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拍大腿,兴奋道:“正是如此!”按照太监的小性儿,怎么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横行?特别是现在贾府算是程科元“罩着”的,就算是另一个大太监王宣都要掂量掂量,这个夏太监可不是自己找死么。
那小太监回去之后,却也有些担心:“夏爷爷,银子取到了,二百两,半点不少。”
夏太监已经五六十岁了,看着是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样子。他眯了眯眼睛,哑着嗓子问道:“那贾府二奶奶就没说什么?”
小太监低头道:“没说什么,很爽利地就把银子给咱们了。”
夏太监有些疑惑:“她就没推辞一二?”
“并不曾。”
不该呀!按理说,换成谁,都不可能这般大方。夏太监看着包袱里的银子,忽然觉得这个钱有些烫手。
但哪里出了纰漏,他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来。
这个时候,贾琏已经到了程科元的外宅。
得知贾琏来访,程科元很是客气。这些年,每次到了节日,贾府都会给他送一份大礼,这让他已经把贾府那边看成自己人了。贾琏又是贾府那边将来的当家人,他需要给予应有的尊重,就亲自到大门迎接。
“二公子怎么忽然到访?咱家这边也没个准备,要不定要痛痛快快喝上一场才行!”然后忽然看到贾琏头上的伤,诧异道:“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贾琏抹了抹额头,苦笑道:“不小心着了孩童的道。”
程科元大笑,然后就拉着贾琏往厅里走,同时吩咐丫鬟们上茶。
贾琏跟着程科元来到花厅,方才低声说道:“此番前来,小子是来诉苦的。”
程科元讶然:“发生什么事了?”他很乐意帮贾府处理一些事情,要不这银子拿的不踏实。
贾琏便低声把夏太监来贾府行勒索一事和程科元说了。
程科元脸色阴沉,这种事情是他不能允许的。贵妃还在,而且自己也还没失势呢,就有人敢打贾府的主意了,这还得了?
“二公子先安心回去,这事咱家保证不会有下一回了。”程科元温声说道。
在皇帝身边伺候了那么久,程科元也养成了一种上位者的心态,只是这种施展的机会不多。
贾琏拱手谢道:“如此,便全靠公公了。”
送走贾琏之后,程科元满心怒火。这姓夏的想干什么?手伸的也太长了!就算他想让贾府找他做靠山,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个不入流的殿上太监而已,竟然也敢摆谱了!
不过他随即就熄灭自己的怒火,他也要像皇上那样养养气。
没出几天,那小太监便又到了贾府,哭丧着脸来求见凤姐。
贾琏还在养伤,凤姐便出来见了他。
“舅奶奶,夏爷爷那边的银子够了,便让小的来把银子还回来。”
凤姐已经知道贾琏去找了程科元的事情,心里早早就有了主意,哪里肯让夏太监如愿。
只见她不急不慢地磨着指甲,吹了吹,方才说道:“既是说好了的,我这边怎么能反悔?你还是把银子拿回去,万一夏太监那边还要再置办点家具什么的,不是还要再来第二回?这么跑来跑去的,我也替你累得慌!先拿着,年底再说!”
竟是不肯去接银子。
那小太监得了死令,定要把银子还回来才行:“舅奶奶,夏爷爷那边真的不缺了。”
凤姐却说道:“还有一千二百两呢?你还是先拿着,等银子齐了,再一起送过来,也省得再多跑一趟。我这是心疼你呢!”然后给了平儿一个眼色。
平儿会意,忙说道:“奶奶,来旺家的正寻你有事呢,现在并着众管家娘子都在偏厅。”
凤姐对那小太监说道:“去回了夏太监,就说我说的。银钱先用着,不够再来,我这还有!”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那小太监早已傻了,手里捧着二百两银子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的小丫头过来把他唤醒:“这位小公公,二奶奶已经走了!”
意思很明确了,正主都走了,你还留在这边做什么?
那小太监便哭丧着脸出去了。
夏太监见那小太监回来,忙问道:“银子可还了?”
那小太监哭道:“不曾!舅奶奶不肯收,道是等夏爷爷连同那一千二百两一起还。”
夏太监心里发苦,他现在到哪里去找那一千二百两银子去?今儿一早,程科元便让人来传话:“听说最近夏公公发了财,也好让咱家跟着一起乐一乐才是!”
夏太监不明就里:“不知道程公公指的是什么事?”
