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吼声如虎啸龙吟,周围明军手兵刃铮然有声。
乱兵都被这可怖的气场震慑,一时之间仿佛被摄住魂魄,呆呆站在原地,刘招孙轻轻抽打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藏在暗处冷箭偷袭的弓手举刀格挡,刘招孙已杀到近前,只手将弓手拎起抛向半空,横刀斩去,可怜弓手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已化作两截。
纷纷扬扬的血花落在武定皇帝斑白的长发上,让他面目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将长刀指向还在恍惚发呆的左良玉乱兵,再次爆发龙吟虎啸之音:
“降不降?!”
哗啦啦一片响声,乱兵纷纷丢弃手中兵刃,面朝武定皇帝,黑压压的跪倒一地。
“章东!”
章东带领一群辽西兵,快速上前收缴兵刃。
武定皇帝策马走到章东身边,面朝跪着的乱兵,低声道:“先杀家丁,一个不留!”
章麻子点头而去,亦是满脸杀气。
左家家丁见状不妙,大叫一声,纷纷掉头往南边逃去,准备跟上已经逃走的溃兵,刘招孙翻身下马,扬起大弓,连射三箭,皆命中家丁后心,章东和辽西兵纷纷取弓射杀,片刻之间,营地四周留下几十具家丁尸体。
刘招孙俯视眼前跪着的黑压压一大片溃兵,眼神不停变动,手指缓缓按向刀鞘····
~~~~~
夜色苍茫。
临清州城西门阵地,战场厮杀未止。
遭受突然袭击的黄得功、刘泽清两部人马,在经历了一阵短暂的混乱后,靠着家丁弹压,终于勉强稳住阵线。
黄得功和刘泽清各自派出了自己的精锐家丁,疯狂劈砍那些前面乱跑乱叫的溃兵,砍死砍伤数百溃兵后,恰好城头齐军炮火停歇散热,残存人马纷纷退回护城河,明军阵线得以勉强维持住。
在家丁们的呵斥声中,辅兵们举着火把,将一架架弗朗机炮红衣炮推向护城河,加入到与齐军炮兵的对射中。
这次王师北伐,黄得功在南京从英国军火商手中廉价购得一批红衣大炮,这批红夷大炮共有二十三门。
前几天攻城时黄胖子睁一直没舍得用——江北四镇都在保存实力,吴三桂竟然有闲心去京师盗墓——现在突然损失几千人马,再不拼命,就得全军覆灭,黄得功也不再隐藏实力,立即命令家丁将火炮全部推上来,在英国教官的指挥下,对着两里之外的广积门城墙狠命轰打,护城河两岸顿时被白烟弥漫,刚才齐军炮击时,随队的几位英国教官便早早标定好城头位置,此时炮手们只要按照标定好的位置发射即可。
一枚十斤重的铁球越过护城河,重重砸在广积门城头,城头吊起的一只狼牙拍被炮弹命中,上千根三寸多长的铁钉立即崩裂,如雨点般洒在周围火铳兵身上,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周围齐军横扫一空。
“hit,perfect!”
东印度公司管事鲁普雷希特·科伦隐隐听见一英里外城头上敌人的惨叫,露出满意笑容。
三年前他在对马海战败于开原军后,差点被伦敦议院判刑吊死,靠着巨额英镑贿赂,他逃过一死,被发配到了中国南部的澳门,负责并不怎么重要的中国贸易,两年来他积极策划对开原军的报复行动,直到遇到“立志北伐,渴望恢复帝国新秩序”的黄得功绅士·····
黄得功家丁头子望着红毛夷一点也不替自己节省弹药,小心翼翼对黄得功道:
“老爷,咱们这边卖力的打,让刘泽清捡了便宜如何是好?”
