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同华眯缝着双眼,冷冷地说道:“苏淳风,你在威胁我!”
“您又在强加于人地扣帽子了,我可没那么大胆量。”苏淳风先前一直轻松写意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道:“我从来不会狂妄地、愚蠢地去代表谁,这次原本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却被你们强行地推到了一个层面,要拿打乱我的生活为代价去杀鸡儆猴,逼着我站到一个可怜的代表人物的位置上。那么,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我,勉强还是有资格代表京大的学生术士们,对此事表达一个不满的态度。”
“你会长的职务身份,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罗同华冷笑道。
“罗教授!”苏淳风顿了顿,道:“学生术士协会是您发起组织成立的,也是您在管理着,但不等于,这个协会就属于您或者您所代表的那一方,这不是您私人的组织,也不是官方机构……说到底,这是奇门江湖各大门派、世家和一些散落的术法传承者们顺应时代,做出的一个不得已之下明智的、合理的让步。所以您刚才的态度,以及对我说的这些话,最好还是别传出去,不然的话,后果您应该能想像得到。”
罗同华沉默,他不得不沉默地思忖苏淳风的话。
奇门江湖,毕竟是一个独特的,超现实的松散真实存在。
想了一会儿之后,罗同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间好似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苍老了许多,疲累了许多——在和苏淳风如此激烈到针尖对麦芒的理念对撞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观念和目标,在多年来勉强可以说顺风顺水的情况下,逐渐钻进了一个牛角尖中,潜移默化地脱离了自己的理想初衷。
这很危险。
也有着极大的错误。
“苏淳风。”罗同华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苏淳风,道:“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以及所代表的那一方,存在着些许的误判和错误的观念及处理方式,但你此次的表现和态度,太过激烈,自古以来像你这样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成为改变、建立、完善规矩的先锋者,无论有多么聪明多么得小心翼翼未雨绸缪,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会最早成为一块默默无闻的奠基石。”
“您别吓唬我,我真不想做这种人,也从来没有抱过改变、建立、完善什么规矩的伟大理想。”苏淳风苦笑着说道:“我其实是一个在某方面很胆小,也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罗同华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苏淳风这番貌似天真美好的梦想,道:“这次你可以一气之下,聪明绝顶地拖着整个奇门江湖给你做靠山,迫使我和那一方做出让步,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即便你是正确的,可彻底惹怒了我和那一方,你以后又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
“或者,将来的某一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苏淳风笑得很淡然。
“你很聪明,所以现在应该为自己之前年轻气盛的错误言行,而表现出懊悔的态度。”罗同华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道:“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
苏淳风笑道:“记得刚刚认识您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控制的人。”
“你没得选择。”
“罗教授……”苏淳风双眼眯缝成了一条线,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人欺我一尺,我必十倍百倍还之,您不觉得您这句话,又是在威胁我吗?”
罗同华语塞,冷哼道:“如何?”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般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习惯以一种高高在上胸有成竹的傲慢态度,去俯视和考虑别人?等矛盾一旦冲突到极点,失控爆发了,明明是你们的错误造成的局面,还偏偏又理直气壮贼喊捉贼地说成是别人逼着你们不得不施加雷霆手段予以惩戒,简直是……欺负人啊。”
罗同华心里忽然一紧,他这次想到了苏淳风刚刚重复过的那句话——人欺我一尺,我必十倍百倍还之。
果然,苏淳风笑道:“罗教授似乎疏忽了一点。”
“什么?”
“我好像还有一位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也实在是谈不上称职的师父……”苏淳风仿若答非所问地自顾自道:“江湖事江湖了,那道自古以来都一直存在着的不可逾越的红线,其实不是由单方面划出,更不是一方强制性要求另一方必须小心翼翼别踏过雷池半步,而是双方默契达成的,若非如此,还谈何江湖规矩?那条红线,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您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有什么用?”
