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义灭亲

  《除佞记》一曲唱完,引得客人高呼。

  春风楼稳坐洛京第一,名满大乾,可不止是人好看曲好听,胆子也很大。

  当下最火爆的事,是妖族披露的人奸名单,然而敢唱《除佞记》的仅此一家。

  诸如满月楼雨水轩红人馆之类,已经挂上了莫谈国事的牌子。

  一些性子火爆的年轻人,已经开始痛骂人奸,恨不得挖了汪家祖坟。

  以此来看,汪铭奸佞之名,千年内难以洗清了。

  “不愧是景泰帝!”

  周易赞叹一声,无关好坏对错,只论手腕景泰帝不弱仙佛。

  景泰帝精准抓住了大儒的软肋,读书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修身治国平天下?这是理想,不是梦想。

  读书人的梦想就是青史留名!

  一旦成为戏曲中某个奸角,即使再大的功绩,也会被痛骂千年万年。譬如某曹老板,精兵法,善诗歌,无论文武都为当世豪雄,却是个白脸儿。

  于是景泰帝只用区区一部戏曲,就让天下读书人闭嘴,不敢再为人奸说话。

  周易心中思索,忽然眉头一挑。

  景泰帝以清查田亩为由,动辄抄家灭族,所有修士扔进斩妖司大狱。

  这次竟然手腕精细,而且听李洵的意思,只诛首恶!

  “所以说,景泰已经不那么渴望人头了……”

  周易心思电转,琢磨着怎么忽悠李牧,去一趟大狱地底查看九幽仙莲。

  “此等曲子,委实不错!难怪张哥喜欢这里,听了上百年也不腻,只这东家的胆量,就值得支持!”

  李洵说道:“回头就让人买下一旁的院子,改成巡城营驻地,免得有毛贼使坏。”

  妖族名单上波及儒释道,任意一个名字,都不是春风楼能承受,只需稍稍示意,麾下就会想办法让春风楼开不下去。

  “你多虑了,如今春风楼是丐帮产业,洪前辈精明似鬼,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周易提醒道:“已故德孝皇后,那可是姓洪!”

  丐帮在大乾号称人数第一,遍布十六州所有郡县,又经营风闻、刺杀一类的生意,若非有这层关系,早就被景泰帝摁死了。

  那老乞丐头子性格跳脱,甚至坑自己亲外孙燕王,做事颇有些不着调,然而大事上却拎得清。

  妖族名单、除佞记能传遍的大乾,丐帮弟子功不可没,幕后必然有景泰帝的意思。

  “哎呀,原来和咱是亲戚……应该叫什么呢?”

  李洵盘算道:“按照族谱辈分,燕王为叔祖,那洪老前辈就是曾曾叔祖,过些时日一定登门拜访!”

  周易问道:“洵哥现在亲戚很多吧?”

  李洵的天赋从斩妖司至今,一直没变,就是会认亲戚。

  落魄小吏时就认了许多皇族亲戚,现在是陛下红人,功勋卓著,战无不胜,亲戚理应更多。。

  当你变得足够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充满善意。

  “多的都快数不过来了,我让人编纂了一卷书,专门记录亲戚名字和称呼,已经有数十卷。”

  李洵说道:“如今卢家仅剩的一支,便是与我有远亲,曾与中山王祖上是姻亲。”

  “厉害厉害!”

  周易双目闪过法光,见李洵头顶气运,已经有青云化紫气之兆。

  紫者,至尊至贵,乃帝王之气。

  遥想当年初见,周易以望气术观李洵,气运淡薄,难有所作为。

  之后由白转青,如今由青入紫,说是逆天改命丝毫不为过。

  周易喜欢与逆天改命者在一起,寻个彩头,沾一沾运道。

  酒酣耳热,时至中宵,各自道别分散。

  陈英留宿春风楼,循着张诚的轨迹,感悟红尘小道。

  崔元回崔家,继续整治不听话的族人,真龙之尊,完全可以一掌拍死,不过会少了许多乐趣。

  李洵回燕王府,静等陛下调令抓人。

  周易驾云回到清风小筑,院中猫已眠,牛已睡,滚滚四脚朝天,口水横流。

  唯有仙桃树精神奕奕,在与月桂吹嘘先天灵根玄妙。

  自从月桂仙株种在小院,仙桃树终于摆脱了末位,又有穷奇妖神之躯补充元气,终于摆脱了秃头危机。

  一道火红身影从树梢飞出,落在周易肩膀。

  啾啾啾!

  “小六,又嘴馋了!”