黄得功喘着粗气,晃动他肥胖身子,狠狠抽打家丁脑门:“左良玉逃了,都啥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咱是在保命?懂不,不打几炮,底下人都炸营跑光了。”
家丁头子还要说话,忽然指向护城河方向,大声对黄老爷道:“老爷,快看!刘泽清的弓手也上了。”
成群结队的弓手出现在了战场上,他们背挎弓箭,手握两石重的牛角弓,踩着遍地的尸体,快速越过护城河,乘着夜幕掩护,逼近到距离城墙五十步的位置,八百弓手乃是刘泽清重金从淮扬募集的盐贩子,平日都是双饷待遇,抢掠所得全部归他们自己。
淮扬兵性情凶残,好勇斗狠,是这次王师之中为数不多的精锐之一。和黄胖子一样,这些弓手平日攻城也不怎么出现,现在是拼命时候,刘泽清见黄胖子没有藏着掖着,自己也豁出老本,把手中精锐全都堆了上去,抵近城墙,向城头密集抛射。
危急时刻,两位平时勾心斗角甚至刀兵相向的军头,自觉抱团求生,炮兵和弓兵紧密配合,黄得功的红夷大炮负责对城头火力压制,而淮扬弓兵抵近射杀,消灭城墙上的守军。
临清守军遭到这样突然打击,城头伤亡陡然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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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靠着临清药王庙的左良玉中军大帐,此刻正孤零零屹立着。
大帐之中,箱子行李堆积成山,刘招孙随手翻开一箱,见里面塞满了字画。
地上散落着一大堆金银首饰,一些女人的发簪玉佩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中军卫队十二名卫兵进入大帐值守,剩余的辽西兵都在外面看守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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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东看也不看满地散落的金银珠宝,踩过一只造型精致玛瑙扳手,低声向武定皇帝汇报他刚搜集得到的情报,帐内跪着十几个左良玉和吴三桂家眷,其中还有好几个女人和孩子。
“陛下,左良玉全军覆没,最多逃走两千人,黄得功与刘泽清合兵一处,还在攻打广积门。”
刘招孙抓起案头一块砚台,攥在手心,稍稍用力,砚台被碾碎成末。
“他们还有多少人?”
章东瞟了眼飘散的粉末,沉声道:“目测还有七八千人,辅兵民夫都逃了,只剩些家丁和精锐战兵还在作战。”
刘招孙抬头望向四周,目光落在大帐中堆积成山的古董字画金银珠宝上,忽然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
章东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问道:“陛下,刚才夜袭,咱们骑兵损失严重,一半人马伤亡走失,黄得功刘泽清远比左良玉厉害,还,还打不打······”
“打!如何不打!他们一路劫掠而来,杀人无数,即便不招惹朕,朕也会杀光他们!章麻子,你要记住,朕还欠开原军五万三千七百座坟头,朕都记着,所有敌人,都得偿命!”
章东点了点头,听见皇帝这样说,刚才眼中流露出的犹疑之色顿时消失不见,他抹了把脸上血迹,咬咬牙道:“那,末将就去打头阵,外边这些辽西兵不堪用,还得靠咱们中军卫·····”
刘招孙拍了拍章东肩膀,打断部下:
“章麻子,从今往后,朕不会让你们死了,一个也不会让你们死,你们,守在这里,等朕去杀黄得功刘泽清。”
章东还要争辩,武定皇帝大手一挥,示意不要再多废话。
章东知道刘招孙秉性,他回头望向帐中跪着的一群明军家眷,询问武定皇帝这些人怎么处置。
刘招孙看都不看一眼,神情冷漠道: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章东喉头蠕动,因为家眷中还有几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孩子,其中一个据说是左良玉的独子。
武定皇帝已经开始穿戴铠甲,他从左良玉大帐中选出件鱼鳞甲给穿在了最里面,正在披戴棉甲。
刘招孙头也不回道:“章麻子,当初朕放过吴三桂,沈炼饶了那天津卫军户,他们都是怎么对我们的?你,都忘了吗?!”
“斩草就要除根,这是朕害死五万多人才学到的道理,杀!不惧老幼,一个不留!”
章东沉重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拎起雁翎刀,朝后面走去,大帐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哭嚎声。
“末将遵命!”
