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源明显在置气,但他毕竟还是泉州知府,依旧是目前这一亩三分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有了孙永源的帮忙,刘长云底气一下子就来了,搅屎棍也是棍,一样好使。
金陵薛家,薛蟠回来之后,到底没忍住又摆了酒,显摆了一下这次泉州之行。
眼下开海已经不是秘密了,薛蟠大可以吹嘘一番。
薛姨妈只出去了一小会,就发觉薛蟠不见了踪影,只是以为自己儿子去办正经事了,但没过几天,就听说了薛蟠在京中显摆的事情。
幸好已经不是什么私密之事了,要不然,好多人要头大了。
看着院子里哼着小曲的薛蟠,薛姨妈还是直扶额,自己儿子这么沉不住气,可怎么好。
薛宝钗已经开始往家里拿东西了,一边招呼莺儿往自己房间里拿包袱一边和薛姨妈说道:“母亲,今儿个我和姨妈说要搬回来,姨妈没有留我。”
薛姨妈有点疑惑,按说不至于啊,转头一看薛宝钗的脸色,仿佛又知道了些什么:“你姨妈还说什么了?”
“姨妈倒是没说什么,但宝兄弟却在旁边说了大哥去泉州的事情。”
薛姨妈恨恨瞪了薛蟠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不知道在酒桌上说了些啥。要是把环哥儿和琏哥儿都抖落出去,那王夫人的不满是肯定的了。
这次她所料不差,薛蟠的确把贾环和贾琏都说了出来,一点儿也没隐瞒。
“你哥哥这样大嘴,以后咱们想再找人合股,可就难了。”
薛宝钗也有些愁,谁不想闷声发财,这下子可好,自己哥哥一下子就把人家晾在了阳光下,还好贾府那边是自家亲戚,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但以后要是再想合作,估计就千难万难了。
贾府里,王夫人在和贾母告状:“母亲,媳妇儿是不知道琏哥儿和环哥儿哪来的这么些银子,竟然能和薛家合起伙来做生意。这大房二房两个小辈联手,我们这些当家的竟然全然不知。”
贾母摸了摸手腕的佛珠,很是淡然:“你操这个心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大哥那边你是知道的,家底本来就不丰厚,总要找几个来钱处。环哥儿打小就机灵,你也算看着他长大的,眼下也算分出去了,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王夫人能不想么?眼下贾府的亏空越来越多了,从主子到奴才,都在拼命攒私房,归到公中的,是越来越少,偏生二房这边的几个庄子出产又不多。眼看都入冬了,今年的新衣服,还没做好。
前段时间李纨和探春来回,道是银钱不够使,今年的衣裳,只能有往年的一半。
体面都不要了?王夫人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本来多好的一个来钱处,开海禁,她即便是一个妇道人家,眼下也是知道,这是最热的买卖。
只是自己的妹妹既没有找她,也没有找大兄王子腾,而是找了两个小辈,让她在不满之余有很是有些不解。
让她更不解的是,贾琏和贾环竟然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和薛家合股,眼下她过来贾母这边,就是想着能让贾母发话,让这些银子都归到公中。
但贾母却很明显让她失望了,因为贾环已经分出去了,她也不能见着环哥儿眼下手里有钱了,就把人家给拉回来贴补公中的银子。
“行了!两个小辈而已,手里能有几个钱?环哥儿分出去的时候,也就五十亩地,你也是知道的。要是没点手段,梨香院那一帮子人,也是养不活的。”
王夫人却很是急切:“母亲,这可是去泉州啊!”
贾母眼皮抬了抬:“泉州怎么了?就算是开海了,琏哥儿和环哥儿去趁个东风也是可以的。”心里却想道,那可是你自己的妹妹家,自己的妹妹都不找你合股,怪的谁来?
但这次偏偏还真就不怪王夫人了,她对自家妹妹一直尽心尽力,没想到竟然被闪在了半路。
满心不满的王夫人听到薛宝钗要搬走,也就没有挽留。
贾宝玉却颇为不舍:“宝姐姐,你为什么要搬走?可是下人怠慢了你?”
