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整个景德镇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宋家窑厂上了。
宋家窑厂好像也因此而浮躁起来。
周正亲自去了福建买泥料不说,郑全也是每日都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私人赌坊甚至有人下注,押宋家长房和二房谁会赢。
宋十一太爷甚至匆匆赶到窑厂,看有没有什么事他能帮得上忙的。
这就更证实了宋家窑厂御窑厂的订单出了问题。
而此时洪家大公子洪熙的书房里,他正拿着支湘妃竹笔管的狼豪在写弟弟弱冠礼的请帖。
正午的阳光透过缓着花中四君子的琉璃窗照进来,明晃晃的,显得有些刺眼。
洪家的大总管低眉顺目,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急不徐地正在给他回着话:“我照您的吩咐,悄悄去的宋家窑厂,也顺利地见到了宋小姐。
“知道我们是来送泥料的,宋小姐非常的惊讶,很感激地收下了。
“说忙过了这些日子,她会亲自登门道谢,谢谢大公子雪中送炭。
“听说我们不要银子,宋小姐也没有说什么,亲自送我出了门。”
洪熙的笔尖一顿,道:“宋小姐没有提银子的事?”
“没有!”大总管摇头。
“有意思!”洪熙闻言想了想,干脆放下了笔。
大总管忙送将旁边的热帕子送到了洪熙的手边。
洪熙一面擦着手,一面道:“这人情算是搭上了。”
“那是!”大总管应着,欲言又止。
洪熙见了笑道:“不用在我面前做怪,想说什么就说好了!”
大总管迟疑道:“我早就拿到泥料,为何今天才让我送去?如今离宋家窑厂交货不过五天了,烧一炉窑最少也得六天,就算宋小姐得了泥料,只怕也……”
洪熙听着哈哈地笑了起来,把手中的热帕子丢到了大总管的身上,道:“她烧不出烧得出瓷器与我有何关系?难道我雪中送炭,她还能不承我这个情不成!”
大总管越发糊涂了。
洪熙笑骂道:“蠢货!那宋小姐要是烧出了祭白瓷,我们最多也就再多卖几担柴。可若是那宋家窑厂因此而败落了,你说,我去跟宋小姐谈收购窑厂的事,宋小姐看在雪中送炭的情份上,是不是怎么也要优先我们家?”
大总管不禁朝着自家的大少爷翘了个大拇指。
窑厂这边,元允中正等着宋积云用晚饭。
他们这些日子都会一起用早饭和晚饭。
用饭的时候,宋积云还喜欢问他一些“你怎会炼丹”,“真有长生不老术吗”,“炼丹也要几百度的高温吗”之类的问题。
他总是置之不理,当没有听见。
今天宋积云来晚了。
他不由道:“又是谁来了?”
宋积云惊讶于他的敏锐,把洪家给她送泥料的事的告诉了元允中,并有些烦躁地道:“但愿我那位大伯父别听风就是雨,又跑来大放厥词!”
“洪府的大公子?!”元允中挑了挑眉,“派了大管事来?”‘
“是啊!”宋积云颇有些无奈地道,“也不知道这位洪公子要干什么?送我这么大一份人情,却不开价,我这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不踏实。”
元允中没有说话,看在屋外服侍的邵青一眼。
邵青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宋家的窑厂。
而洪家给宋家送泥料的消息,不过两、三天,就传遍了景德镇的大街小巷。
有人说洪家仗义疏财,更多的人却觉得洪家的杂货铺子厉害,什么东西都能进到货。
洪熙听到这个消息,把写好的请帖慢慢地放在了书案边,重新会在了太师椅上。
大总管奇道:“您这是怎么了?”
洪熙“扑哧”一笑,道:“也不知道这传言和宋小姐有没有关系?”
大总管愕然道:“应该不会吧?”
“难说。”洪熙靠在太师椅背上,笑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位宋小姐,她能斗倒她三叔父,能得到宗族的承认,就不可能是个普通的深闺女子!”
大总管想着他见到的那个颜色妍丽的女子,怎么也没有说出那句“是”来。
洪熙没有在意,他在想宋家窑厂交货的那天,他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可直到了宋家窑厂要交货的那天,宋积云一大早就去了窑口,摸了摸窑砖的温度,问一夜没睡,一直等在这时的罗子兴和项阳等人:“怎么样?午时之前能不能开窑?”
这一窑他们继续用了元允中的火照,温度控制的非常好,却比她预期的多烧了一天。
她还苦中作乐地道:“按理说,今天子时之前交货都算在规定的日期内,只怕万公公不这么想。”
可没人笑得出来。
罗子兴神色紧绷地道:“午时可能有点勉强,最好能下午申正。”
宋积云沉吟道:“我们送货过去,需要多长的时间?”
御窑厂虽然也在这附近,可瓷器怕碎,交货的时候,需要人力用箩筐挑过去。
“那是有点晚。”她说着,寻思着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早点把货运过去有。
罗子兴几个面面相觑,更担心开窑后没能烧出足够的祭白瓷。
场面一时有些凝重。
有小学徒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道:“万公公来了!”
“这么早!”宋积云矢口道,对罗子兴几人道,“想办法把万公公拖到午后。”
罗子兴忙道:“我派人去叫汪大海,让他带席面和名伶过来。”
项阳道:“我去拿从二太太那里送来的画。”
顾清不知道做什么好,随着宋积云去迎接万公公。
他穿着绯色纻丝官服,带了全副仪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宋积云还是落落大方地将他迎到了厅堂。
他坐在上次来时坐的太师椅上,一张苍白脸,在屋里不太明朗的光线中,更显阴郁。
他沉声道:“你们要交御瓷呢?我带了人来验货。”
他说到这里,还干笑了几声,道:“正好省了你们送货的人力。”
厅堂里鸦雀无声。
宋积云上前温声道:“没想到大人会这个时候到,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开窑。大人难得来一次,正好给我们一个孝敬的机会,我已派人去叫席面和唱堂会的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一个茶盅带着茶水砸在了她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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