武定皇帝开始在外面套锁子甲,谭二扛着张长牌走进来,扑哧一声响,一颗人头高高飞起,滚落在帐篷角落。
谭二不敢看向那边,只是大口大口喘气。
刘招孙接过长牌,挥斥谭二退下。
他左手持盾,右手执刀,脖颈护甲左右各挂着一个十斤重的铁锤。
中军卫队卫兵不顾周围苦苦哀求之声,又是一刀下去,左梦庚身首异处,脑袋滚到刘招孙身后,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眼前天神般强壮的武定皇帝。
刘招孙面不改色,仿佛对近在咫尺的杀戮充耳不闻,他穿戴完铠甲,将雁翎刀比划两下,怒道:
“轻了!换!”
卫兵从连忙大营扛来把一丈三尺的二十斤重的狼牙镐,刘招孙拿在手里掂量一番,再次摇头:
“再换!”
雁翎刀挥下,女眷尸体轰然倒地,巨大的烛影引得帐外看热闹的辽西兵一阵惊呼。
杀戮还在继续。
两名卫兵还要再去寻觅,刘招孙想起大帐背后药王庙里那尊岳武穆雕像,叫住卫兵,大声道:
“不必再找了,去药王庙把岳爷爷手上那把沥泉神枪扛来!朕今日便用它杀敌。”
卫兵相互看了一眼,连忙出去找寻。
“你这暴君禽兽,也配用岳武穆的兵器!”
耳边响起一个愤怒的骂声,原本气定神闲的刘招孙忽然停住,他微微抬头头,在帐中找寻起来。
章东按住那女人头颅,也不废话,举刀劈砍,背后忽然传来皇帝询问声。
“慢着,你,是何人?”
那女人蓦然抬头,章东见到女人面容,顿时吃了一惊,手中雁翎刀咣当落地,砸在散落的银锭上。
“可恨妾不能为吴总兵留下血脉,吴家从此便要绝后,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原来是吴三桂小妾,刘招孙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湮灭,他冷漠的挥了挥手,示意章麻子继续。
章东盯着那女人,竟然一动不动。
武定皇帝拎起铁锤,背对烛火,朝这边走来,魁梧的身躯在女人身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他两步便走到吴三桂小妾旁,不由分说抡起铁锤,女人昂头怒视这个白发暴君,眼中充满怨恨。
十斤重的铁锤呼啸而下,擦着女人散开的发髻,重重砸在地上,嘭一声响,在地上砸出个半尺多深的巨坑。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最后时刻,武定皇帝挪开了铁锤,他身子也因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张嫣?”
刘招孙呆呆望着这张愤怒怨毒的脸,眼前这个自称吴三桂小妾的女人,长得竟然和诰命夫人张嫣完全一样。
“你是何人?”
“吴总兵正妻,江淮民女,陈圆圆!要杀便杀。”
章东愣在当场,若非刚才这女子抬头望向自己,他根本不会发现。
两名卫兵扛着沥泉神枪出现在门口,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临清西门药王庙岳武穆神像上的这杆大枪杆有碗口粗细,重达五十斤,据说是成化年间本地商会出资用精铁打制······
刘招孙单手将长枪托起,轻轻拂去枪身尘埃,借着微弱烛火,穿越百年,枪刃兀自泛着寒光:
“神兵配名将,把你藏在庙里落灰,实在可惜了,今日便随朕一起饮血吧。”
武定皇帝回头望向陈圆圆,语气柔和道:
“美人亦当配英雄,吴三桂无耻小人,祸国殃民贪财无度,已被诛杀,这种鼠辈,你不必为他去死!朕,赦你无罪。”
武定皇帝说罢,将漓泉神枪别在自己肩头,拎起长牌,只身出了大帐。
夜静人稀,兵戈扰攘。
刘招孙一气把六十四路断魂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向远处炮火弥漫的广积门城头,想起当年在均州武当山下的威风,大手忽然抓起渐渐开始炽热的漓泉神枪,扬天长啸一声:
“杀!”
朝黄得功炮兵阵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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