……
苏淳风说,他还有位师父。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威慑,是浑身捆满了炸药包挥着手榴弹哭着喊着要玉石俱焚的王八蛋无赖招式,是举着核武器叫嚣天下无敌的流氓手段。
那位神秘到让整个奇门江湖,让罗同华,也让特殊机构部门的人明里暗里调查了许久却仍旧没有丝毫线索,连个毛的痕迹都让人找不到的苏淳风师父,到底有多强大,才能完全不符合常理地信手拈来,然后不管不顾轻松自在地好似无心插柳,就插出了苏淳风这样一个术法修为不可限量的徒弟。
罗同华不敢想象,如果苏淳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那位不称职秉性又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师父会做出什么事情?
罗同华必须重视这一点。
因为无论是苏淳风与迟一正生死斗法,还是他击杀万连胜的结局,都毫无悬念地证明了他所修行的中天秘术,确实很强大。
甚至不次于传说中的诡术!
那么很显然,他的师父……
一条潜在江河湖海的深水中踪迹不为人知,却随时有可能瞬间翻江倒海,搅起惊涛骇浪的蛟龙,才是最危险,最恐怖的存在。
有这样一个神秘强大的师父偷偷摸摸地躲在后面当靠山,苏淳风还稳稳当当地占据了道德和道理的制高点——这家伙简直就像个胆小地蜷缩着身体,滚来滚去伤了人,就赶紧装无辜地竖起浑身锐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嘴,无懈可击,除非你敢混帐地抱着大家都他妈玩儿完的心态去一口咬死他。
罗同华,不敢!
他有些头痛和懊悔地摇摇头,道:“苏淳风,你明明很清楚只要忍让,这件事到最后你必定会被无罪释放,为什么偏偏要以如此强硬的态度反击,给自己树敌?”
“我在门外敲门,心想着最多敲十次,你们就应该给我开门了。”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而你们心安理得地待在我的家中,最初想着让我敲门十次后就给我开门,但在我敲到第九次的时候,你们就觉得应该多给我一些教训,让我多长点儿记性,所以决定让我敲门十五次……我耐着性子敲到第十五次了,你们又想让我敲二十次,这样的话以后别人就得循着规矩敲门二十次。”说到这里,苏淳风顿了顿,道:“可是,我爹我娘很伤心地来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都要过年了,外人钻到我们家里面不给开门,到最后开了门我们还得感恩戴德?这是强盗的逻辑。”
罗同华忍俊不禁,又有些内疚自责,苦笑道:“然后你就挥起大锤直接把门砸开?这倒是可以理解。”
“可吃亏的还是我。”苏淳风道:“得修门。”
“要不要赔你点儿修门的钱?”
“算了吧。”苏淳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道:“我们家有的是钱……吃这点亏无所谓,至少以后没人再敢随随便便闯我的家了。”
罗同华脸色阴沉下来,道:“不要记恨郑天明。”
“我没那么小气。”苏淳风淡然道:“他只是一个被你们利用了其秉性的可怜人,虽然我不认可他的办案风格和狠辣手段,但除却奇门江湖这类独特超然的存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许多聪明又混账的犯罪分子,需要他这样的警察为民除害,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完美的圈子,而且凭良心讲,郑天明这次还真没错,杀人的凶手确实是我,错在你们——如果在我敲第五次门的时候你们就把门打开,那么接到你们报警前来的他,也不会误以为我是一个企图入室抢劫的罪犯了。”
“那我们岂不是报假警了?”罗同华玩味道。
“可惜没人能惩治你们。”苏淳风叹了口气,道:“作为底层的弱者一方,我只能奢望着,你们能良心发现,自我反省一下。”
罗同华气愤地起身往外走去,道:“那就耐着性子再敲两天门,才能回家过年!”
咣当!
厚重的金属门关上了。
苏淳风撇撇嘴,唇角掀起一抹自嘲般的冷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重生来过,今生的自己虽然改变了许多,但遇到敢于触碰他逆鳞的事情,仍然,必须是毫不退让,并且得理就不饶人。不同的是,前世的自己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面对任何人,都会很直接地用拳头去砸,而今生的自己学会了用智慧把强大的拳头变得更强更大,举起来威慑但不轻易砸下去,然后牙尖嘴利地发泄,别说,还挺爽快,而且既达成了目的,又不至于掀了桌子无法收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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