来人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却是程科元的干儿子吕林,鼻孔朝天,根本不拿正眼瞧人:“干爹让咱家来看看,你这殿上太监到底整日里都在做些什么,日后接了你的差事,也好照着做。”
夏太监冷汗都出来了:“咱家……咱家……不曾做过什么……”
吕林冷笑道:“贤德妃的娘家你都敢惦记,怕是程公公王公公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干爹说了,从贾家拿了多少银子,就赶紧还回去!若是少了一个子儿,就扒了你的皮!”
然后瞧了瞧这地方,啐了一口唾沫,说道:“干爹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惦记着让咱家来补你的缺!你这破地方,咱家可是看不上!”
夏太监忙道:“小公公将来可是要飞黄腾达,伺候皇上的,咱家这破地方,您当然瞧不上了。”
吕林斜着眼睛说道:“咱家是看不上,可咱家也有几个干儿子,总得给他们找个吃饭的地吧?您说呢,夏公公?”
夏太监已经半傻了:“小的马上就去办,马上就去办!”
然后,就有了贾府里的那一幕。
只是事与愿违,贾府那边并不像之前那样好说话,竟是不肯收银子。
夏太监心里哀叹:“不管多少,你们先收着,后面我再慢慢找补就是了。这不是要人命嘛!”
他已经年近六十,距离告老也没多少年了,要是在这个时候跌这么一个大跟头,往后的日子,肯定是没了指望。
果然,没过几日,几个首领太监总管便发下话来,革了他的职,让他去孝陵净军那边守灵去。
夏太监心里哀叹,此去孝陵,他的宦官生涯已经结束。而且,在捧高踩低的太监圈子里,他能活个几年也不一定了。
贾琏的心情却是极好,这下子,总算送走了一个瘟神。
摸了摸头上的疤,仿佛也好了不少。他这些天在家里憋坏了,得出去透透风才行!
“我这些天在家里也没个事情做,这样不行!我打算去趟上元县,三弟弟的庄子不是在起宅子么?听说是芸哥儿在那帮忙盯着的,我也去看看。”
凤姐正愁不知道怎么把贾琏往外撵,听到这话简直是大喜,但面上却是不显:“怎么了?二爷可是又待不住了?想去外面找哪个相好的?说来我听听,若是好的,也接过来与我做个伴如何?”
贾琏可不敢信凤姐的话,若真的把人接过来,醋坛子马上就翻了。
“我就过去看看,那边都是大老粗,没人在意我这个!”然后指了指头上的疤,接着说道:“咱们不是也琢磨着弄个庄子么?等买着了,也学三弟那边,弄个宅子,等到春秋,也去过上几天喂鸡逗狗的日子。”
听到这户,凤姐脸上也有了几分向往。整日里憋在内宅,她也很想出去走走。
“去几日?”
听到凤姐这话,贾琏就知道她已经允了。
摸了摸额头,贾琏说道:“脑袋好了,我便回来了。”
凤姐又说道:“去咱们家的瓜地看看去。听说最近可是有不少人在附近转悠。”
夏天到了,别人家的瓜地都在收获,凤姐嫁妆田里的瓜地才刚刚开始搭大棚。
贾琏也很是在意,这一块怕是京里不少人家都在惦记。贾环那么谨慎的性格,都不肯在自己的庄子里种,只让在凤姐那边一处。
凤姐对贾环这个决定简直不要太赞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密。
贾琏却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咱们家的瓜田,怕是已经有人泄密了。”
凤姐银牙一咬,满脸杀气:“谁敢?老娘扒了他的皮!”
这瓜地每年能给凤姐带来将近五万两的银子,若真的被人偷了师,损失足以让凤姐跳脚到杀人。
贾琏也很是正经:“瓜地我今年去盯着,那几户佃农,确实得看好了。若是有人真敢泄密,那老子就给他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说罢,就让平儿给他收拾行李,准备去上元县。
和贾环打了个招呼,贾琏便兴冲冲地出了门,据说那边虽然是乡下,但景色极好。
凤姐看着贾琏出了门,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趁着这个机会,定要把尤二姐拿进荣国府!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即便是把人弄进来,也得像个样子才行,不能让贾琏看出端倪。
“平儿,去找些人,把东边的三间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们新奶奶住!”
凤姐说这话的时候,平儿甚至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咯吱咯吱,让人骨头发寒。
平儿不敢怠慢,赶忙去找了管家娘子,然后就有一群匠役进来,叮叮咚咚地收拾起了东厢房,不过数日,便修整一新,很是像模像样。
看着这东厢房,凤姐笑道:“可算好了!”然后等到十四这一天,便去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禀报了一声,道是要去姑子庙进香,然后便带着平儿,丰儿,周瑞家的,旺儿媳妇等人出门,拐了个弯,直奔小花枝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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