薛宝钗笑道:“本来在府上也是暂住,眼下我家中已经收拾停当,是该搬回去了。而且眼看着也要过年了,总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过。待到初一,我再来拜年。”
薛宝钗搬走之后,贾宝玉竟然也是浑浑噩噩,走路都差点栽进了小路旁的冬青丛。
见着自家二爷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焙茗暗道:“谁说二爷的心只在林姑娘那里?看来宝姑娘在二爷心里的地位,也是极为重要的。”
但他一个小厮,也不敢掺和这事,只能暗暗着急。
王夫人过了几日,也便想通了。就算薛姨妈来找她合股,她也拿不出银子——眼下银库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现银。
所以薛宝钗来告辞的时候,她又说道:“也不必老不过来。蘅芜苑还给你留着,总要来住上些时日才好。”
贾宝玉眼巴巴地看着薛宝钗,那边的薛宝钗很是得体地说道:“年前家里乱糟糟的,怕是不得空,甥女年后再过来吧。”
王夫人知道,薛宝钗不会来常住了,看了看边上的儿子却是一脸期待的模样。贾宝玉仿佛觉得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宝姐姐还是会回来的。
看着空空的蘅芜苑,林黛玉也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都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真到了散场的时候,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
薛宝钗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第一个离场的,史湘云虽然也许了人家,但她在大观园里面没有自己的住处,不能作数。
眼下薛宝钗主动搬出,看来也是终于意识到贾宝玉的心不在她那边了。
等到开了春,迎春估计也会嫁人了吧?大观园的姐姐妹妹,可不是越来越少了?
正伤感着,却见到贾环从栊翠庵里出来,边上跟着彩云,主仆两个正有说有笑。
在林黛玉的印象中,贾环并不常来大观园,即便过来了,也只是去找迎春,什么时候和栊翠庵那边那么熟悉了?
按下心中的疑惑,林黛玉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和想象中的都不一样了,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天气渐冷,荣国府的冬衣终于分了下来。
打前几年开始,府里的人就开始觉得日子不好过了,今年的冬季衣服更是能看得出端倪。
李纨和探春还在努力维持着贾府的体面,数量倒是没有少,料子也足够鲜亮,只是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表面光了——大的皮毛衣服都不见了,这些才是大头。
梨香院那边也是差不多的状况,本来贾环就不喜奢华,梨香院的衣服也偏老气。但这只是下人们自己说嘴而已,颜色不够鲜亮是真的,但该有的都有。今年的梨香院的大毛衣裳就半件不少,连小丫头都分到了兔子毛的衣裳。
在贾母用饭的时候,更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了。
本来近些年来,各庄子的产出都愈发少了,贾母专用的胭脂米,眼下也就真的是贾母专用了,别人竟是半点都沾不了了。
宁国府那边的尤大奶奶来陪贾母用饭的时候,竟然端起了白米饭,而不是通常用的碧粳米。
这个时候,贾母终于反应过来,家里的日子,怕是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贾母心里伤心,就病下了。
她这一病不要紧,一下子就让整个贾府都慌了神。
王太医来诊了几次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是年纪大了,常见的。宽心就好,不碍的。”
虽然太医这么说,但贾政夫妇还是不放心,更加用心侍奉。
王太医临走的时候,却看到贾环也过来请安。
问过了贾母的病情之后,贾环也摸不着头脑,贾母看着精神还好,只是有些恹恹。
之前他已经知道了人参是贾环买的,眼下见到正主,就悄悄把贾环拉到了一边:“贾大人,前些日子,我从东北那边又得了两只好参,您这边,可还要?”
当然要了!贾环现在估计穷得只剩钱了,这可不行。
“那晚点我让家人去您那取,如何?”贾环没有问他那两只参的成色如何,这反而让王太医心里有点不安,他虽然官居五品,但对上一个翰林,还真不够看。
“好叫贾大人得知,这次的参比上次的也不差,也是干参,一只七两,另外一只,也有六两多。”
“有劳王院正了。”贾环郑重谢道:“眼下老祖宗身体不好,刚好用得上。”
王太医却摆了摆手,说道:“莫要用人参。贵府老夫人的病,无需用药,安心静养便可。”
贾环不敢不信,这要是真的给贾母乱补,说不定会补出其他毛病。
既然王太医都说没什么毛病,那他也就暂时放心了。待到晚上,贾环便让林之孝把那两支人参都取了过来。
冬至前几天,锦衣军指挥使卢顺之就把福建的案子查完了。
没有真凭实据证明福建水师有人参与了刺杀贾环一事,但是箭支确实是福宁那边的。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福建水师参与了走私。
除了这件事,卢顺之顺带着给姚万里带来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工部官员在泉州港怠工,孙永源正准备上折子参他们。
姚万里不敢耽搁,当晚就把消息带到了王子腾府上。
王子腾捏着下巴,对工部的官员很是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这种样子?难道工部就不打算从海贸中捞银子了?
卢顺之的人一回到京城,王子腾的书房里就聚集起了小团体。眼下任何风吹草动,不不得不谨慎。
“换人吧。”贾雨村说道:“顺带着自己上折子承认过失,不要把修缮泉州港的差事丢了便好。”
姚万里已经从刚开始的惊慌回过来神了:“不可!这消息眼下还没到京中,向大人一旦自陈过失,那就等于承认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而且锦衣军刚刚回京,难保没有有心人会联系在一起,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向品源也急道:“王大人,咱们得赶快想办法,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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