傲之意,也不会用自己的见识鄙视她的无知。毕竟,他们所处的环境本就不同,在崔女君的生活范围之内,二人也是无知那个。除了这些不同,也有不少共同话题,例如诗书酒茶爱好。

  聊着聊着,其中一人寻借口退出。

  同僚跟崔女君更聊得来。

  若能成事,倒也是一桩美谈。

  他正要将此事回禀主上。

  沈棠一行人在附近村落的村头歇脚,刚过去就嗅到空气中凝重氛围,还未走两步就被偶像抓着肩膀退下:“这时候,别去触霉头。”

  “大将军?发生何事了?”

  凑在公西仇身边的武卒瞧了一眼人群,掐着嗓子小声道:“村人热情喊主上去喝口水,水刚喝两口,就看到一伙混子来村尾催债,将人从村尾撵到村头。被打的这家人儿子好赌,借了印子钱,七天还不上被追债了。”

  “印子钱?追债?”

  印子钱在康国明面上是销声匿迹了,但在康国之外是一门暴利生意,一些大户就是靠着祖上放印子钱发家的。主上一来,那些放印子钱的有点儿眼色,也该自觉收尾巴。

  怎么撞到主上跟前?

  不知该说胆大包天还是倒霉了。

  “还动手将欠债的腿砍了。”那个赌鬼在求生欲促使下,硬生生拖出了一条血路。

  还不起钱,那只能用其他东西抵。

  这家没有女儿,但有个小儿子。

  催债人便将小儿子以及赌鬼的老娘抓走。

  赌鬼的老娘还能生,这个小儿子五官还算端正,养个两年也能接客,赌鬼的老爹在争执之间被推搡撞到石头死了。混子一伙有二十多人,一个个都带着家伙什,普通农人哪里敢惹?偏偏现场有一个他们惹不起的大佛!

  主上就将人都捉来盘问。

  听到关键字,沈棠眉头一挑。

  “印子钱?你是哪天借的?”

  赌徒被砍掉一条腿,失了太多血,但他命好,沈棠外出都有杏林医士跟随,替他及时止住了血,保住了小命。他怕死,哆哆嗦嗦回答:“小……小民是八天前借的……”

  “八天前?”

  沈棠掐指推算时间。

  又问:“是哪家赌场借给你的?”

  赌徒不敢不答:“是城东羊巷那家。”

  沈棠余光瞥崔止脸色,后者平静似事不关己,但她没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狠。

  “哦,那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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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出戏最后应该指向崔龙,对付崔氏,不过崔止提前发现将人调了。棠妹也借着机会开刀,杀鸡儆猴,刮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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