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如果不是情况太过糟糕,长生绝不会有回天乏术之说,而张善也绝不会有尽人事听天命的念头,二人之所以如此沮丧,只是因为假皇上这一个月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及大唐国本,严重到了难以补救的程度。
如果假皇上只是瞎闹胡搞,后果也不至于没法儿收拾,问题的关键是假皇上所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进行破坏,不但搬空了国库,败坏了皇上的声誉,还留下了无尽的后患。
别的不说,只说龙颢天一事就没法儿收场,圣旨是假皇上下的,承诺也是假皇上许下的,而今龙颢天已经在重赏的驱动之下开始强攻西川,这时候如果跟他说之前的命令都是假皇上下的,做不得准,西川打下来之后还得给朝廷,龙颢天势必感觉自己被朝廷给耍了,以龙颢天的脾性和德行,不反才怪。
长生和张善并没有继续交谈,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皇上和随行太监的脚步声。
不多时,皇上出来了,怒气冲冲,大步向前。
长生原本还想自路上帮皇上缕清头绪,以便于上朝之后皇上能有的放矢的进行补救,但是皇上此时怒火中烧,满脑子都是文武百官跪拜假皇上的情景,恨不得立刻去到大殿严厉斥责,长生根本寻不到说话的机会,只能和张善跟随在后,与其一同前往大殿。
上朝的大殿有前后两个门,上朝时文武百官走正门,皇上走后门,待得皇上经后门来到大殿时,文武百官已经在大殿里恭候多时,黑压压的一片,无一例外的低着头。
长生是亲王,张善是护国真人,二人都是正一品,进殿之后二人便一左一右的站到了文武官员的最上首,杨开和释玄明乃三品大将军,也不曾入列,而是站到了龙椅高台的左右两侧。
皇上此时看文武百官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憎恶,皇上乃九五之尊,生杀予夺,这种眼神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不寒而栗,好在文武百官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敢抬头,也就看不到皇上可怕的眼神。
皇上环视众人之后后退落座,周公公扯着嗓子高喊‘皇上临朝。’
听得周公公高喊,台下的文武百官尽数跪倒,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换做平时,皇上都会随口让文武百官免礼平身,但此时皇上却并未开口,任凭文武百官噤如寒蝉一般的跪在那里。
有上朝资格的至少也是五品官员,能做到五品官肯定不会缺心眼儿,他们都知道皇上为什么一声不吭,任凭满朝文武长时间的跪在那里。
长生本以为皇上晾他们片刻也就让他们起来了,不曾想皇上始终一言不发,足足三百滴水的工夫都没有说话,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有火盆宫灯里的油脂燃烧时偶尔传出噼啪之声。
皇上沉默的时间越长,文武百官越紧张,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盖顶,沉默的越久,爆发的越厉害。
皇上一直不说话,长生反倒放下心来,因为皇上不说话就表示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一直不说话既是在思考如何惩罚殿下的官员,也是在前瞻惩罚之后会带来何种后果。
此时三省六部的堂官也全部到场,眼见皇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意思,身为清流领袖的钱钟林便率先出列开口,“老臣有事启奏。”
眼见钱钟林跳了出来,皇上眼中杀机一闪而逝,随即冷声说道,“钱钟林,朕曾命你闭门思过一年,而今一年不过,你为何忤逆抗旨?”
皇上此言一出,钱钟林瞬时傻眼了,皇上这话他没法接,也没法儿说是你让我重新主政门下省的,因为那是假皇上下的旨意,皇上压根儿就不知情。
但皇上已经将他的举动定性为忤逆抗旨了,他若不接话就等同默认,急切思虑之后诚惶诚恐的答道,“老臣年老昏聩,有眼无珠,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治罪。”
“钱钟林忤逆抗旨,即刻革去门下省侍中一职,着回府闭门,听候旨意。”皇上冷冷的说道
“皇上……”
不等钱钟林说完,皇上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退下。”
钱钟林乃清流领袖,多有弟子门生,见钱钟林被革职,便有数名官员同时出列,“皇上……”
不等他们劝阻,皇上再度冷声开口,“劝谏之人以同罪论处。”
皇上此言一出,出列的官员瞬时吓的面无人色,钱钟林被定的可是忤逆抗旨,这个罪名可是要杀头的,谁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保全劝谏。
眼见钱钟林还磨磨蹭蹭的不想走,禁卫首领柳天林冲身旁禁卫使了个眼色,两名羽林禁卫大步进殿,将抖如筛糠的钱钟林拖了出去。
待钱钟林被拖走,皇上再度开口,“发生了什么事情诸位想必已经知道了,诸位身为朝廷重臣,善恶不分,侍假如真,着实令朕心寒,但事已至此,朕也不愿逐一追责,诸位回去各司其职,自上月初八至今的所有旨意以及三省批复尽数废除,力求亡羊补牢,减少损失。”
听得皇上言语,满朝文武如蒙大赦,纷纷磕头领旨。
皇上并未让殿内的文武百官起身,而是随即再下圣旨,“英勇亲王护驾有功,加户部尚书衔,赏亲王双俸。护国真人护驾有功,加兵部尚书衔,总领大唐军事。”
皇上言罢,长生和张善对视了一眼,转而弯身抬手,领旨谢恩。
皇上的这道旨意与其说是封赏,倒不如说是求助,而今国库又空了,需要长生想办法渡过难关。而新军平叛讨逆并不顺利,需要张善统揽全局。至于加户部尚书衔和加兵部尚书衔与真正的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也是有所区别的,很多节度使都有着朝廷的刑部尚书或刑部侍郎头衔,方便他们在必要的时候直接行使审判定罪的权力。
“时候不早了,退下吧。”皇上起身离座,迈步离开。
“退朝~”周公公扯着嗓子高喊。
“恭送皇上。”群臣齐声高呼。
长生和张善跟着皇上自后门离开,皇上刚才的表现令他们颇为欣慰,因为皇上非常克制,并没有暴怒失态。
不过欣慰归欣慰,身上的压力却是不减反增,皇上都没有放弃努力,二人也不能丧失信心。
张善军务繁忙,散朝之后便追上皇上与其辞行,皇上刚刚获救,能硬撑着上朝已属不易,再无多余的精力与张善叙话,硬撑着夸赞了几句便放张善离去。
长生命杨开和释玄明贴身保护皇上,自己则跟在张善身后,送他出宫。
“大哥,皇上加您兵部尚书衔,等同授予您节制大唐兵马的权力,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长生低声问道。
“皇上如果一开始就将三十万兵马尽数交给我,战事也不至于打的如此艰难,”张善发了句牢骚。
“事已至此,您有什么打算?”长生追问。
“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少有计谋,实在不适合领兵打仗,”张善说道,“我准备接收同尘剩下的兵马,放他回去。”
“同尘能愿意吗?”长生追问。
“会的,”张善点头,“实则同尘也知道自己不是将帅之才,他本就不想入世太深,只是被皇上赶鸭子上架,我接收他的兵马,等同救了他。”
长生点头赞同,让和尚领兵打仗的确是在赶鸭子上架。
张善再度说道,“汉中的战事打的异常艰难,而今又缺粮少饷,经不起久战,必须速战速决,以此减少粮草损耗,我准备与同尘剩下的兵马合兵一处,尽快平定汉中。”
“以后呢?”长生又问。
“哪里还管得了以后,”张善苦笑摇头,“先将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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