  周易掌心灵光闪耀,出现一颗火红仙丹,上面浮现烈焰纹理。

  以金乌分身血肉炼制的灵丹,又加入了诸多火属灵物,对仙兽小六堪称无上补品。

  啾!

  小六迅速一啄,仙丹落入腹中。

  轰!

  雄浑至极火灵力爆发,小六全身燃烧金色火焰,烧的空气隐隐扭曲。

  太阳金炎!

  周易施展调禽神通,为小六梳理血脉灵力,足足一个时辰,才彻底化去丹药灵力。

  小六亲昵的蹭蹭周易脖颈,就窝在肩膀上,双目一眯睡了过去。

  “妖皇金乌……”

  周易喃喃自语,封神榜出现在手中,查看上面姓名的人道功德。

  位列第一的当然是周易,身为封神榜之主,加持所有正神功德。

  排名第二的是红鸾星君李芝,她执掌十二宗斩妖除魔,又成了大乾名声渐起的红娘、送子娘娘,人道功德已经开始反馈正神实力。

  再之后就是行瘟使者杨奇,庇佑南疆大顺国百万人族,开荒僻野,功德增长不慢。

  东海龙王崔元位列最后,以后还会更低,毕竟身为妖族内奸,许多事不好做。

  暂列封神姓名的燕赤霄、张诚、左川、项雄等人,尚不够资格封神,查不出功德多少。

  “目前正神位少,尚可放养,日后册封多了,须列个榜单,那些不努力打工……攒功德的正神,予一些惩罚!”

  周易仔细思索,如何做一个好老板。

  他有预感,妖庭建立之后,封神上榜者数量会激增。

  毕竟每逢乱世,英雄豪杰辈出!

  ……

  景泰五十六年。

  冬。

  瑞雪初降,洛京银装素裹。

  天蒙蒙亮。

  周易没有驾云,徒步走向斩妖司当值。

  近些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在英明伟大的景泰帝领导下,又判决了某某人奸。

  百姓对此喜闻乐见,每抓一个就议论数日。

  一是对妖魔痛恨,二是看大人物遭殃就高兴。

  周易走在大街上,与前些年相比,唯一少见的就是街角流民。

  朝廷从世家手中收回来无数田亩,现在无需开仓救济,只需贴个告示,某某郡县有皇田可租种,流民自己就跑去了。

  景泰帝不再贪图妖魔数量之后,又恢复了几分明君模样。

  斩妖司略显清净,大部分校尉、供奉都调去抓捕人奸。

  周易来到物部五脏科,腾腾热气冒出来,推门进去见到丹炉火焰汹涌。

  查看炉中丹药,与古方中记载的没有什么区别。

  “还需照看三五日才能炼成,难怪体修落寞,只这通窍丹就断绝了九成九修士!”

  周易坐在椅子上,念头一动,落在分身之上。

  ……

  刑房大狱。

  近些日子,刑者公务繁忙。

  先是世家大族送来一批又一批,随后又出了妖族名单。

  点卯。

  校尉分配任务。

  周易分身施展了个小法术,成功领到了首要任务,一位上了名单的大儒。

  此等好事,须亲自操刀!

  甲字十七号狱。

  曲仲舒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听到牢门声响,见到一名面容枯瘦的刑者进来。

  “老夫纵横天下两百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死在了区区贱民手中!”

  “咳咳咳!”

  声音嘶哑,说话声牵动刑具锁链,忍不住咳嗽。

  “对于你这等人妖,一般都是三千六百刀,好好享受最后的痛苦吧!”

  周易懒得与曲仲舒争辩,他们很会辩经,歪理一套又一套,听多了只会让自己徒生气愤。

  “人妖?”

  曲仲舒反应极快,惊讶道:“你不是寻常刑者!你是谁?是不是景泰帝派你来折磨老夫?”

  咳咳咳!

  曲仲舒高呼道:“你且告诉景泰帝,老夫铁骨铮铮,纵使死也不会屈服于皇权!”

  “贫道近些日斩了九位大儒,你是脸皮最厚的那个,作为奖励,就七千两百刀吧!”

  周易说着话,刑具刀锋插进了曲仲舒口中,将舌头嗓子切成两截。

  呜呜呜!

  曲仲舒说不出话来,憋得面色通红。

  周易又取了一柄小号刀锋,一刀刀割过肌肤,肌肉横飞,鲜血淋漓。

  偏偏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曲仲舒又是大儒之躯,全身快剥成了白骨架子,仍然没有身死。

  “七千一百九十九刀!”

  周易数着数,将曲仲舒口中刀锋拔出来,最后一刀是斩魂灭魄。

  “宁皞狠!”

