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身披羽衣,一脸憔悴,而且被团团围住,似乎是被当做了嫌疑人。
秦明可以肯定,妇女就是姑获鸟,只是姑获鸟为什么会有形体,又为什么会被奉行所抓住?
不反抗的吗?
妖怪真要有那么好对付,我还怕个鬼啊?!
秦明与松平容保攀谈着,余光一直注意着姑获鸟。
“总算....到了....”远处传来奉行所同心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还有咿咿呀呀小孩子的声音。
发现姑获鸟化作的妇女时,她正和孩子们在山林里摘野菜,不知内情的松平容保,就让几个下属,照顾孩子,他们先行一步。
小孩子一拥而上,围在了姑获鸟身边,姑获鸟露出了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出声安慰。
秦明在小孩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之前犬神案中,死者谏山所资助的那个孩子。
当时秦明和近藤一起将他送出了江户,没想到他居然住在这里。
“安倍大人,你也找到这里了啊!”松平容保面色凝重。
“嗯....”秦明应和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介绍一下。”松平容保指着姑获鸟,道:“这是阿姑,之前失踪的孩子,都是她在照料,据她所说,总有人把孩子放在家门口,她就一起照顾了,一桥大人和井伊大人的孩子,都找到了。”
秦明愣了愣,你们就这样信了妖怪的鬼话?
没看见她手上还抱着助若丸?安藤家的孩子,刚偷的呢!
“这是安藤家的孩子,不过已经....去世了。”千叶佐奈子代为解释道:“有时候也会收到这样已经离世的孩子,她通常会直接埋葬,偶尔还会去祭奠。”
不是...越说越可疑啊!
时不时会收到孩子,其中还有已经死掉的,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是怎么做到憋在心里,不上报奉行所的?
松平容保看出了秦明的疑惑,解释着:“阿姑只是普通的农家妇女,附近村子里的人也证明了这一点,她刚才一直都在山上,路过的樵夫也看到了,而且她手上安藤家的孩子,是刚刚才失踪。”
言下之意,是说姑获鸟没有作案时间。
一般人也不认为寻常农家妇女能连续偷几十个孩子不被发现。
可人家是鸟类妖怪啊!长翅膀,能飞的那种!!
不过秦明解释不清。
说着,松平容保咳嗽了一声:“江户及周边的治安,虽然都在奉行所的管辖范围内,但奉行所人手短缺,实在顾及不到周边村落.....”
得,秦明也明白了。
人家警力有限,对这种偏僻村落的案件,根本不搭理。
奉行所只处理贵族老爷、武士大人的事,最多照顾一下町人,至于更下一级的农人,根本没有上呈的机会。
松平容保正色道:“安倍大人如果有心,我们可以一同调查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抢走了孩子,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将孩子送到这里。”
事情没发现,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摆在面前,也不得不管了。
秦明无言以对,哪来什么幕后黑手,就是姑获鸟干的啊!
可松平容保等人,竟和“阿姑”讨论起了案情。
看来不仅没将她当成嫌疑人,还视作了证人、线索。
“.....”
我又能怎么样呢?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秦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姑获鸟的神情非常认真,目光里带着一股子专注。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姑获鸟查起案来,真让人感觉有种正气凛然的模样。
堂堂一个有实体化的大妖怪,竟然如此配合地协助破案,甚至比谁都要热心地关注案情。
不知不觉间,这位抢走孩子的真正凶手,小儿闻之不敢夜啼的鬼怪,竟成了奉行所的调查主力。
秦明眉头紧皱,不对劲。
按理说,姑获鸟要误导奉行所,将自己从事件中摘出去就行了,“没有作案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足够她洗白自己。
难道是她对奉行所的办事能力不放心,要一口一口喂到嘴边,让奉行所得出错误结论,才放心?
也有一定道理,毕竟以奉行所的能耐,可能自主调查到一半,就卡壳了。
可妖怪很少会如此煞费苦心的隐藏身份,即使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还能被抓不成?
这么用心,说明奉行所调查的东西,符合姑获鸟的期望。
那这个“期望”是什么?
秦明思考着,望向姑获鸟怀里的助若丸。
近藤说过,助若丸因绝症而死,会被视为不详,安藤家不会将他祭入宗祠。
对于安藤家而言,助若丸不仅没能延续家族的血脉、荣耀,还为家族带来了危机,葬礼也会敷衍了之,甚至只是随便掩埋。
秦明突然开口:“松平大人,之前失踪的孩子整理出来后,有进一步调查他们的家庭吗?”
“有。”松平容保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秦明面带异色,哇哦居然有认真查案。
“我们发现了一点端倪,以普通的町人家庭为主,失踪的大多是女孩,或是幼子,再就是私生子、吉原游女意外产子....”
果不其然。
秦明佯装思考,四处走了一圈,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周围飘荡的鬼怪。
全是些孩子,有的身上还有大片的模糊,以秦明久处百鬼夜行的经验来看,模糊的地方一般是生前受的伤。
町人,代表经济不富裕。
女孩,受时代局限,重男轻女不受重视。
幼子,表明还有长子,有替代之人。
私生子,意味着无人相认,容易被后妈、后爹穿小鞋。
意外产子,就更简单了,他们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母亲还得接客,相当于一个累赘。
所有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点,父母不在乎,可有可无。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奉行所不深入调查,报案的家庭也不深究不闹事。
因为所有人都不在乎。
看看这些死掉的孩子吧。
有因为重男轻女,被父母亲手抛弃的孩子,化作的怨灵身着女衣,却去除了女性的特征。
也有被父母施暴而死的孩子,即使身化怨灵,也大片大片的模糊,除不尽的伤痕。
有透明淡薄,只剩一张脸的怨灵,大概是想着自己没有出生,该多好。
无论是生是死,他们没有可依赖的父母,最终只有姑获鸟这个妖怪可以依赖。
秦明的目光有点复杂,莫大的讽刺下,他大概明白了姑获鸟的“期望”。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一桥庆喜的孩子,和井伊直马的孩子,都过得挺好,不应该在姑获鸟的偷抢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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