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柱没还等亲兵上前给游击李见明和温辉倒茶水,就自座位上站起身,提声说道:“诸位,随我一同前去总督行辕,不可误了督臣传召。”
帐中的宣府诸将赶忙起身,一时间军帐内,甲叶碰撞之声响成一片,众将官次第出了中军大帐。
总兵杨国柱策马走在最前,身旁是参将张岩,他与杨国柱仅仅差了一个马头,身后是游击郭英贤、李见明、温辉三人策马跟随,张诚与其它各部的千总们则策马缓步跟在后面,最后是杨国柱的亲军护卫跟随保护。
诸将次第进入昌平城内,直趋卢象升的总督行辕。
昌平城内,总督行辕门前约二十步处,一个个顶盔披甲的将官相继跳下战马,各人都是一般行色匆匆,相互间也只是随便打个招呼。
宣府诸将随着杨国柱,相继跳下战马,旁边杨国柱的亲兵过来,把诸将的战马牵走到一旁等候。
这时,张诚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杨总兵。”
转头看去,就见一员大将正自一匹健马上跳下,他年岁似与杨国柱不相上下,都是年近五十,看上去并不高大,却极为壮健,一张粗黑的脸膛,满是风霜之意。
身上披着一副厚厚的铁甲,头顶缨盔,身后同样罩着一副披风大氅,隐隐的血迹斑斑,顾盼中双目凛厉,极有威严。
看见这员大将跳下马来,杨国柱也是停身打着招呼道:“老虎,你也才过来吗?”
跟在后面的张诚,猛然想起来,此员大将应是署都督佥事,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他本是塞外降卒,但其人勇敢且有谋略,从军后多有战功,积功累官至山西总兵官。
此刻,虎大威身后同样跟着三个粗壮威武的将官,看身上甲胄打扮,应是他山西镇的参将一员,游击两员。
再后面跟着一些千总级别的军官,也是个个顶盔披甲,具显威武雄壮之姿。
虎大威与杨国柱本就是旧识,很有些交情,下马快步迎上来就说道:“杨老哥,我等快些进去吧,莫叫督臣等。”
说完就伸手过来拉着杨国柱快步向前走着,宣府、山西两镇一众将官纷纷紧随其后,快步向宣大总督卢象升的总督行辕走去。
…………
昌平城,宣大总督行辕的辕门前,已汇聚了数十员顶盔掼甲的军将,一色鲜艳的披风大氅和斗篷。
张诚仍是站在叔父张岩身后,目光往前看去,山西总兵虎大威挺身站在杨国柱的右侧,而在杨国柱的左侧也站着一员大将,在他身后同样站立着十余位军将。
张诚仔细看着,在杨国柱左侧的那员大将,看上去竟颇为年轻,估计还未到而立之年,然他身上盔甲却是极为华丽,盔顶上还插着漂亮的翎羽,在杨国柱和虎大威身边极为抢眼。
连同他身后站立的几个官将,都是同样一身鲜艳的盔甲,个个鲜红的披风大氅。
依张诚所知,此时其他的各路援师还都没有赶到,昌平城内城外只有宣大总督卢象升带来的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入援部队中的骑兵。
所以,张诚猜想此人必定是大同总兵官王朴无疑。
据他所知这王朴家族本就是山西境内富商巨贾,家资极为丰厚,再看他这身打扮,这总兵官的位置估计也是借助了些许金银之利方才得到。
而且在记忆中,这王朴就是个纨绔了弟,战阵杀敌不行,杀良冒功倒有一手,崇祯九年他领军入援京畿,号称砍了一千多颗清兵首级,其中大部是良民脑袋。几年后的松山之战他更是第一个先逃,引致马科、李辅明、吴三桂等部溃逃,最后落个被崇祯下旨处斩的结局。
杨国柱和虎大威站在大同总兵王朴身畔,身上那身沉旧的盔甲,立时就被王朴给比下去了。
然张诚却是知道,杨国柱和虎大威身上的盔甲,可要比王朴身上那身实用的多,内在的含金量更是王朴身上那花哨的盔甲,无法比拟的。
这时,挂兵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衔,赐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宣、大、山西总督卢象升,在他的督标营亲将与幕僚的簇拥下策马缓缓而来,行至辕门前,宣大总督卢象升矫健的跳下五明骥,一众亲将和幕僚也都跟着翻身下马。
在辕门处,早已摆好一尊巨大的铁案,案上放置着五个酒碗和一柄长剑,那长剑外还包裹着一层黄绫,似是当今皇上所赐之尚方宝剑。
此外,铁案上还摆放着一些旌旗金鼓,在铁案旁又站立着卢督臣的亲兵十名,并持着雄鸡五只。
督臣卢象升行至辕门前的铁案处,一众督标营的亲将和幕僚们紧随在其身后,面朝着辕门前的宣、大、山西三镇诸将官,卢象升稳稳的站定,双目深邃的目光的凝望着面前宣大诸将。
一位卢象升的幕僚此时越众而出,负责主持祭礼,当他宣布宰牲开祭的时候。
宣大总督卢象升的督标营亲将心腹游击陈安走上前来,手按腰刀,大声喝道:“拔刀宰牲。”
立时,站立在铁案旁的十名亲兵中的五名亲兵持着鸡身,将鸡头前伸,五名亲兵则拔出腰刀,用力挥刀斩断鸡头,鲜血自雄鸡的脖项处喷涌而出,五名亲兵手持着无头的雄鸡走上前来,将鲜红的鸡血淋到放置在铁案上的五个酒碗内,酒与鸡血混合在了一起。
宣大总督卢象升走上前,先拿起第一个酒碗,碗中满是血酒,他将酒碗高举过头顶后,默默祷告后,将一碗血酒洒向天空用力,用以祭天。
再拿起第二个酒碗,同样是默默祭告后,将酒碗内的血酒洒在了地上,用以祭地。
又拿起第三个酒碗,平端在胸前,面向东方,默默跪拜三次后,洒血酒于地,用以祭社稷。
再拿起第四个酒碗,一番默默祝告后,将碗内的血酒淋到了摆放在铁案上的旌旗金鼓之上,用以祭军神。
卢象升拿起最后的一个酒碗,稳稳端在胸前,双眼目光深邃且满是期望的注视着面前的宣、大、山西诸将官,大声说道:“困难如此,援军不多,只好仰仗诸将齐心用力,先摧折东虏气焰。倘有不奋勇杀敌者,军法不赦!”
卢象升说完,将碗内的血酒重重的泼洒在铁案上的那一柄长剑之上。
辕门前的宣、大、山西三镇诸将官皆是神情肃穆,心中也为之一震,立时齐声大喝着道:“奋勇杀敌,保卫京师……奋勇杀敌,保卫京师……”
宣大总督卢象升原本一直以为皇上派他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他就可以率汇聚在京师的天下勤王精兵于一处,在京师一带同鞑虏决一死战,以战迫使鞑虏不敢再次轻易入犯我大明京畿要地。
不料,他一到昌平驻地,就收到消息说阁臣杨嗣昌与太监高起潜都主张同东虏通款议和,甚至不惜订立城下之盟约,现在满京城的官员老爷们都在议论此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这使卢象升十分气愤。
卢象升此刻看着面前的诸将官,眼中饱含满满深意,竟对着在场众将官深深做了一鞠。
对天酪酒结束后,卢象升把宣、大、山西三镇的总兵都留了下来,回到总督行辕的大厅里,继续商议军务,部署准备同东虏即将开始的作战之事。
三镇总兵留下商议军务,余者各将官便自行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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