  曲仲舒吐字不清,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周易。

  “谢谢夸奖!”

  周易一刀斩过,魂飞魄散。

  妖魔图鉴翻动上千页,出现了曲仲舒模样,慈祥和蔼的老者。

  “咦?竟然上了图鉴!”

  周易眉头一挑,近些日斩杀的大儒不少,却是第一个登上图鉴的人。

  这些大儒为妖族摇旗呐喊,却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为了刷名声,在加上修桥铺路,开办学堂,是当地名声赫赫的大善人。

  记忆碎片在周易眼前闪过,顿时明了其中缘由。

  曲仲舒第一重身份是大儒隐士,第二重是妖族走狗,结果还有第三重身份。

  天妖盟执事,代号天人,做了许多恶事。

  曲仲舒落网也颇为离奇,听闻景泰帝大肆抓捕人奸之后,便躲在一处早些年准备好的秘密山林。

  林中早已提前布置了重重阵法,隔绝卜算推演,让曲仲舒躲过了朝廷大军搜查。

  可惜,知父莫若子!

  曲仲舒的儿子曲宿,于是大义灭亲,主动与朝廷揭发父亲藏身之地,换了个郡守官职。

  “这当真是报应!”

  周易顿时觉得舒爽,拎着曲仲舒骸骨去炼魔窟。

  ……

  物部。

  炉火旺盛,丹香缥缈。

  引得其他科的同僚,想了各种理由来凑热闹。

  周易从未觉得丹道宗师多么了不起,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幸好有春风楼这层关系,可以串门来聊聊新花魁,顺带闻一闻丹香。

  陈英绕着丹炉转圈,这炉中丹药非同凡响,只吸丹香就能增长力气。

  “周哥究竟炼的什么丹?”

  “通窍丹。”

  周易说道:“近些日得了一卷武道功法,上面记载了此丹药,颇有意思。”

  陈英提醒道:“周哥,可不要学张哥武道双修,最后无缘阳神。”

  “此武道不凝真气,不修外景,只炼体!”

  周易心情不错,解释道:“武道最初传承源于上古炼体之道,可惜此法修行太过艰难,需要海量灵物滋养肉身,逐渐少有人修行。”

  “比如炼体入门所需的通窍丹,资质好的要周天之数,资质差的数以千计。每一颗通窍丹都是上品灵丹,只此一项门槛,就断绝了九成九修士。”

  陈英恍然大悟,随后双目放光,说道:“上古炼体之道,只听名字就是非同一般,又是武道源头,是不是炼成之后同阶无敌的那种?”

  许多话本都是如此写,某某天命之子坠崖,获得上古秘籍,修成之后同阶无敌,可越阶杀敌。

  串门嗅丹香的同僚,不禁竖起耳朵听,此等秘闻拿出去都能卖灵石。

  “修行之道没有孰优孰劣,今未必不如古,只是天地变化下的不同选择而已。”

  周易说道:“上古时候灵气充盈,各种灵物遍地都是,所有炼体、炼气两道盛行。如今天地环境,武道进境远超炼体,实力也丝毫不差。”

  “那周哥为何……”

  陈英说了半句话,就自行明白。

  武道外景修行有碍阴神化阳,炼体之道却不涉阴神,至于寻常修士担忧的海量灵物,在丹道宗师眼中唾手可得。

  “原来如此!”

  同僚们听周易讲述,略有所得,只一句“今未必不如古”,就让人受用无穷。

  嗅丹香总不能干闻,凑在一起闲聊,难免说到抓捕人奸之事。

  “听闻豫州一位大儒,精通幻术,愣是在数位供奉围追堵截之下,逃到了海外。”

  “这算什么,那飞云州的神僧,竟然兼修行心魔之道。听说七八位供奉围杀,他舍弃本尊肉身,化作域外心魔宗长老!”

  “……”

  景泰帝下令抓捕人奸,初时成效不错,连续逮捕了数位。

  其他人见此,纷纷四处奔逃。

  炼神高人隐匿的本事极强,活得久了又擅长狡兔三窟,极难抓捕归案。不过追杀的本事也不差,搜魂夺魄,血脉指引,因果秘术……

  经过同僚们闲聊总结,猜测这些人奸,大多数会逃离大乾,回到各自妖主子麾下。

  虽然让人很不痛快,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大概率会如此。

  陈英问道:“周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背祖之人,必死无疑!这是因果报应,可不是逃跑就能躲开。”

  周易已经通知天机殿,按照妖族名单上姓名,一个个卜算其藏身之地。

  大乾境内的有朝廷围堵,域外的有十二宗弟子追杀,必须全部送入轮回,以警示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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